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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堵着事,甘陶食欲不振。

周末,本来约着一起去福利院,魏孟崎临时加班,她只身一人前往。

哪知坐车到一半,眩晕得厉害,她忍着到站下车,扶在一棵树下干呕。

她从包里掏出纸,摇头。灌了几口水,缓和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朝福利院走去。

她先见了陈姨,又在花坛边寻到银蔻和老画家。

老画家坐在轮椅上,低头翻着画本。银蔻则坐在花坛边,拿着蒲扇给二人扇风,脸上气色不错,笑容依旧,在说着什么。

她见到老画家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又犯病了。

走近,银蔻抬头见着她,笑逐颜开:“阿诚,快看谁来了。”

“爷爷,在看什么呢?”甘陶把手里提的东西搁在一旁,弯腰时腰背微微酸痛,“我买了桂花糕来,要不要吃?”

“脸色怎么这么白。”银蔻担忧地看着她,“不舒服?”

甘陶拆了食品盒,扯出一袋桂花糕,撕开包装,白糯的桂花糕露出半截晶莹剔透、弹性光泽的身子。

她把它塞进老画家手中,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咽:“晕车而已,已经好了,没事儿。”

岂料,中午陪二老在食堂吃饭,点了口水鸡,刚送进口中,一股腥味直涌喉咙,她捂住嘴迅速进了食堂的厕所。

“陶陶,怎么回事,嗯?肠胃不舒服?”见她回来,银蔻关切地问,推了推手边的酸奶,“刚买的,喝点这个。”

“是这鸡肉。”甘陶艰难地咽了口米饭,缓过那劲儿,“很腥。”

银蔻夹起尝了一小块:“没什么味道,是不是你觉得太油了?”

甘陶盯着餐盘,脸煞白煞白的。

银蔻也看她:“陶陶,你现在跟阿崎同居,是吗?”

她神色怔然,点头回应。

“你们……注意那事儿吗?”银蔻目光染着期盼,“有没有,去检查过?”

甘陶知道她在问什么。

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地待了大半天。

她甚至每瞟一眼,都感觉银蔻脸上满是要抱曾孙的喜悦……

紧张、不安,又怅然若失。

她的月事一直不准,这样算来,好像真的……

可是,堵闷心慌的事一箩筐,她都没整理好头绪。

陈姨晃荡来唠嗑,她也算魏孟崎和甘陶二人复合后的见证,聊着聊着,话题自然扯到了俩小年轻身上。

甘陶无心理睬她们的打趣谈笑,拇指抠着手机套边缘的小缺口,直到胶皮裂口越来越大……

“魏小老板能干又善良,给咱们院里捐了不少东西。喏,上次我们院的跨年文艺会演,带了几车的东西来,还放了烟火,还带字儿的呢,孩子们啊是喜欢得不得了!”陈姨边笑边夸,提到魏孟崎是滔滔不绝,赞不绝口。

银蔻在一旁笑得欣慰又温和。

甘陶本来怔忡的神色,陡然一变。

在二人欢声笑语中,她慢慢起身,朝着另外一头走去。

“小陶!去哪儿?”陈姨的呼唤在身后传来。

她心里乱得很,焦虑又迷茫,整个人如梦游一般,毫无目的地乱晃。直到孩子们的欢笑声洋溢,她被追逐打闹的小男孩儿撞得踉跄,才险些回神。

“小陶姐姐!对不起!”院里的大多数孩子都认识她。

她扯了扯嘴角,摸摸小男孩儿的头,冷汗涔涔地冒起。

烟火,文字,迷离,恍惚,照片,初恋,阮心,阮心……

崎路向心。

魏孟崎神色冷淡地坐在办公桌前,尚未起身:“还想听我说什么?”

阮心只顾愣愣地望着他,恍若未闻。

她一步步走近,很慢、很沉。每一步都仿若踏在过去分开的光阴上,每一眼都仿佛在弥补曾经离别的岁月。把他映在眼底,刻在心上。

魏孟崎始终淡漠应对。

她走到中间,停下。

“不是还记得我吗?”她苦笑,双眸含水,摇摇欲坠,“好歹曾经也拥抱过,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魏孟崎突然一笑。

阮心怔然间,就听他毫无波澜地反击:“曾经拥抱过的人,如果都要我说上几句,怕是说到明年也结束不了。”

她眼睑微垂,轻轻开口:“是我不讲信用,背你而去,都怪我,你才……”

“和你无关。”他截断,说道,“我行事向来如此,天性使然,不是因谁而改变。况且当年你并无错,公司还未上市,不愿就是不愿,一切都在个人。”

“不是!”阮心突然喊道,胸前大起伏,情绪波动,“撤资是逼不得已,分手是被迫而行,和你在一起才是我全部的愿望,我没有喜欢过别人。甚至到如今,我看到那个女孩儿,她跟我当年这么像……我恍惚又心痛,又有那么一丝高兴,是不是你也没有忘了我,像我还记得你一样……”

“没有人像她,也没有人是你。我们之间早就是陈年旧事,早就有各自的生活,何必再提。”他蹙眉敛睑,探手去拿桌右角的水杯,略不耐烦,“记得是自然的,高中到大学,同窗这么多年。但记得不等于记挂,你别弄错了。”

阮心的眼泪簌簌而下,固执地抿唇看他:“那这些呢?你在墙上挂我爷爷的书画,又高价把他生前所有的画都买了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魏孟崎离开椅子,往茶几走去,说道:“阮玉军老师才情出众,笔下传魂,又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尊重他、敬仰他,不愿他的作品流落在外,才一并买下捐给文化宫。要说为何,我只能说,师恩似海,毕生不忘。”

阮心泪眼蒙眬地盯住他,心灰意冷。

魏孟崎站定在她面前,注视着她:“阮心,她跟你不一样。你是我年少青春时最重要的人,我也曾想过要和你一起走下去,但缘分不到,不需强求。她不是你的替身,也不是任何消遣,她是我认定的后半生。”

她垂眸,泪水倾落间。他手中的纸巾,缓缓递来。

眼前出众卓越的男人,和十多年前少年操场上青葱的笑脸重合。他神色轻佻,扬起眉角,逆光坐在双杠上,三言两语吓唬走了那群年级里围着她调戏的混混学生,弯起嘴角:“怎么,还吓傻了?”跳下来,还是笑着,“要不要背你去医务室?”

像时光机按了回放,层层叠叠的影像纷涌而来,堵上她模糊不清的双眼。无数梦境里,回播的都是那两句“怎么,还吓傻了”“要不要背你去医务室”……那样的笑容,那样的言语,那样的飞眉,那样阳光。

眼前是白光刺目,她捂着胸口,拼命喘着气,朝前栽倒……

甘陶坐在出租车里,反复拨打号码,都是冰冷重复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紧绷的神经冲破束缚般,眼泪止不住,纵横满面。

脚一落地,她直奔大楼。

脑袋空空的,她拼命让自己清醒镇定,组织好要说的话,强忍着复杂的心头情绪,告诫自己一会儿不要直哭,一定要说话,问出来……

刚抬头,猛地一滞。她下意识地躲在大柱子后,难以察觉的死角处。

魏孟崎拦腰抱着一纤细身姿的女人,薄唇紧抿,脸色阴沉,大步朝外走去。

再远,她也认得出。

阮心。

他低俯头,对阮心说了什么。怀里的女人靠在他胸口,白皙纤长的手臂挽上他的脖子。

不想无中生有,并非无端揣测,但所有的细枝末节,点点滴滴,她反复回想反复串连,都不是空穴来风。

甘陶傻而怔,目送着二人离开宽广的大厅,直到再不见人影,直到头晕目眩,直到眼前模糊一片白……

她背抵着柱子,缓缓滑下……忍过了那阵背脊发凉,冷汗直冒,耳畔直嗡的劲儿,再睁眼也不再眼冒金星。她撑着身子,挪到靠边的座椅坐下。

噔噔噔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

一对板鞋停在眼前,她还未抬头,就听一熟悉的年轻人声音:“老板娘?”

甘陶艰难抬眸,看到张潮满眼的惊慌和无措。

“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老板、老板他……”他欲言又止,眼底是焦虑、怜悯、慌张,一团混乱。

他拧开一瓶水,递到甘陶面前:“喝水,喝点水。”

甘陶抬起手臂,才察觉软而无力:“麻烦你了。”

周末,公司的人并不多。

前台的工作人员,频频朝他们这儿张望。

“你也加班吗?”甘陶轻弱地问道。无外乎是想让他先走,自己这副样子,不愿被过多注目。

“我、我加啊,不过……”他支吾半天,挺愧疚地看了甘陶一眼,琢磨着如何开口。正巧,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掏出来,脸色又变了。

“喂、喂?”张潮瞥了眼甘陶,胆战心惊道,“老板……”

矿泉水瓶壁四周微陷,她的五指扒着,指甲盖无血色。

“哦哦,好,我跟他们几个说。”张潮挠着后脑勺,犹豫不定,“老板,就是……我遇上了……老板娘。”

甘陶将矿泉水塞进包里,又掏出张纸币放在长凳上,不管他正在通话,低声道谢,转身就朝外走。

张潮不知该不该追,急得跺脚:“对……她脸色不好。”

“就……就刚刚。”他张望她纤弱的背影,只觉孤傲又坚强,“我跟着你们后面下来的,怕你需要我做什么。这不,刚瞧着你们走,就在角落的柱子后看到了她……我当时还想着要不要上前……”

张潮停顿了片刻,脑海中飞快闪过她面无血色,眼神空洞的模样,连带着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暗淡:“因为她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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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与你,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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