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染上相思病
“其实,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不大确定。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是真的了。皇后真是可怕,我与她没有任何仇怨,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有什么权力阻止我和云茉。”上官凉被她这么一说,立马便被激了起来。
“后宫的争斗从来就是这样残酷的,我早已经习惯了。我也是看了你为了她的事情愁眉不展,自怨自艾,再不复当初的将军风采,所以才冒险与你相认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淑妃面色哀愁地看着上官凉,一边低了头,无限感怀起来。
“云茉真是傻,为什么要这样做,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就是。”上官凉揪紧了眉头,有些痛楚难当。
“远走高飞,能走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皇后娘娘如日中天,深得皇上宠爱,得罪皇后,就是跟皇上过不去。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们会一直过着被人追杀的日子。换做我是云茉,我也会选择隐忍,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你,只要你平安,一切都满足了。”淑妃眨了眨眼,冉冉一笑,摇了摇头。
“难道我要任由皇后这样摆布操控么?我不甘心。”上官凉咬牙切齿,眼眸里敛了一丝残红。
“不甘心又能怎样,除非皇后倒了,否则的话,你们今生也就只能有缘无分了。其实,我与你又何尝不同了,想当初,皇上对我多好,可如今了,门庭冷落,皇上怕是连漪澜殿的方向都记不起来了。其实,我不是不想跟皇后斗,只是云茉实在是太过忠心了,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后。我想对云茉下手,可是我又顾及到你,她是你喜欢的女人啊,我怎么可以伤害她。”淑妃抿唇一笑,一面看着上官凉的反应,看着他越来越激动气愤的神色,心想着这一招挑拨离间总算是成功了。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可以帮到你什么忙?”上官凉蓦然抬起头来,一脸威严清正地看着淑妃,而这一句话,淑妃已经是期盼了多时了,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好不春风得意。她复仇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淑妃目光幽幽地看着上官凉,素致清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漓漓的惆怅,缓缓地吁了口气,漠漠地低了头:“三日之后,如果凉哥哥有时间的话,希望你能引开云茉一会,只要两个时辰就够了,可以么?”
上官凉一脸安然洒脱地看着淑妃,嗯了一声:“我欠公主的不止是一个承诺,还有这么多年来的关爱。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淑妃释然地吁了口气,浅笑嫣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伟清俊的男子,“相信不用多久,凉哥哥你也可以和云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结局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想为自己和云茉讨回一个公道罢了。”上官凉并没有想象中的振奋,他很清楚云茉的性子,她与皇后主仆情深,在她的心里,那个女人永远才是第一位,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罢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从来都是她说了算,想爱便爱,说放就放,从来就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
“好了,我们就不多聊了,凉哥哥你还是忙你的去吧。”淑妃静婉地看着上官凉,水眸流转,温言而语。上官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潇潇地转了身过去,忽而间侧了身子,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惶然来,咬了咬唇:“羽瑶,我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的事情,当今的皇上,真的很好。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对于百姓来说,谁的江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安居乐业。即便,即便你是在利用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李漪澜清和柔软的面色忽而间变得淡冷颓废起来,风姿玉立地看着上官凉,凄凄地笑了一下:“我这一生,经历的太多太多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罢了,哪里有那样的野心。是,或许在以前,我曾经想过复国,想过报仇。可是现在,我的心已经很平静了。我已经习惯了宫里的日子,习惯了有皇上的日子。我喜欢皇上,我只是想要保留一份爱情而已。这后宫里的女人,为了皇上的宠爱耍一点点心机,使一点点手段不过分吧。”
“真的么?你……只是简单地想要和皇上在一起吗?”上官凉有些不确定地凝望着淑妃,经年不见,他已经无法揣测这个女人的心思了。山河变色,国破家亡,对于她来说,该是一种怎样的打击。这些年来,她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又怎么会成了李建章的闺女,成了皇上身边的淑妃。后宫女子的争斗他看得多了,只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感到困惑。
这样一个玲珑八面的女子,这样一个高贵大方的世家之女,最终也不能免俗,成为这后宫三千胭脂色中,努力着想虏获君王心的一名妃子。后宫就是如此现实,不进则退,风头正盛如皇后,日渐衰落如贤妃,而淑妃,会是下一个皇后么?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女人之间的较量,把你拉进来,本身就是于理不合了。算了,凉哥哥要是不信我的话,全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我,依然是淑妃娘娘,而你,依旧是你的大将军,我们之间,没有过去,前朝的公主,早在素落死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李漪澜一脸感伤地看着上官凉,有些不自在地拽了拽手帕,阴翳的古榕之下,那芳华绝代,清丽无双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寥落与凄寂。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听着淑妃这样一说,看着她那样无奈悲惶的神色,男人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尽管上官凉的心里还有些许疑问,面对着眼前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素净女子,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应该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相反的,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和云茉之间有了阻碍。”淑妃摇了摇头,泪眼濛濛,宛然一笑,袅娜娉婷地回了漪澜殿,转身的刹那,美艳绝伦的面庞上浮起一丝诡异阴沉的笑意来。凤仪宫的冬天,相信应该不会很远了吧。
隔街旧楼闻故曲,谁家人淡如菊花。凤仪宫,庭院里的清菊开得正盛,白如晶雪,艳追玫瑰,在这萧凉空寂的日子里,只有这菊花,风姿傲然地迎着烈风,倾城不败,固守着她的清冽高傲。
长廊下,锦衣戎装的男子斜斜地靠着廊柱,目光痴迷清囧地看着花圃中微微弯腰的韶华女子,一袭清冷韵雅的紫色,曼妙轻盈,她并非是那种美得夺人心魄的女子,却是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女子,在惊为天人,美丽无双的皇后身边,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独自花开独自娆,自有一股芬芳清郁的气质。
云茉低了头,在一簇紫菊面前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恬然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清谧的陶醉,微微地侧了头,回眸对上廊下卓尔不群的少年侍卫,看着他那般炽热的目光,心中一阵悱恻,面上拢了一丝不安的愁郁。这个固执倔强的冷傲少年,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手了。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能体会到这个少年对她的关切与怜爱,可是这样的好愈是让她感觉忐忑彷徨,他的爱,自己根本就要不起。
她心里想得最多的,依然是那个不解风情,愚笨迟钝的上官凉。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做些什么了。如今已任大将军的他,在宫里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了。云茉有些怀念初进宫的那些日子,他是耿直憨厚的侍卫,她是心直口快的宫女,他们之间,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阻碍。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上官将军,或许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我们终可以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地相守在一起。可是现在,娘娘需要我,我不能离开她。不是我不想跟你走,是不能。
云茉心中怅怅地叹息了一声,袅袅地站起了身子,便见得殿门外已经进来了一个寻常官府人家打扮的丫鬟,左顾右盼了一圈,怯怯地开了口:“请问云茉姑娘在吗?奴婢是上官府的丫鬟,奴婢有事要见云茉姑娘。”
玉无寒眉头一皱,快步地迈出了内院,一脸清冷地在那丫鬟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双手抱拳道:“你找云茉姑娘什么事情?上官府,哪个上官府?是不是上官凉?”
那丫鬟见得玉无寒没有个好脸色,说话又冲,一时有些胆怯,低着头,喏喏地道:“是。”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云茉姑娘现在忙得很,要照顾皇后娘娘,没时间为他的事情烦心。”玉无寒一脸不悦地看着那丫鬟,开始下起了逐客令,做了个请回的动作。那丫鬟面色有些发白,咬了咬牙,哀哀地看着玉无寒:“这位侍卫哥哥,求求你了,求你替我向云茉姑娘通传一下,说我有急事要找她,很急的。”
“什么事情这么急?你说。”玉无寒高傲地抬着头,面色冷毅漠然。那丫鬟却是不吱声儿了,一个劲地摇头道:“总之是很急的事情,只有云茉姑娘亲自来了,奴婢才能说。”
“不说就算了,请回吧。”玉无寒哧了一声,料想着又是那上官凉不知耍什么手段了,只想着快点打发了这丫头回去。
那丫头却是站着不动,欲哭不哭的样子,直直地摇着头,一脸卑怯地看着玉无寒。玉无寒有些烦躁地瞪着她,便要命了看守大门的两个太监将这丫头给带走。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云茉悠悠而出,目光惑然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你是云茉姑娘?”那丫鬟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云茉嗯了一声,微微地点了点头。
“可算是见到你了,云茉姑娘,你快跟奴婢去上官府一趟吧。”那丫鬟一脸欢喜地看着云茉,急急地迎了上来,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
云茉哎了一声,一边甩开了她的手,面色清傲地看着那丫鬟,别了头过去,冷声而言:“未得皇后娘娘的应允,我是不能出宫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跟我说吗?我一个小宫女,好好的去上官府做什么?”
“奴婢求你了,求你跟奴婢走一趟吧,再不跟奴婢走一趟的话,只怕我们家少爷就不行了。”那丫鬟嘤咛一声哭了出来,一面在云茉的跟前跪了下来。云茉却是骇了一跳,一边扶着她的肩膀道:“你这是做什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说清楚?你们家少爷怎么了?”
“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少爷的心情变得很差,整日里借酒浇愁,浑浑噩噩的。前日里守职回来,大半夜的又跑出去喝酒了。结果晚上下大雨,少爷淋着雨回来了,然后就人事不省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一直高烧不退。请了太医过去瞧,太医说少爷是感染了风寒,又有郁结在心,若不好生治疗的话,只怕会有性命之虞。太医开的药方根本就不起作用,少爷现在是药也不喝,饭也不吃。老爷和夫人是没有法子了,都快急死了。少爷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姑娘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奴婢没有法子,擅自做主跑过来了,希望姑娘跟奴婢去上官府一趟,看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爷。”那丫鬟一个劲地哭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眼睛已经是红肿一片了。
听完这话,云茉素丽安然的面容早已经是苍白无力,惶恐不安,急急地道:“好,好,我这就跟你去,快走吧。”说着拉起了那丫鬟的身子,便要离了凤仪宫。
“云茉!”玉无寒握紧了拳头,目光幽靡凄然地望着她,略略地摇了摇头,淡冷的眸子里是一片融融的感伤与难过,俊逸的面庞上是一脉清郁的压抑与颓然,微微地抽搐着。
云茉的身子怔了一下,缓缓地侧过身子,看着玉无寒受伤的表情,看着这个孤清的少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对自己的好,他对自己的痴,她又如何感受不到了,可是心里一旦住进了人,就没有办法再接纳其他了。终此一生,她只能选择逃避和伤害这个男人。
“我,我去看看就回,你帮我跟娘娘说一声吧。”云茉想要说些什么,忽而觉得再多的解释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的心思,他早已明白,多说无益。撂下这句话,云茉已经侧过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丫鬟出宫去了。
秋日的冷风漫天而来,玉无寒呆呆地站在廊柱边,目光颓然失落地看着云茉远去的清纶之姿,嘴角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如果有一天我也出了事,你也会这么着急,这么不安吗?要得到你,于我而言,何其容易。可是我不想这样做,云茉,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比他好的,一定会的。”
凤仪宫外的一隅,一袭碧绿衣裳的女子目光森寒地看着出了凤仪宫的云茉,唇角勾起一丝自得的笑意,缓缓地撇向那几经繁华沧桑,多少女人梦寐以求想要进驻的宫殿。那样的富丽堂皇,那样的高贵雍容,这大殿里的主人,旧的去了,新的来了,书写着不同风貌的传奇故事。以往的凤仪宫,承载了太多女人的心碎,自古以来,皇后皆不得宠,凤仪宫再大,也不过是一抹繁华的苍凉点缀罢了。
而大梁的这位皇后,却扭转了历史的齿轮,不但住进了这气派威仪的宫殿,连带着帝王的心也一并带了进来。能够让皇帝长此以往的只宠爱她一个人,她还是第一个。这个女人,拥有的幸福,承载的荣誉,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让宫中的人嫉妒。
她的出现,缔造了凤仪宫的神话,她的到来,告诫着后宫妃嫔,皇后的名分是实至名归的。柳黛音蹙了蹙眉,缓缓地吁了口气,眸底的冷酷更加的浓厚起来。这个神话,到今天可以终结了。
临盆的日子愈来愈近,若爽自然是小心翼翼的,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了,每日里守在宫里,实在是没事情做了,找了些衣料过来,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缝制衣裳。
“咦!”偏厅里,若爽坐了软椅上,缝制着衣裳,穿针走线,一时间没有注意,绣花针却是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扎了一下,立马出了个血洞,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一旁伺候着的墨荷面色一慌,哎呀了一声,连地去拿了纱布过来,担心地道:“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了,都说了这些针线活让奴婢们来做就可以了,瞧瞧,好好的就扎了个洞,待会要是让皇上见了,奴婢们铁定又要挨骂了。”
“小事而已,瞧你紧张的。”若爽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皇上要是敢说你们,本宫自会替你们做主的。好了,没什么了,用不着包扎了。本宫也是一个人闷得慌,实在是没事情做了,所以才挑了这些事儿来做。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本宫想为孩子亲自做一件衣服,尽一个做母亲的本分。”
“娘娘真是贤惠,将来小皇子出生了,可一定要好好孝敬您。”墨荷悠然一笑,闲适安然地看着若爽。“是皇子还是公主,到现在都不知道了。”若爽爱怜地抚了抚肚子,清澈淡笑,“只要他平安出生就好,其他的,本宫也不多求了。对了,云茉了,怎么不见人了?”
“哦,刚刚玉侍卫过来说了,云茉姐姐有些事情要出宫一趟,走得比较急,没有跟娘娘说。”墨荷耸了耸肩膀,缓了口气道。
“是吗?出宫了!”若爽拧了拧眉毛,哦了一声,亦没有往深处想,低着头又缝制起了衣裳。彼时,又有尚宫局的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要的料子已经到了,让人过去了取。
“既然到了,为何不直接给送过来,还让皇后娘娘派人去取?尚宫局何时这么大面子了,不知道娘娘现在不能动的么?”墨荷有些不解地看着那尚宫局前来的宫女,语气有些不友善起来,对着她便是一通训话。
尚宫局的小宫女脸色有些挂不住,低着头默不作声,扯了扯裙角道:“回娘娘的话,易尚宫怕奴婢们出差错,娘娘要的那些料子都是极其名贵稀有的,奴婢们不敢造次。”
“好了,别难为他们了,他们也不容易。去尚宫局跑一趟就跑一趟吧,他们也是尽本分罢了,你且随她去吧。”若爽温和地看着那小宫女,淡淡一笑。
“可是奴婢也走了,这殿里就娘娘一个人了,奴婢有些不放心。”墨荷犹豫了一会,蠕蠕地道,“云茉姐姐吩咐过了,不管什么时候,必须得留一个人在娘娘身边跟着,现在云茉姐姐和容玉都不在,奴婢,奴婢还是等他们回来了再随他们去吧。”
“大白天的,有什么不放心的,本宫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们也太多虑了,快去吧,本宫还等着用那些料子镶边了,别耽搁了。”若爽宁和清软地看着墨荷,一边催促着。墨荷思虑了一番,只得依言行事,跟着那小婢女去尚宫局取布料了。
偌大的凤仪宫里,除了外殿里的玉无寒之外,便只剩了若爽一人了。时光静谧,韶华安好,这样闲适雅然的日子想不到已经过了有大半年了,虽是觉着有些无聊,但是一想到孩子不久就要出世,若爽的心中满是期待和幸福。这辈子,女人该有的她都已经拥有了,爱情,夫君,孩子,还有这至高无上的后位,皇上无边的宠溺,她已经幸福得忘乎所以了。
忽而间有轻碎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只影翩翩,纤纤动人。“出宫做什么去了?什么事情这么急呀。”若爽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目光却愕然顿住,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怎么是你?”
“难道不能是嫔妾么?嫔妾来给姐姐请安的呀。”柳黛音巧笑倩兮,澹澹而语。若爽微微一笑,在柳黛音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你会武功?怎么以前本宫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以前嫔妾只想做一个温柔贤惠的惠王妃,所以把自己的经脉都封了。皇后娘娘察觉不到,很正常呀。”柳黛音软软地笑道,吁了口气,也不等若爽吩咐,径直在美人椅上坐了下来,看着这奢华舒适的凤仪宫,冉冉地道,“这凤仪宫真是不错呀,要什么有什么,皇后娘娘可真是幸福。以前的那些个住这里的娘娘,不过是守着一个空虚繁华的大殿罢了,可姐姐就不同了,不仅住得起这样的宫殿,还有皇上那么多那么多的宠爱,姐姐真是命好,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是嫉妒得要死了。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也应该知足了。”
若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来自柳黛音身上的敌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蔼蔼地看着她:“难道你不幸福吗?可以嫁给自己所喜欢的人。惠王,你不是一直就觊觎很久了么?本宫成全了你们,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当然不满了,若是你的夫君娶你只是迫于无奈,新婚洞房花烛夜弃你而去,还口口声声地对你说,这一辈子,心里只有另外一个女人,没有人可以取代在他心里的地位,你还会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吗?”柳黛音的目光变得凌厉狠辣起来,有些憎恶地看着若爽。
若爽有些恍然失神,喃喃地道:“他,他真的这么说?”
“怎么,很得意是不是?听了这话你觉得心里很高兴,很舒服吧,那个愚昧无知的家伙,到现在,到现在心里想着的人,爱着的人,居然还是你。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好,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他对你这样死心塌地,念念不忘,不管我怎么破坏,我怎么去努力,都没有办法代替你。”柳黛音一面站了起来,清傲的面容变得酷冷无比,眸子里是咄咄逼人的恨意。
听着柳黛音这样泣血的控诉,若爽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苦涩地笑了一声,事到如今,即便是忘不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的那一页,终究是翻过去了。
“我为什么要高兴,有必要吗?”若爽淡淡地望着柳黛音,轻哧了一声,“我明白你的委屈,理解你的难过。日久见人心,只要你肯无私地付出,惠王总会被你感动的。就像我跟皇上一样,曾经,我也很讨厌他,可是现在,我们不是一起走过来了么?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哈哈,哈哈,这话听着真好笑,不仅是我蠢,我看你也是一样的蠢,哼,日久见人心,付出就有回报,全都是屁话,我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骄傲,放弃了自己的身份,甘愿为他沦为一个小女人,可他了,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一下。到了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一些事情,其实,这一年来我根本就没有和他去游山玩水,我也不是他的什么王妃,我连他身边的一个小婢女都不如。不过好了,还要多谢皇后娘娘你的赐婚,我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惠王妃。你知道吗?我有多高兴,虽然他不喜欢我,可是看着他喜欢的人为自己赐婚,那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柳黛音情绪有些激动,笑意越来越凉薄,看着若爽有些青黄不定的面色,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若爽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听着柳黛音这样的话,心中一阵纠结难安。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小气的女人。原来,他和她从来就不曾有过那一层关系,而自己,却促成了他们这一段姻缘,烨泽的心里,该有多么难受,他一定是恨死自己,怨死自己了吧。也许,在他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毒妇了。
可是,即便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又能如何了,也无法改变自己与他之间情尽缘灭的结局。他有他的人生,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宫闱之路要走。
“知道为什么你付出了,得不到他的心吗?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你以为,你说出了这些,就能让我难过吗?告诉你,我不会的,我只会可怜你,同情你。”若爽吁了口气,克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一脸清澜地看着柳黛音。
“可怜我,同情我,哈哈,说得真动听,你有这么好心吗?其实,我也该同情你,可怜你才是,被人骗了这么久还不自知。你不觉得难过伤心是吗?那好,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看你还能这样振振有词么?太妃娘娘是我杀的。”柳黛音笑得阴翳莫测,幽寂的水绿身影在殿中翩跹摆动。
“你……你真是卑鄙,心狠手辣,太妃娘娘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也下得了手?你还是人吗?”若爽面色一阵苍白,捏了捏拳头,想要发力,忽觉腹部一阵绞痛,整个人跟着晕眩了一下,
“其实我早该有所怀疑的,那天晚上,我明明没有使内力,太妃娘娘怎么就会那么快死了,原来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是你,你早就算好了,故意造成了我杀死太妃娘娘的假象,故意让烨泽误会我,你真是用心啊。”
“反正她迟早都是要死的,我杀她,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杀她,还会有更厉害的角色会杀她的。不是我用心,是王爷太会用心了,太能用心演戏了。其实,王爷也知道,一早就知道,太妃娘娘不是你杀的,可是那一剑,他又不得不刺。”柳黛音神色变得萧冷诡异起来,略略地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若爽一眼。
就是这样意味深长的一眼,让若爽的心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与内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爽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发颤,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因为如果他不刺你一剑的话,死的就不仅仅是太妃娘娘了,还有你。如果不刺你一剑,怎么让你对他断情,又怎么能让你转投他人怀抱了,安分守己地当皇后了。呵,他还真是舍得付出的男人,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能做。如果他有你对我一半的好,我又还能计较什么了。”柳黛音一边闭上了眼睛,心中是满满的嫉妒之情。
若爽身子一个踉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无力地靠着藤椅,面色灰白地看着柳黛音,眼里的泪水潸潸而下:“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了?你说啊。”
“你这么聪明,相信应该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还要我说出来吗?呵呵,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很幸福吗?视你如生命的男人你恨他要死,而玩弄你于鼓掌之间的男人,你居然说,说他是你的幸福,还要为他生孩子。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我真是可怜你,同情你啊。你现在恨死我了吧,恨死我把你从这一场梦里喊醒过来了吧。郑若爽,我告诉你,既然我得不到幸福,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要下地狱,我们一起下,要痛苦,我们一起承担。”幽凉凄讽的声音在内殿中显得别样的刺耳,柳黛音风姿飒飒地看着若爽,带着几分得意和兴奋。
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烈性女子,同是这深宫里踽踽独行的人,然而命运却是截然不同。她站在了幸福的云端,而自己,却跌到了痛苦的低谷。凭什么她可以坐享荣华富贵,笑卧桃花间,而自己,却要忍受这么多非人的磨难。
若爽有些懵然痴愣地看着柳黛音,一时间静默无声,素玉清韵的面容惨白凄冷一片,眼中有涩涩的潮水泛滥开来。原来,这所谓的幸福到头来只是梦一场,曾经害怕的局面在这一刻就这样残酷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张烨泽,你是个笨蛋,张烨翰,你骗得我好苦。若爽的心里感觉像无数根针尖一样扎着,刺得她难受极了。这样残酷的真相,让她如何接受得了。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却发现这颗心却是错付了。
这一路走来的风雨相扶,惺惺相惜到头来只是春日里的一曲骊歌,曲终人散,不过一地黄花落叶,荒草灌木。真是好笑,自己竟然还想着去同情柳黛音,原来这寂寂的深宫里,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一个。
“怎么样?很难受,很痛苦是不是?哈哈,我就是喜欢看到你这个表情。郑若爽,即便我没有得到惠王的感情,起码有一样我是赢了你,那就是我没有爱错人,即便那个人不曾对我动过情。”柳黛音添油加醋,一脸得意地看着若爽,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升起一股畅然的快意来。
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平和地看着柳黛音,缓缓一笑:“你以为,凭你的这些片面之词本宫就能信了你么?你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本事本宫不是没有见识过。随你怎么说好了,本宫依然还是这皇宫里的六宫之主。”
柳黛音面色有些恍然,看着一脸清澜若水的若爽,呵了口气:“是么?你不信也好,信也好,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喜欢活在谎言里,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可惜了,可惜了惠王对你一往情深啊,呵呵,处处为你着想,到头来在你的心里,他不过是个零。既然你不在乎了,那么,我又好在乎什么了。他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了他。”
“你把他怎么样了?”若爽眸光犀利地凝视着柳黛音,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夫君,他都是你曾用心爱过的男子。”
“我得不到的,我就毁掉他,哼。你不是不关心他的死活么?”柳黛音傲然一笑,一边甩了甩手,袅袅地转了身过去,便要离开。
“把他放了,不然本宫对你不客气。”若爽捏了捏拳头,一脸愤愤地看着柳黛音,身子一欺,已经迎了上去,右手扣住了柳黛音的肩膀。柳黛音侧身一闪,诡异一笑,反手就是一掌,与若爽对接了过去,若爽踉跄着往后一退,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再也使不出力来,痛苦地呃了一声,靠在桌面上喘着气,面容惨白雪冷。
柳黛音自得一笑,伸手一点,已经封住了若爽的穴道,扬了扬唇角:“若是从前,兴许我还要忌惮你几分,可是现在,哼哼,捏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点讨回来。”一边说着,柳黛音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膀,便要带着她离开。
殿门忽而间敞开,幽冷森寒的玉无寒卓然超绝地立了门外,右手掌一拍,一道掌风向着柳黛音袭了过来。柳黛音反手一摇,对击了过去,却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对手的深厚内力,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气血上涌起来,面色一时间变得惶然无措,靠在了若爽的身侧,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恶狠狠地道:“你要再敢上前的话,我马上就杀了她。”
玉无寒轻哼了一声,不屑地笑了笑,继续朝前迈开步子来,那样从容不迫的气度,那样无所畏惧的胆识,却是让柳黛音心里没有来由地冒起了一阵寒意。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居然多了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实在是匪夷所思。
蓦然间,窗外又是一阵黄光弹射了进来,一朵珠花朝着玉无寒射了过来,玉无寒伸手一接,一时间变了脸色,有些惶恐和惊骇。
“臭小子,你要是再多管闲事的话,下次送给你的就不是一朵珠花这么简单了,而是你心上人的眼珠子。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救这个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还是要去救你的心上人了。”窗户外边,响起一声酷冽清漠的女音来,带着几分威胁与残忍。
玉无寒咬了咬牙,看了看若爽一眼,终究还是背过了身去,转身飞快地奔出了大殿。柳黛音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看着有些寥落和怅然的若爽,哼了一声:“你的这个侍卫不是很忠心吗?居然弃你而去,被人出卖和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在乎他心里的东西,本宫有什么好怪他的,相反的,本宫很钦佩他。你呢,你真的爱烨泽么?爱的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虚荣。”若爽闭了闭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显得别样的淡然自若。
柳黛音的面色有些发白,咬了咬唇,瞳孔里闪过一丝嫉恨的光华:“待会我就会让你知道我爱不爱他了,这么关心他,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一边说着,拉着若爽纵出了窗外,消失在了有些静谧的凤仪宫里。人去楼空,只有那地上的斑斑点点的血迹别样的刺目骇人。
上官府。
时近深秋,凉意拂拂,却是应了那一句秋高秋爽。年华正盛,婉约怅然,树叶已经开始凋零,纷纷舞舞,苍凉满地,于孤美中见萧瑟。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瓜果成熟,在这深邃盎然的日子里,她与他之间的这一段情缘是否也能丰硕见果了。
进了上官府,那丫鬟并不直接引了云茉前去见上官凉,府中的管事领了云茉在客厅稍作休息,说是大夫正在为上官凉诊断,暂时不宜相见。云茉也没有多想,便在客厅里等候了起来。那丫鬟奉上了茶果,让云茉稍作休息。云茉坐在客厅里,看着客厅里的布置,极是简陋,一点也不像达官贵族居住的样子。
客厅的正中间的墙壁上挂了一张画像,落笔有致,神态风韵,妙丽动人,楚楚婉约。眉目之间有几分自己的模样,云茉脸色微微一红,有些羞赧地低了下头,心里漾起一丝涩然的甜蜜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憨直的汉子甘心为她守候,为她沉沦,可见自己并不是那样毫不起眼的。
上官凉,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娘娘待我如亲妹,这个时候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抛下她不顾,你明白吗?如果你爱我,就要爱我的全部,否则的话,我们的关系只能如此了。
“常常见了凉儿独自一人在这里看着画像上的人发呆,如今我总算是见着真人了,果然是不错的,却是比画像上的人还要美。”片会,便听得一声妇人清韵的声音响起,门外已经袅袅婉约地进来了一个素衣秋装的妇人来,四十开外的年纪,慈眉善目,和蔼可敬,却是上官凉的母亲端木枫,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一股子从容安详的谦和来。
云茉略略地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端庄高贵的妇人,一面站起了身来。对于上官凉的家世她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其父因为保护先皇而殉职,是以他们上官家才一直受到大梁的重用。母亲是有名的望族之后,知书达礼,善解人意,是个平和温婉的人。
“上官夫人。”云茉面色卿然地看着端木枫,一面行了个礼。“快些坐吧,老早着就想见你一面了,今儿个总算是有了机会。”端木枫温和一笑,一面握住了云茉的手,慈怜地看着云茉,“真是水灵秀巧,无怪乎我家凉儿对你念念不忘,茶饭不思的。”
云茉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一红,淡淡地道:“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是上官将军抬爱了,奴婢承受不起。”
“凉儿是个眼界极高的人,先前说了几门亲事都不入他的眼。能让他一直挂念的,又岂非一般小女子可比了。”端木枫微微一笑,缓缓地吁了口气,“虽然我不能进宫,但是你的事情多少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助手,先前傅雷与前朝人作乱,你可是立了不少功劳呀。”
“就是,我也瞧着姑娘你比宫中其他的那些个秀女妃嫔要出色多了,姑娘一点也不像做奴婢的人,却是挺像咱们家的未来少夫人。”陪在端木枫身边的丫鬟侃侃而言,一番话却是说得云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低了头静默无言。
端木枫却是对云茉印象极好,心里欢喜得紧,满是温情地看着云茉,一面拉了云茉在旁坐下,娴雅地道:“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凉儿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憨直了,不懂得转弯,凡事都是一根筋。可就是这样的男人,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子,和他相处,不必太费神。跟他过过日子的话,却是踏实不过了。他要是有什么让你着恼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出气,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夫人言重了,上官将军没有得罪我,又何曾让我委屈。我想夫人是误会了,我和上官将军虽然平素有些交情,但那都是公事。夫人也该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我是娘娘跟前的奴婢,总会有机会照面的。我和将军,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云茉见得端木枫与她这样亲近,心里有几分欢喜,却又有几分骇然。欢喜的是他的家人可以毫无条件地接受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宫人,骇然的是她好害怕这样的日子总会恍惚而过的。
“我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我这个明白人还看不过来么?你肯来我们这里,就说明你心里有凉儿。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哪怕是让他误会自己也要保住心上人的好女孩在这个世上不多了。你心里的委屈和苦楚我都明白。”端木枫怜怜地看着云茉,宽慰地拍着她的肩膀。
“夫人。”云茉有些激动地看着端木枫,深深地吸了口气,面色有些隐隐的发白,不大自信地道,“上官将军位极人臣,前途无量,而我,出身贫寒卑贱,我,我实在是高攀不起他,我不想耽误了他,不想他被人说闲话。”
“别人的想法我们是无法左右的,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好闺女,听我一句话,有些东西没有了才知道没有了的痛。能够真心相爱便是缘分,千万不能错过了。他喜欢你,你也关心着他,两情相悦,这不就足够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了。”端木枫温情蔼蔼地看着云茉,就像一位祥和慈善的母亲。
“我真的可以么?夫人你不介意我的出身?”云茉似有所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开始松动。“傻丫头,我可不是那样势力的人。我若介意你的出身,何苦费了这样的心思来给凉儿提亲了?”端木枫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云茉脸一红,抿了抿唇:“夫人别取笑我了,我真是要惭愧了。对了,上官将军怎么样了?他的病如何了?要紧吗?”
端木枫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茉一眼,呵了口气,笑意盈盈地道:“都说关心则乱,一点也不假。凉儿要真是有病,我哪能还能在这个时候和你闲话家常了。”
“这么说,将军没有生病,夫人你……”云茉适才反应了过来,有些懊丧地吁了口气,但是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他平安无事就好。
“不把你骗来,怎么向你提亲了。也不能说是没有病,相思病,这人啊,一旦患上了这病,就会茶饭不思的。现在你来了,他的病自然是该好了,喏,他不好好的来了么?”端木枫笑道,一边撇了撇嘴,右手指向了门口。云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了屋外站了一个磊落衣衫的少年,一如往昔的英挺魁梧,俊逸非凡,清漠高傲。
只是那厉冽的眸子里,却多了一丝女人向往的关怀与温情,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在他身上已然不见。他就那样闲适雅然地看着她,良久良久,深情款款,仿佛要穿透她的心脏。
咫尺间的距离,却仿佛是隔了银河般的遥不可及。秋水微澜,日光明旖的日子里,那个沉寂如雪的男子就这样清清肃肃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云淡风轻,眉清目朗。
云茉有些愕然恍惚地看着上官凉,又望了望端木枫。端木枫颔首一笑,点了点头。上官凉缓帯轻衫,步履悠然地迈进了屋子,目光融融地看着云茉:“你准备躲我到什么时候?这一辈子就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云茉低了头,默然无语,悠悠地道:“我什么时候躲你了,是你多想罢了,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臆想,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什么。”
“这么说,你跟那个玉无寒不是真的?”上官凉面上闪过一丝欣喜,直言相问。云茉嗤了一声,却是闷声不言。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来问这些没边没影的事情。
“呃呀,说少爷你是个呆子还真不假,一点也不解风情。云茉姑娘都过咱们府上了,你说那些是真是假了,真是要被你急死了。刚才夫人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帮你说亲,可算是白操心了。姑娘不都同意了么?你怎么就一点表示也没有?”端木枫身边的丫鬟有些着急地道,一边跺了跺脚,好笑地看了上官凉一眼。
云茉面色发烫,却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诚如端木枫所言,两个人茫茫人海相识便是缘分,两情相悦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是固若金汤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了。即便淑妃虎视眈眈,可是相信凭着皇后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忌惮她的。这样一想着,云茉才宽了心,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这一次,她要自私任性一次。
可是千算万算,云茉永远也料不到,她与上官凉之间的爱情也在淑妃的算计之中,而这个让她心疼让她难过的男子,竟成了她报复的工具。
“这是真的吗?云茉,你真的同意我娘的提亲了,你答应了?”上官凉欣喜若狂地看着云茉,一边握住了她的手,激动万分起来。
云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旁的端木枫一眼,浅然一笑,缓缓地抬头,抿唇一笑:“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你娘跟我提了一下。可是她提的终归是不算的,不至于让我和你娘过日子吧。”
“那我现在向你提亲,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了?云茉,和我在一起,跟我过日子,陪我走完以后的每一天,好不好?”上官凉展颜一笑,兴奋得像个孩子,急急地追问起来。
“嗯。”云茉点了点头,娇俏地看着上官凉,“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心愿。从我进宫的那一天开始,和你认识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一直在你这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过别人。我躲你,是因为有太多太多不得已的理由,你明白吗?”
“云茉,有你这些话,我什么也不求了。我上官凉发誓,这一辈子,会用心对你的,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上官凉情不自禁地将云茉拥入了怀中,一脸满足地道。
有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于尔虞我诈的富丽宫廷,于寂寞春日的夜晚,你我不期而遇。在这样若即若离的暧昧里,彼此思念,彼此情深。即便是那么多的艰难万险,最终于茫茫人海,静寂流年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端木枫一脸欣慰地看着这对冰释前嫌的恋人,缓缓地叹了口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到无花空折枝。有限的生命里,人的一生可以有几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了。
“是吗?你真的不会辜负她么?”一声清幽冷傲的声音飘进了屋中,院子外边,不知何时,已经萧萧索索地立了一个锦衣银衫的男子,俊美如玉,但是身上散发着一股捐狂清惑的味道,就那样冷冷地站着,像是夏日里突降的一抹飞雪,分外引人注目。
上官凉面色一怔,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道:“云茉是我的,任何人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端木枫有些讶然地看着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年轻人,娴雅地笑了笑:“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跟谁在一起,这都得看云茉的选择。这位小哥,你也看到了,云茉和凉儿是两情相悦的,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了。”
玉无寒却是不曾理会端木枫,斜睨了她一眼,静静地看着云茉,眸子里有一股决然漾起:“你真的决定了,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了么?你不后悔。”
云茉一边从上官凉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目光悠悠,面上闪过一丝清郁,抿了抿唇:“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也很感动。可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我老早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可以是友情,是亲情,唯独不可能的,是爱情。从枫林里的那一个夜晚,我的心,就落在上官将军的身上了。”一面说着,云茉恬然地看着上官凉,温软一笑,“这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太多,我不想再这样辛苦地继续下去了。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后悔。”
轻柔淡软的话语,一句心有所属将她和他之间的种种可能终结。玉无寒轻讽地笑了一下,吁了口气,哼了一声:“真是感人啊。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只要还有机会,我绝对不会退步的。原本还以为你出事了,没有想到你在这里甜甜蜜蜜,我真是白操心了。不过,皇后看来是有得苦要受了。”
云茉身子一颤,原本清韵的面容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娘娘出什么事情了?”
“你不是觉得很幸福吗?皇后的生死跟你还有什么关系吗?”玉无寒傲气地抬着头,冷嘲热讽起来,一面斜睨着上官凉。原本镇定冷清的上官凉面上也出现了一丝慌乱,微微地变了面色。
“玉无寒,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云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紧张不安地看着他,急急地迎了上去。玉无寒目光郑重地看着上官凉,冷笑了一声:“那就要问问他了,为什么偏偏选择今天向你提亲。如果不是因为这珠花,要不是担心你出事,也许,皇后娘娘就不会出事。”
“怎么了?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云茉紧张地问道,一边摇着玉无寒的肩膀。玉无寒一脸淡然地看着云茉,唇角闪过一丝涩然的苦笑:“她被惠王妃抓走了。”
“惠王妃?”云茉有些懵然地看着玉无寒,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怎么会?”“如果你一直在她身边的话,的确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可惜,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还是凑巧,我想你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玉无寒回答得冷淡萧离,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看向上官凉,“上官将军,属下应该没有冤枉你吧。能够让云茉离开娘娘身边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本来我是不屑和你争的,可是你这样利用云茉对你的信任和感情,来伤害她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人,我真的觉得,你配不上她。我连皇后娘娘的杀兄之恨都可以放下,我真的想不通,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和别人联手,对付皇后?”
冷冷的一番质问,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番言语,却是让一向安然淡定的上官凉变得惶恐无助起来,先前的喜悦随之被愧疚和悔恨填满。云茉眼中泪水涌动,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脸痛愤地看向上官凉,哽咽了一声,从他的反应和表情里她已经找到了答案,这个她一心牵挂的男子,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侮辱他们之间的过往和感情。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云茉深深地吸了口气。“云茉,你听我解释……”上官凉咬了咬唇,想要说些什么,云茉啊地一声大叫,右手一甩,一个重重的耳光甩上了上官凉的脸,无比仇视痛恨地瞪着他:“上官凉,你这个混蛋,我真是有眼无珠,从今以后,你我不共戴天。”潸然的泪水决绝而下,云茉痛哭失声,转过身来,飞速地跑出了屋子,轻盈曼丽的身影刺痛了上官凉的双眸。
上官凉呆呆地捂着右脸,面上的表情有些抽搐起来,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忽然之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皇甫羽瑶到底还是利用了他。原本以为,她与皇后不过是后宫女人的平常争斗而已,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把惠王妃也牵扯了进来。
皇后武功不弱,何以惠王妃能够抓走她,看样子,这个惠王妃也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在这迷雾重重的宫廷里,他成了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赔掉的不只是信任,还有他的爱情与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他刚刚经历了人世间最美妙激动地一刻,转眼间就分崩离析了。
端木枫刚刚还沉浸在两个年轻人终于可以敞开心扉坦诚相对的喜悦里,转瞬间便是反目成仇情断义绝的悲戚,一时间让她有些缓不过劲来。看着痛苦懵然的儿子,端木枫焦急担心地道:“凉儿啊,怎么回事?你对皇后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子,好好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上官凉靠着墙壁,狠狠地捶着拳,咬了咬牙,痛哭失声道:“不要问了,娘,你不要问了。你儿子是个傻瓜,真的是个大傻瓜。这个世上,最可恶,最可气的就是你这个没有出息的儿子了,他该死,真的罪该万死。”
“你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跟娘说啊。你这样子,让娘很担心,你知不知道。”端木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内疚自责的上官凉,即便是他与云茉存在误会的那些日子里,他也只是沉默寡言,借酒浇愁。
“娘,娘,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上官凉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悲戚地嚎啕大哭起来,狠狠地将头往墙壁上撞去。端木枫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心下惶恐不已,不敢多问,只得在一旁安抚着上官凉的情绪。
从上官府出来,云茉便直奔了惠王府,可是府中除了管家之外再无其他的人,管家的说了,王妃早早地便出去了,半个时辰前,王爷也匆匆地出了王府,不知所踪。云茉只觉得心里头像千万把火在烧一样,那种被心爱的人出卖利用的感觉是那样的痛苦和难受,就在前一刻,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也终于有了安定的肩膀可以依靠,温暖的幸福可以守候,可是这幸福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与痛苦。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娘娘,是我害了娘娘,是我的错。”云茉泪水涟涟地自责起来,向来坚傲要强的她,第一次这样无助和软弱,第一次有了小女人的彷徨与恐惧。
玉无寒目光泫然地看着自责不已的云茉,涩然地笑了一下:“我想,那个女人暂时还不会伤害皇后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惠王也不在府里,我想他们一定可能会碰面的。哭,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明知道皇后被抓了,为什么你当时不阻止,如果你阻止了的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欺骗了你的感情,你要报复我的话,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伤害娘娘,她现在大着个肚子,怎么可能不会有事。”云茉转了身过来,一脸痛愤地责怪起来,对着玉无寒一顿厉斥,清雅纤秀的面容上满是斑驳的泪痕。
玉无寒依旧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桀骜地抬起头来:“我进宫是为了你,其他人的生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杜云茉,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如果我要报复你,何必等到现在,以我的本事,要杀皇帝也不是难事。如果不是担心你出事,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珠花,你以为我会出现在那里,看你和那个男人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吗?你脑子不清醒不要紧,我的脑子还清醒得很,清醒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竟然可以忍受你这样一个女人再三地伤害我的感情,践踏我的自尊。”
这些话,已经积蓄在心中很久,这些苦楚,已经压抑了他很长的时间。他本是潇洒不羁的豪放儿郎,来去自如,却甘愿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固守宫廷,只为一个善意的回眸。而她的冰冷淡漠,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心伤得清透。而她,却把这份伤害当成了理所当然。
云茉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雪般晶莹清凉的男子,看着他瞳眸深处的那一份凄然与寥落,那样桀骜的面容上也会流露出这样浓浓的哀愁与失落。云茉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情无意,江湖上,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窟鬼尊,武功超群,而感情上,他不过是一个纯白清澈的懵懂少年,憧憬希冀着他想要的爱情。
不觉间,他已经陪在自己身边有大半年了,而自己,从来没有真心的看过他一眼,考虑过他的感受。他的倔强与坚持,为的不过是自己一次真心诚挚的回应。
相比于上官凉,眼前的这个男人来得更让人心安,更让人心疼。云茉没有想到,自己会忽略了他这么久。是啊,到底是自己不清醒还是他不清醒了。没有想到,自己仅有的一次自私,竟要毁了师姐的全部。那个清萧疏离的昂藏少年,那个她想要托付一生的良人,联合着敌人一起对付她。
方才的温馨感动历历在目,方才的喜悦还纠结于心,可是眼下,更多的是委屈愤懑,痛苦不堪。不得不承认,她和上官凉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们之间,从此之后各归各路。
看着默然无声,黯然垂泪的云茉,玉无寒抽搐的面容缓缓地归于宁和,吁了口气,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坚强一点,杜云茉,做回那个雷厉风行的你。就算皇后今天不出事,明天了,后天了。柳黛音既然有备而来,你是防范不过来的。”
“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怎么会那么笨。如果我没有出宫,娘娘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是啊,你说得对,不清醒的人是我,我有什么资格来埋怨你。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为什么他要这样利用我,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云茉一边捂住了双眼,放声地痛哭起来,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冷傲与凄艳,虚弱无力地靠在玉无寒的肩头上哭着。
玉无寒深深地吸了口气,昂着头,温情地拥住了她:“就算全天下的人利用你,我玉无寒永远也不会利用你的。现在发现他的为人,总比将来嫁了他之后要后悔来得好呀。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云茉,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上官凉一个男人,你就不能真心的注意一下下我吗?”
曾经那样轻狂傲慢的少年,那个嗜血杀人的冷血魔尊,如今竟然这样卑微地祈求着感情的怜悯。可见,生活中的强者不见得就是感情上的赢家。云茉低着头,闭了闭眼,凝视了玉无寒良久,嘲讽地笑了笑,一面摇了摇头,背转了身子,恢复了固有的清高傲艳:“这个时候,我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娘娘的安危。娘娘,柳黛音,惠王一同失踪了,他们会去哪里?”
玉无寒自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逼着她做什么决定,蹙了蹙眉头:“惠王也刚刚离府,相信他们应该还在京城的。如果柳黛音真要对皇后娘娘下手,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得手了,何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