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前

临别之前

信纸飘落在地,庾亭立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马文才蹲下身,一把将庾亭立搂在怀中,安慰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庾亭立一向沉着冷静,马文才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失态的模样。

而长舟将信送达之后,离开观景阁,回到自己的住处,从怀袖中掏出了另一封信件,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却骇人的狠。

在庾老夫人看来,只要威胁到了庾家的声名地位,再疼爱的孙儿也可以舍弃。

祝英台一路跑回了桃源轩,梁山伯紧跟着也跑了过来。可祝英台将门关上了,压根没让梁山伯进门。

“小姐,你真不打算理梁公子了?”银心在一旁担忧的问道。

祝英台正在气头上,直言道:“他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才懒得理他。”

“可是,小姐,再过两日梁公子就要去赴任了,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银心这话说到祝英台的心里,此去一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她真的舍得吗?

桃李水墨画下,采青花瓶里立着一支桃花,这个季节本没有桃花的,这还是前段时间祝英台和梁山伯在后山偶然发现一起采回来插瓶的,那时的花骨朵儿此刻已经盛开。而祝英台这灿若桃李的灼灼女儿韶华,只想为梁山伯而开,她不想错过与梁山伯的姻缘,她不想就此与梁山伯天各一方。

想着,祝英台研磨书信一封。有些话她不好意思的当面说,就让这一纸信笺来传递她的情意吧。

“吾宜速归宿,乃尔连理枝,红室双烛照,妆家伴随之。”

只希望山伯能明白她的一片心意。写完,祝英台将信封入信封,交给了银心。

夜渐深了,夜幕苍穹,星罗棋布,明月皎皎。偶有虫鸣,随清风入耳,却也动听。

可这虫鸣、叶声落入不同人的耳中,却不一样的滋味。

凌云轩内,淡淡的栀子花像从四脚青铜熏炉里袅袅散开,庾亭立坐在圆桌前,面前的晚膳早已凉透,而她一口未动。

“我明日与你一同回上虞。”马文才瞧见庾亭立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放心。

正在愣神的庾亭立立刻摇了摇头:“朝廷擢考在即,你万不能因为我而错过了。”

“可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

“信中只说祖母病重,我快马加鞭赶回去,一定会没事的。”庾亭立安慰着自己,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坏了马文才的前程。说罢,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桃源轩内,梁山伯整个下午都没再回来,入夜了也不见人影,祝英台左等又等也没瞧见人,信也迟迟没有送出去。

梁山伯他莫不是与我怄气了?祝英台想着,脚步不自觉的就走到了门口,最后还是折返回来。

“梁山伯你个榆木脑袋!”祝英台气得趴在桌子上,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小姐,别哭了,梁公子…许是,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银心安慰道。

他现在马上就要上任了,除了收拾包裹,他还能有什么事!想着,祝英台更伤心了,梁山伯心里压根就没有她。

屋外紫竹沙沙作响,掩盖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只蝴蝶风筝突然出现在门口,祝英台赶忙抹了抹泪。

风筝后站着一个人,正是梁山伯。他走上前来,对祝英台道:“外面月色正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说罢,他鼓起勇气,直接牵起祝英台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

祝英台愣住了,由着梁山伯拉着她,一直到那片他们一起种的桃花林处。

桃花早已凋谢,只有孤零零的枝干。秋日的风吹得正好,风筝不一会儿就飞上了天空。

看着月光下飞舞的蝴蝶风筝,祝英台心中的郁结全舒,开怀的笑了起来。

一笑而倾城,梁山伯只匆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祝英台开口,开口会所自己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自己对她情根深种。他怕,祝英台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浮之人,明明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还日日与她兄弟相称。

今日,梁山伯得了朝廷擢拔,王蓝田心情非常不好,便下山去寻了谷心莲,强迫她陪自己赏月。美人在怀,与他一同湖心月下水荡漾,便是什么郁结不快都消散。

什么时候祝英台也能像谷心莲这样在他膝下承欢,任他为所欲为,那才痛快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秋日里的虫鸣声竟越来越大,路广元本是安心温书的,被这虫鸣搅得心思难安。

路广元刚放下书,在山下快活了许久的王蓝田推门回来了,面上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就跟那偷了腥的猫儿似的。

看见王蓝田这副模样,再想到他对小蕙的侮辱,路广元气不打一出来,一挥手,沾了墨汁的笔就朝王蓝田飞去,王蓝田吓懵了。

那紫毫笔上的墨汁溅了王蓝田一脸,笔杆正插中他的发髻。

“王蓝田,你要是还敢对着小蕙说三道四的,下次这笔的位置可就会往下挪五寸了。”路广元头也不抬的换了另一支笔,继续写着。

真是,他堂堂太原王家,竟然接二连三被其他人欺压,可偏偏他还斗不过。王蓝田胸中郁闷,可面上却强挤出笑容,连连点头,保证下次不敢再犯。

凌云轩内,庾亭立狼吞虎咽的吃完晚膳,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她的东西本就不怎么多,不过几件衣裳,一个医药箱便够了。

没多时,庾亭立也就收拾好了。马文才送给她的那枚栀子花发簪还有马太守送的那枚翠玉镯,庾亭立都单独装好,准备贴身带着。

忽而,马文才走到庾亭立跟前,左手抓了自己一小把青丝,右手不知打拿摸来一把小刀,在青丝上轻轻一划,一小把青丝落在掌心。

趁庾亭立呆愣之际,马文才来到她身旁,从她耳后撩起一小把青丝,亦是一刀划过青丝落。

马文才将两绺青丝绑在一起,而后一把搂过庾亭立,郑重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在我心中,你已然就是我的妻子,我等你恢复女儿身,你等我去提亲。”马文才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不想让庾亭立回去,他害怕庾亭立会就此一去不返。

他紧紧的搂住庾亭立,半分也不想松开。庾亭立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她也舍不得呀,可她必须回去。

庾亭立拍了拍马文才,从他怀中起身,道:“庾家祖母虽然不是我的亲祖母,可从小到大,她都对我疼爱有加。如今她老人家病重,我必须要去陪着她照顾她的。她这么疼爱我,我想她会成全我的。若祖母实在不愿意,害怕我恢复女儿身会损害庾家声名,我还有这个。”

说着,庾亭立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盒,盒子里是一枚深褐色的小药丸。

马文才狐疑的看着庾亭立:“这是什么?”

“假死药。吃下它以后,人的呼吸脉搏便会变得十分微弱,几乎察觉不到,就好像死了一般。”从与马文才坦言心迹开始,庾亭立就在炼制这药了。

“这药不会对身体有损吧?”马文才接过盒子,左左右右的看着,十分怀疑的问道。

庾亭立连连摆手:“不会,我亲手研制的,不仅无损,还能当做救命药呢,万一碰见难解之毒,还可以暂时护住心脉,续命几日。”

“那听起来好像还没什么用呀。”

“用处大了,多那么几日,就多了时间寻药配药,怎么就没用了?”

“有用,有用…”马文才附和着,将那交缠在一起的青丝放进了庾亭立绣的栀子花荷包中,贴身戴着。

桃花林处,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放风筝也累了,背靠背的坐在一起,看着蝴蝶风筝翱翔蓝天。

月色正浓,落在祝英台的眉宇发梢,朦朦胧胧,如雾氤氲,就好像是月宫而来的广寒仙子。

“英台,你家九妹真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梁山伯拽了拽风筝线问道。

祝英台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曾和梁山伯说过自己家有个九妹,和长得一样,要给九妹和他说亲,想不到梁山伯还记得这事呢。

“对呀,一模一样。”祝英台说着,打了个哈欠,她不是很想继续和梁山伯说下去了。他真是个呆子,一点都没有想过,上有八哥,下有九妹,那祝英台排行几何呢?

“英台…英台…”梁山伯还想继续和她说点什么,一侧头,发现祝英台已经睡着了。他摇了摇头,笑着轻轻转身,让祝英台靠在自己的怀中。

夜越深了,星辰点点,秋风徐徐而来,桃枝随风摇摆,一阵寒意袭来。

梁山伯松了手中的风筝线,让它随风自由自在的飞舞。他解下外衣披在祝英台的身上,而后打横将她抱起。

睡梦中,祝英台亦很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梁山伯的胳膊上。梁山伯边走着,边凑在祝英台的耳边,轻声道:“英台,我的祝九妹,等我在盱眙县安顿好了,就去上虞向你提亲。”只有在祝英台熟睡之时,梁山伯才敢这么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的心。

怀中佳人的睫毛颤了颤,头依旧靠在梁山伯的胸膛,并未醒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我们早已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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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文才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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