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秘的纹章

第12章 神秘的纹章

带着丝丝凉意的山风从北方吹下来不久,萦绕在湖面上的晨雾渐渐散去。成群的水鸟看准了时机,都从栖身的苇丛中飞出来,欢快地鸣叫着,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开始了一天觅食、嬉戏的生活。

几条蒸汽帆船鸣响汽笛,缓缓驶离码头,烟囱里喷出的股股白烟,被风吹向前方。深绿色的湖水在船身下方激荡出白色的浪花,一波波争相涌起,发出阵阵嘈杂。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浑身上下裹紧了一件灰黄色的斜襟大衣,轻轻走到一侧的船舷边。他探出一只手,扶住铁质栏杆,好让自己在船体的颠簸中不至于失去平衡。

这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的肤色蜡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苍白而薄薄的两片嘴唇,右侧嘴角下还有一个胡椒粒大小的红色赘瘤。

他眺望远方,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已陷入沉思之中,丝毫也没有注意有个影子般的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

影子般的人身材瘦小单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卷边的锥形圆帽,披了件纱质的双层青黑色短斗篷,用一个缠绕着黑丝绸的白铁搭扣将斗篷两翼紧紧系在胸前。他试探性地举起戴着黑丝手套的左手,但对方却突然说话了:

“这湖足足有六百长里宽,我们大概明天傍晚才能登上南岸。”

“……”后面那个人保持着沉默,他伸出的手却早已放回到胸前。透过帽檐下的阴影他仔细打量对方,发现那人对自己的身后似乎毫无防备,更没有半点戒心,假如现在突然出手的话,应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杀死对方。

“你准备好了吗?”前面那人忽然冷冷地说,“即使你的速度像闪电一样快,但在这种地方仍旧会被人看到,那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他的目光从远处的群山上收回来,落到附近水面上一只破旧的单桅蒸汽船上。那只小船的烟囱里喷涌起浓浓的白烟,船身在奔腾的浪花中剧烈抖动着,彷佛眼看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一般。但船长却信心十足,稳稳把握着船舵,小船劈波斩浪,居然十分吃力地超过了身旁这只装饰华丽的大船。

“船长,你太厉害了!”艾思敏扭头看着渐渐退到后面的大船,兴奋地叫道:“大将军号,那可是仙女湖上跑得最快的客轮!”

“哈哈哈哈哈,”船长一阵大笑,说道:“那是过去,现在仙女湖上跑得最快的,是我这艘独眼女巫号,哈哈哈哈哈……”

“嗯,现在独眼女巫才是最棒的!”艾思敏向船长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我说过,”船长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花十个玻束雇我这条船你们是不会吃亏的!”

可是他话音刚落,驾驶台下方就传出一个巨大的爆裂声,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断裂,然后是好多碎片砸落到某些机器部件上发出的一阵阵让人心惊胆颤的撞击声。一股冒着白色蒸汽的沸水猛然冲飞了驾驶台上的仪表板,喷射到船长的脸上,将他喷倒在地。船长双手捂着脸,嘶声裂肺地大叫,看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满地打滚的样子,一定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烫伤。

艾思敏双手抱着头,尖叫了一声,赶忙跳到驾驶室外面躲避四处喷射的热水。这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使她不至于重心不稳而跌落到湖中。有个赭色的身影跃到她前面冲进了驾驶室,那人费力地打开蒸汽阀门,将锅炉里的蒸汽都释放了出去,驾驶室内的喷水停止了,只有几缕白色的水汽从损毁的驾驶台上嘶嘶地冒出来。

原来是那个叫阿龙加的北方人。

他蹲到船长身边,查看伤势,并用自己的破大衣的一角擦拭船长脸上的水迹。

“哦、哦,我的眼睛……”船长仍旧用手使劲捂住眼部,痛苦万分地呻吟着。“我的左眼不行了,疼死我啦!啊、啊……”

这时候艾思敏也回过神来,她和大农相互搀扶着走进了满地是水的驾驶室。

三个人扶起船长让他靠后墙坐下,轻轻掰开船长的手,看到的是一只布满黑紫色血丝、肿胀鼓起的灰白色眼球,而瞳仁却早已消失了。

“呜、呜,我的这只眼睛完啦!”船长大声痛哭着说,“我妈妈早就告诉我,别给船起、起什么独眼女巫这样不吉利的名字,可我就是不听,啊、啊,我的眼睛!”

“船长,”艾思敏说,“你船上有药箱吗?你现在首先需要止痛。”

船长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汽笛声,是那艘大将军号从后面赶上了小船。

艾思敏赶忙跳起来冲了出去,使劲向大船挥手,希望可以得到对方的帮助。但是客轮船舷边上站着的两个身影似乎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她,或者完全没有要帮助这艘正在原地打转的小船的意思,任凭着大船轰轰隆隆地驶过去,渐渐驶向了烟波浩渺的远方。

她无奈只好找了个铝制桶子,提了些冰凉的湖水进去,希望这能暂时缓解船长因烫伤而引起的疼痛。

在她和大农为船长包扎的时候,阿龙加检查了一下驾驶台和船只受损的情况。“我觉得这只船已经报废了。”他说,“进气管完全断了,锅炉也裂了条缝。哦哦,还有,配气泵也炸掉了……都是因为超负荷运转,蒸汽温度太高了,加上这蒸汽机本来就有年头了。”

“这机器是我爷爷自己造的,”船长说,“还没用到五十年……”

“真神啊!”大农叫道,“这破机器你还要打算用一百年吗?你真是害人啦!”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湖面上吹过一阵西北风,小船因为帆还张开着,因此它被风静悄悄地吹向了湖的东岸。那里是一大片生满茂盛芦苇的浅滩。

“大农你少说点儿。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失去动力被困在湖里了。”

“下面,下面的舱室里有几支桨。”船长说。

“什么,你想要我们把船划到南岸去?”大农又大声叫了起来。“那你一个子儿的船钱也别想要!”

“风向对的话,”船长痛苦地摇摇头说,“慢慢划过去,大概三天后能到南岸。”

说这话的时候,船头猛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又左右剧烈摇摆了一会儿,就再也不动了。

“我们搁浅了。”阿龙加看着外面随风摇曳的芦苇丛说,然后他走出驾驶室去查看究竟。

芦苇丛已经被船撞得东倒西歪,尖利的长叶片在风中发出沙沙啦啦的响声。湖岸大概就在五十苏尺之外,透过茂密杂乱的芦苇丛林隐约可以看到岸上成片的灌木和低矮的小树。

“那边有个东西!”不知何时,艾思敏来到他身后,她指着芦苇丛后说:“那是什么呀?”

很明显有个浑身乌黑的动物就蹲伏在芦苇丛后的岸边,一动不动地正对着他们。

“哼哼,”阿龙加发出了他被吊在山谷悬崖上时的那种久违的冷笑。“那是我的旅伴……”

“你的旅伴?”艾思敏皱起眉头,她有些不相信似地看了面前这个人一眼。

“是的。”阿龙加轻声说道。“自从八个月前我离开洛朗我的家的时候,没过多久,它去(就)出现在我身后,一直在远处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那不是一条狗吧,看它那个大块头的体型?”艾思敏说着又转回头去看向湖岸,可是刚才蹲伏着那个黑色皮毛动物的地方,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它是一条狗,”阿龙加淡淡地说道,“一条个头很大、样子很凶的黑狗。它有时更像我的噩梦……”

“喂、喂,”艾思敏沉下脸来,故意表现出不高兴地样子说。“你这个家伙,开始编故事了吗?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哼哼,你当然很聪敏,还在悬崖上吊着的时候我去知道,没人能骗的了你。”

“那——”艾思敏伸出手指着空荡荡的湖岸说,“那个黑狗不是真的几个月前就跟着你了,对吧?”

“不,我也不大清楚……”阿龙加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我前面说过我有个姐姐,她叫阿祖耳,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善良,聪敏,贤德,虔诚而又心灵手巧,简直去是我的偶像。我们的母亲得了场重病,阿祖耳向神明祈祷:祈求真神庇护母亲,使她远离病魔的滋扰,早日恢复健康。她祈祷后不久,母亲真得去渐渐康复了。为了回报真神的恩泽,阿祖耳决定前往圣地,做三年圣谕女修会的蓝衣女修士。等到明年春天去整整三个年头了,所以我从遥远的北方来接她回家。”

艾思敏不由把目光又转到这个北方人身上,看到他在谈论自己的姐姐时所表现出的那种专注神情,这让她对这个人的身世产生了十分的好奇。

“你很崇拜你姐姐啊,”艾思敏说,“看你说到她的神情,好像在讲述一个什么伟大的人物似的。”

“呵呵,”阿龙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几乎是从小被她带大的。”

“我原以为北方人都是很家长似地,看不起会做家务的男人呢。看来是我错了。”

“北方男人确实是那样。不过在我们洛朗族,平时靠打猎和放牧为生,男女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差别。你见过披甲牛吗?它的肩胛有两个苏尺高,脾气非常暴躁,能一头顶死成年的灰熊,但驯化之后却是拉车干活的好手,洛朗族经常捕获它们贩卖或者自己驯化使用。捕猎它们的最佳时间是每年冬天白月和红月都睡眠的季节。那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会一起上阵,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大家是不分你我的。所以在我们那里,男女没有什么等级差别。”

“这倒挺好。”艾思敏点点头,忽而转换话题说道:“那条,刚才那条黑狗,我猜它会不会是你们北方的流浪狗,把你当成了它曾经的主人,所以才一路尾随着你?”

“不,不是这样的。在我离开家不久,有一天晚上,我寄宿在游牧的金鬃马人的帐篷里,帐篷的主人是部族里的女长老智慧的阿瓦妮,据她的族人说,阿瓦妮是拥有与幽冥世界沟通的能力的。阿瓦妮告诉我,她的灵魂曾经三次游历幽冥世界,两次只是在那个黑暗世界的边缘徘徊,而第三次,也就是最近一次,她放开胆子走进幽冥与光明世界相隔开的地方,在漆黑而又十分绵软的土地上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看到一丝昏暗的灯火。但走近之后,她立刻非常后悔自己的冒失和鲁莽了。因为,在昏暗的灯火下,她看到了一副极其骇人的画面。在她眼前静静横亘着一条流着浓稠污血的无边大河,而在河的这边,在她的面前,整个河岸上堆积着成千上万的人类躯体,相互拥挤叠压在一起,大多数人可能已经死去,但还有不少的人在挣扎蠕动,发出惨痛的呻吟和无力的求助声。更可怕的是,一群群恶狼或者野狗似的兽类正穿梭在人体堆积之间,撕咬拉扯着人们的肢体,而有些人还是活着的去被这些兽类剖开腹部吃掉了内脏。她非常害怕,担心这些野兽冲过来攻击她,去在她打算逃跑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一个奇景:有一条体型比在场的所有同类都要更为魁梧强壮的野兽从她附近经过,眼睛犹如两盏幽蓝的明灯。它并没有像其它同类那样贪婪地吞食人体,而是这边闻一闻,那边嗅一嗅,彷佛在寻找什么似地。它很快找到了要找的,那也是一个人,它把那个人从人堆里使劲拖了出来,这时有十几个野兽从其它地方围过来,看架势是想要同它争抢这个人,但都被它勇猛地打败赶跑了。它咬着这个人的肩膀,拖着他毫无防备的猛地从阿瓦妮身边跑过去,差点把她撞倒。就在相互交错的一刹那之间,阿瓦妮看到被拖走的那个人身上的某些异常的特征。你相信吗,在那人的脸上,几乎是相同的部位,有着和我一摸一样的纹身图案……”

艾思敏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却笑出了声:

“呵呵呵呵,你要笑死我呀!我当然不信啦!这分明是那个老太某天晚上吃得太饱,不好好睡觉就胡乱做了个梦,然后遇到你,又把你和她的梦编到一起,编了个故事,来吓唬你。呵呵呵呵呵,真要笑死我了,告诉我,以我对你的初步了解,你不会当真,对吧?”

“不,没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阿龙加缓缓说道:“是的,她说的这个太离奇,也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这些呢。可是,可是让我奇怪的是,第二天,天刚刚亮,我告别阿瓦妮,离开她的帐篷走了没多久,我去发现,在寒冷的荒野里我多了一个同伴,去(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条黑狗,它默不作声地远远跟着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它的影子,而那天早晨它去那样毫无任何征兆地突然出现了,不是我在白日做梦,也不是我以前从没有留意过自己的身后。背后有个东西跟着你和没有什么东西,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也无论你走在什么地方……从那一天起,它去始终谨慎地和我保持着距离,陪伴我一直往南方走下来。有时我不免打算接近它,想弄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它却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了我脑子里的念头,早早跑开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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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八支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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