第15章 传说
丰瑞婆婆暴跳如雷，周身气浪翻涌，宋子崖迎着她别说搭箭拉弦，就连站都站不稳，他的四个兄弟更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可见丰瑞婆婆那一杖的威力。
宋子崖情知不敌，想跑，却不能放任兄弟不管，心下惊急，胸膛之中怒火翻涌，怒意漫延四肢百骸，忽然毫无征兆的，他全身就着起火来，背后更传来纹身兽的低沉怒吼，似欲破体而出！
丰瑞婆婆见宋子崖浑身冒火，怪叫：“不好！”
原地一转，这老太婆竟化作一只三尺怪鸟，通体羽色深蓝，红嘴黄目蛇信子，除足爪以外，翅膀上竟然还有一对爪子，酷似人手！
只见丰瑞婆婆化身的怪鸟振翅上天，狂风立时止歇，如披火袍的宋子崖汗滴如岩浆，眼疾手快，抽箭搭弦，弓成满月，朝着怪鸟大力一箭，箭去如流星追月！
下一瞬，丰瑞婆婆变作的怪鸟扑翅急闪，电光火石，箭矢划过她右足足爪！
丰瑞婆婆发出一声厉啸，化作一道蓝得发黑的光芒，消失在艳照高照的天际。
宋子崖射完这一箭，全身力气似被抽尽，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嗡嗡蜂鸣，四肢绵软倒在地上，全身的火焰立时熄灭。
……………………
“子崖！子崖！”
宋子崖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自己，微微睁眼，只觉四面烛光闪耀，亮如白昼。
“顾老帅……”宋子崖手撑床铺“我的兄弟呢？”
“他们无碍。”顾炎麟亲自给他端来薄粥“先喝一碗垫饥，再吃赴宴不迟。”
宋子崖点点头，喝了一口便笑：“恭喜老帅攻下滨州府……”
“不费吹灰之力！”顾炎麟目光炯炯哈大笑，忽又转过话锋“你小子，既然也要来滨州，为何不与老夫同行？难不成怕老夫逼你打仗不成？”
宋子崖放下粥碗抱拳：“老帅你军务繁忙，我又怎敢打搅？”
“你来滨州找丰瑞婆婆算仇家之事，传宗、秦守京等人已告知了老夫。”顾炎麟笑着摇头“要我说，此次你们能从老妖婆手下逃得性命，实属侥幸！”
宋子崖听闻此言，心知兄弟们并没有向顾老帅说出自己纹身兽的事，当下也不能辜负兄弟们好意，斟酌着措辞，将薄粥慢慢饮尽，然后才道：“怎的？老帅认识此人？”
顾炎麟神色凝重地点头：“丰瑞婆婆哪是人？她分明是一只得望鹃妖！”
“得望鹃？就是喜欢吃腐肉，在战场上多见，常与乌鸦为伍的那种鸟么？”
“没错。”顾炎麟扶起宋子崖，与他一同出门“得望鹃此鸟原本叫什么已无人知晓，但‘得望’二字，却是三千年前的秀武帝所起——当年秀武帝攻打蜀州得胜，在城头望着还未攻克的陇西方向壮怀激烈，忽然这羽色幽蓝的鹃鸟飞停在他肩头，目光所向，也是陇西。后来秀武帝攻打陇西再胜，又见此鹃鸟，秀武帝以为天意使然，而他是天授君权，天命所归，大喜之下便赐此鸟为得望鹃。”
“那鹃鸟为何会变成妖，妖又怎么会成人？”宋子崖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我以为妖精鬼怪只在说书先生的故事中才有……我家世代猎户，也不曾见哪只禽兽得了如此神通。”
“说起这缘故，还得从老夫童稚时，自祖父那里听到的故事说起。”顾炎麟捋了捋雪白长须。
宋子崖连连点头，耐心听着，没有打断。
“相传十数万年前。”顾炎麟手指滨州城的夜空“九霄之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大地如在火中炙烤，寸草不生。危急存亡之关头，华族之中有一勇士名叫羿——他用弓箭射下九只金乌，成就无量功德。而那金乌，便是九个太阳的真身。”
“这故事我听过。”宋子崖忍不住接话“后来，射下九个太阳，救万民于死地的勇士羿成为了人人爱戴的王，并有昆仑山西王母进献了长生不死药，只是最后，这不死药让姮娥偷吃后奔上了月亮。”
“勇士羿与他妻子姮娥的事咱们不管。”顾炎麟笑起来“只说那九只金乌中箭消亡，鲜血却洒向了大地万物。要知道，那金乌之血可了不得！或禽或兽或水族或花草树木得其血者，便能化作妖身，拟态成人！”
“竟有此事？！”宋子崖听到此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顾炎麟捋着雪白长须继续道：“百兽百禽之中有哪些得了金乌血已无人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有只鹃鸟得了此般造化，有了长生不死，前知数十年的大神通！”
“前知数十年？何意？我不懂？”
“便是用手碰一碰你，丰瑞婆婆就能知晓从你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通过你看到的，有些只在你记忆深处，连你自己都忘记的事。”顾炎麟说到这里停下脚步。“所以在寻常百姓看来，她就好像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半仙！”
“这得望鹃妖大费周章的收徒，就是为了知晓我们过去？为何？”宋子崖百思不得其解。
“得望鹃妖虽然能够长生不死，但并非不老！”顾炎麟耐心解释“相传当年除了禽、兽、水族与花草树木得了金乌血，还有一个人类族群捡到九只金乌尸身，并且烤熟吃了。”
“什么？！太阳的化身也能吃？”宋子崖惊得咋舌。
“那吃了金乌尸身的族群，被后世称作金乌族，其族有一特点，便是只能生女，不能生子，且女子都能从娘亲那里继承长生不死、不老且功参造化的神通！”说到这里，顾炎麟微微一顿“当然，这些女子最后为了自己寿命有限的夫君，都会主动结束自己的性命。”
宋子崖闻听至此，不由得肃然起敬：“如此生能得遇金乌女，我当死而无憾！”
“子崖你真乃性情中人！”顾炎麟大笑“我青年时也是这般想法。可惜世间那些有幸遇见金乌女的男子却并不珍惜——他们娶金乌女，不仅是贪图她们美貌，更是为了饮食她们鲜血，因为金乌女的血，能够驻颜长生！”
“我知晓了！”宋子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丰瑞婆婆，也就是得望鹃妖，她挨个触摸少女的手，名义是收徒，实际是为了寻常金乌女驻颜！”
“没错。”顾炎麟连连点头“但不全对。丰瑞婆婆靠触摸普通少女的手，吸食她们精血也能补充自己日渐老迈的躯体，在找不到金乌女的几千几万年岁月里，她便是借此保持容颜。”
“可丰瑞婆婆为什么现在如此老迈？为什么负心薄幸的男子能够找到金乌女，丰瑞婆婆却始终找不到？”
“问得好！”顾炎麟指了指宋子崖“老夫年少时游历天下，曾在苗州遇见过丰瑞婆婆，当年的她仍风华正茂，年轻漂亮得很。若不是被三清教的决明真人打成重伤，也不至于一蹶不振，变成现在这副老态。”
“原来如此……”宋子崖恍然大悟。
“被丰瑞婆婆摸过的少女，因为元气被吸走，事后多会大病一场。至于丰瑞婆婆为何找不到金乌女，一劳永逸地解决驻颜问题——据决明真人和我祖父说，是因现存于世的金乌族，金乌女，已从一开始的数百人，到现在所剩无几……别说几千万人中找不出一个，甚至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
“为何？为何？为何？”宋子崖扼腕叹息，接连追问。“金乌族人为何绝迹？”
顾炎麟也是长声一叹：“是因真爱金乌女的男子寥寥无几，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金乌女的神通后，接近她们男子的目的，便从一开始就不单纯，于是乎，三成受骗的金乌女选择杀了薄情郎后自尽，六成金乌女孤独地活够一百岁后自尽，只有余下一成金乌女，能够寻到真爱，与夫君白头偕老，生育女儿——”
“不对！”宋子崖激动地打断顾炎麟话头“不是说喝了金乌女的血，便能够长生驻颜么，为何真爱金乌女的男子没有……”说到此处他便反应过来“是了，是了是了，如果我真爱一女子，怎忍心伤她，饮她鲜血来为自己续命呢？”
“便是如此！”顾炎麟笑着拍了拍他肩头“况且金乌女之血，并非喝一口、喝一碗便能长生不死又不老，而是要饮尽她们身上几乎一半的血，才有可能达成目的。”
宋子崖连连点头：“如此一来，真爱金乌女的男子最终必死，而金乌女为了真爱自己的男子而殉情，留下女儿，继续寻找，如此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
“现今往前推一千年光景，世上都不曾见金乌女踪影。”顾炎麟说到最后慨然一叹“好了好了，故事讲完，收起心思赴庆功宴吧！”
前方的守卫立时推开大殿大门，只见黄巾军中除了程浪先外，各路将校基本都在。
赵元义因随军打下滨州城，被老帅封为军师，与富宝、贵宝、传宗和秦守京等人在灯火阑珊处等候。
宋子崖笑着上前，目光所及，各人都举起了白瓷酒杯，与各色美味佳肴一道，在烛光下发出明媚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