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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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桃酥优雅地迈着步子从屋子某个角落探出头,朝他们而来。

魏孟崎一把抱起白猫,蹙眉嗅了几下:“小公主,你该洗澡了。”

“要不要送去宠物店?”甘陶趿拉着红色拖鞋,握了下桃酥的爪子,小而肉。

他右手捧着猫,左手去解衬衣纽扣,回头看她:“帮过猫洗澡吗?”

甘陶摇头:“没有。”

他笑了,俯身放猫下地:“一会儿我教你。”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甘陶偎在沙发里,拿着逗猫棒一晃一晃的。猫咪视线随着棒子移动,突然一跃而起扑来,用爪子去打棒上的小球。

她看着手机,一时出神。

海珠:怎么样了?这么久不回我信息,一吻解千愁了?

甘陶:什么也没说。

海珠:那你在干吗?

甘陶:逗猫。

海珠:漫画家呢?

甘陶:放水。

海珠:你们要鸳鸯浴啊?

甘陶:给猫洗澡。

海珠:打扰了,是我担心过盛。

扔下逗猫棒,猫咪跃上沙发,低头又嗅又啃。

魏孟崎在浴室叫她的名字:“把桃酥抱进来。”

“来吧,宝贝儿。”她抄起它的前肢,猫瞬间被拉长,像扯丝的麦芽糖。

小浴盆,水温正好。

“不烫手的水温,大概40℃就行。盆里先滴上浴液,然后抱起它放在盆里。要慢些,怕它害怕。”他双手托着猫,它微微挣扎了几下,适应后便顺从地任水浸湿它的白毛。

甘陶目不转睛地看着,有些奇妙。

见他熟稔地从猫的后部、颈、背尾,再到腹部,四肢迅速搓洗,麻利又干练,显然熟能生巧,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视线从猫身上,不自觉地转移到了他侧脸。俯身低垂头,额发微遮掩眼,线条硬朗的面容,微动的喉结,专注的眼神。

她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工作忙时间少,会把猫送去宠物店洗澡,轻松又便捷,也省得自己捯饬折腾。

哪知,他负责任的态度,认真且唯一,即便是猫,也毫不马虎。

桃酥很乖,早已习惯的模样,顺从地待在他手下,时不时小脑袋转一转,目光看着他。

甘陶轻轻问:“你都是自己帮它洗澡的吗?”

“如果有时间,一般都是。”他替它清洗残留浴液,一丝不苟,“猫咪不用常洗澡,天气热的话,一月一次也足够了。”

结束后,他利落地用长白毛巾擦干它身上的水,再整个包裹住,只露出一张小脸,抱起递给她:“来,抱它出去。”

“不用吹风筒吹干?”

“排斥吹风机,夏天,自由风干就行。”

甘陶转身走出浴室,听见身后他倒水收拾东西的声音。

越发觉得,当初是她一时说出想要养猫,他不但欣然同意,还在这么久以后,仍旧照顾得无微不至。

把桃酥放在地上,她脑海中蹦出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如果他知道了阮心有心脏病的事,会怎么做?

她满腹心事,也是毫无知觉地,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踱步。

魏孟崎从浴室出来,望了她一眼:“在晃什么?”

她回头,扫了眼他全身斑驳的水迹,提醒道:“你先去洗澡吧,身上都湿了。”

他“嗯”了声,走来蹲下看猫:“等会儿见水都吸干了,把毛巾撤掉就行。”

“好。”

盯着他坚实的背影,她还是问不出口。

直到那条让人无法忽视的短信凭空出现。

两分钟前——

她窝在主卧小摇椅上看手机,书桌上是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偃旗息鼓后,又不知疲倦地卷土重来。

甘陶走到浴室门口:“魏孟崎,你的手机响了好久了。”

“帮我看是谁。”

她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没备注的号码:“陌生电话。”

浴室的水停了,他的声音隔着门,似有重音:“放着吧。”

照吩咐重新放回,一条短信弹出屏幕:是我不对。

同样的号码。

她几乎立马猜到是谁。

夜里睡前,魏孟崎的手机断断续续有短信、电话,不停歇。

最后,他不耐烦地关机,世界清静。

甘陶侧躺在他身旁,轻声问:“是普洱小姐吗?”

他显然没听懂。

她自顾自地说:“她很爱喝普洱,说那是她的命。”

他没说话。

很快,摁灭床头灯的声响传来,四周陷入黑暗。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听出了他声音的无奈疲惫:“睡觉吧。”

甘陶几乎是立马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他欲躺下的身子僵在床头,沉默良久,他问:“你想听什么。”

甘陶也坐直身子:“你今晚不对劲,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很不对劲。我还宁愿你能说一点什么,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反而更难受。”

“你难受什么。”他声线凉而紧,眸子瞥来,在黑暗中扫来一阵没温度的风,“别整天胡思乱想。”

被子下是她紧攥睡裙的手,反复揉搓,深吸几口气,才松开。

甘陶尽量放柔声音:“我又不是兴师问罪。她今天来这里,字字句句透露出认识你,或许也认识我的讯息。又这样一直找你……如若是一般人,你根本不会这样。你只字未提,显然是你比较在意的……”

“好了。”他长压着一股气,用手捏着鼻梁,把她的身子扳下,盖上空调被,“一些陈年旧事而已,我会处理好。现在首要任务,是你得赶紧睡觉。”

魏孟崎掀开被子,下床。

“你去哪儿?”

“抱歉,我得赶个文件,你先睡。”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

连带着他最后一丝余热气息,消散。

甘陶心越来越重,一声比一声沉闷的起搏跳动,一次比一次堵塞的呼气吸气。

每回忆一句今天的话,她的心就被拽深一米,无限度。

往下,是无止境的深渊。

她怔忡地盯着天花板。

心口慌而空,眼眶的烫和鼻子的酸如涨潮般涌上,一不留神就将在黑夜中吞噬她。

狠咬牙,她同样猛掀被子,赤脚下地。

魏孟崎双手合十抵在额间,烦闷无所依。

书房门被推开,她衣着单薄地立在门口,望着他。

“回去穿鞋。”

他扫了眼那赤条条露在外的胳膊大腿和脚丫子,眉间沟壑越发深,脸色不善。

甘陶心头窒得慌,自顾自道:“说了不吵架,你一生气,就会冷暴力。”

书桌右侧是一摞摞文件,桌面正中的文件夹未有翻开的痕迹,她更难受了。

究竟是什么陈年往事,让他反应如此之大?

“先把鞋穿上。”他作势要点烟。

“我不是没事找碴儿,也不会闹腾吃醋。以往不过都是发嗲撒娇而已,不是真闹你。”她右手攥着门框,每说一句用力一分,指甲盖泛着惨白,“你避而不谈,有你的隐忍和原因,我懂。但把我置于毫不知情,等待末期的境地,就跟坐着过山车到最高顶,将滑未滑,要冲不冲的位置,心悬得可怕,我不可能不想。”

她看着他,他回视她。

半晌,他将叼在嘴里未点燃的烟取下,揉断扔进烟灰缸。

他起身绕过办公桌,朝她走来,伸长手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盈满全身,她还委屈着,眼眶滚烫。

头顶是他无可奈何时的长声叹息:“是我忘了你这小脑瓜子,整天就会胡思乱想,多愁善感。我认输还不行?抱歉,陶陶,我今天只是心情不好。”

“我不要你的抱歉你的对不起你的不好意思。”她闷气愤愤,控诉道。

“那你要什么?”

“抱我。”

魏孟崎哑然失笑,手臂收紧,脸颊去蹭他怀里的小别扭:“这不在抱着吗?”

他低俯头,见她小脸还皱成一团,眼睛红红的,认命地叹气:“是抱得不够紧还是不够暖?”

她揪着他灰色睡衣前襟,闷而不乐:“抱我去睡觉。”

他低笑,拦腰抱起她,进了卧室放在床上。

替她捻好被子各角,她的手又伸出来拽他:“抱我睡觉,不是我一个人睡。”

“宝贝,文件真没骗你,明早要开会。”

“我不管。”甘陶犟脾气上头,翻起身就搂住他脖子,整个人垂垂挂着,“等我睡着了你再走,不然就抱着我看,二选一。”

“你这小孩儿,平时把你给惯坏了。”他又叹气,身子一倾,双双跌落床上,搂着滚进了被窝,“抱着你睡,行不行?”

凿在他胸前的脑袋,蹭了蹭,无言亦肯定。

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收起犟气的眉眼,只是轻轻地、无声地笑了笑。

睡意蒙眬,她闭着眼,嘴里嘟哝。

“嗯?”

她喃喃:“今天没亲我。”

魏孟崎笑,轻吮她润润的唇,她将将入睡,还能轻轻回吻。

待她呼吸平稳,他凝目看了她良久,啄了下她的脸蛋,轻手轻脚地抽身。

他扫了眼床头安静黑屏的手机,拿过,关门而出。

无非是再寻常不过的深夜。

主卧落地窗窗帘留缝,隐隐照入城市不夜天的璀璨灯火。万籁俱寂,只有空调时不时传来的轻微声响。

一处,是亮如白昼,烟雾不断的沉闷落寞。

另一处,是寂静黑暗,五指蜷起的漫长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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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与你,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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