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去何从
没想到李意容突然睁开眼,露出一双极为明艳的眸子,含着笑意,阴森森道,“要用力喔。”
徐颖儿还没反映过来,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
李意容拍拍小手,虽然花了点功夫,但比以前的逃脱速度还是慢了一点,实在是因为最近伤心过度。
她捡起匕首,刀锋贴近徐颖儿狠狠道,“我不知道,你在踹我的时候在想什么。但是,我想,我应该猜得到你现在在想什么。”
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骚乱。
李意容瞥了瞥徐颖儿一张惊恐到变形的脸,还以为她多成器呢,简直不堪一击,自己现在还要赶回徐府,没空跟她玩。一合计,挥刀重重地刺在刘颖儿的大腿上。
刘颖儿猛地尖叫了一声。
李意容狠狠道,“先断你一条腿。下次再被我看到,我就废掉你。听到没有?”说完,从行走的役车上纵身跳了出去,正好扑倒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李意容看了看被她压倒在地的蓝袍男子,想了想,起来转身就跑。
被压的男子一脸茫然,怎么,被人压了,连句对不起也没有吗?
距离徐府几里之外,便可看见巨大的像黑龙肆虐的火光。
大火惊醒了昭安城内所有的人。
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稍稍变小,但似乎一切都不可挽回。
李意容站在徐府前,面色悲戚,一种浓浓的无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恨这种无力感。
随她而来的蓝袍男子不知是上去质问还是该安慰一下她。她看起来好孤独。
难道他们等不及要杀掉徐家所有人?那她现在就去一把火烧回去,哪怕是毁掉整个昭安,也在所不惜。想在这,就要提步离开,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二姐?”
李意容心中微微一动,恍然回头,端丽秀美,正是李木容,她上前一步,猛然抱住。
最后一次,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她再也不会让她们两个陷入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怎么在这?姐夫呢?”李意容放开她,问道。
“是长胜,他让我去锦绣楼前等他,要我们连夜赶回嘉永。我寻不到你,长胜便说让我先去。我在楼前见无人来,倒是徐府起了大火,这个是姐夫给你的。”
李意容打开信,是姐夫的字,舒朗银钩,矫若惊龙,只见素白罗纹纸上写着——
“一切平安。万事小心,史君可信,北府军可用。”
史君是谁?
“姐夫说什么?”
“没什么。”李意容把信揉成一团扔进火海里。
李木容哦了一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李意容冷声指指傻傻站那的蓝袍男子道,“他撞到我,去他那过一晚先吧。”
蓝袍男子叫苏昭臣,家住昭安羽区,是个破败的寒门子弟。琴朝有严苛的门阀制度,士庶界限分明,像苏昭臣那样的人,估计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两人真的就在苏家住了下来,堂而皇之的寄人篱下了。
苏家很小,不过两间房,李意容和李木容还占了一间。
李意容好意思,李木容就不好意思了。不是帮着打扫,就是帮着做饭。
“二姐。你怎么那么没脸没皮啊。明明就是你撞到人家。”后来得知真相的李木容,指着在那边休息的李意容道。
“还好吧…大不了以后还他。”李意容有点不屑道。
这样都可以吗?可以欠着吗?话是这样说,李木容仍然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就差给苏昭臣当娘子传宗接代了。
住到第三日,两人收到了一封来自启明院的入学邀请信。
“这乃良机啊。”苏昭臣高兴道,“早闻徐夫人少女时,才名便满天下,想必也入了启明院老师们的耳朵里吧。”
“你不想去。”李木容摇摇头去,她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她的志向是当兵从军。
李意容点点头道,“我也是。有没有不读书,就能当官的?”
她来昭安,就是打算来做官的。这是她从小的志愿,长姐也说过,她十分适合做官。
她还要保李氏长兴呢。
苏昭臣愕然,“不想考试的话,若是有人推举,那自是极好极好的。可这…难如登天呀。”
“怎么说?”
“姑娘,柳家可有认识的人?”
李木容抓住自己的一戳戳小辫子,心想道,有是有,估计是得罪了,“没有。”
“可认识一些高门士族子弟?比如昭安四大家族,柳秦陈王呢?”
“没有…”
“可认识一些朝中提拔推举的中正官?”
“不认识…”
“可有孝行,或德行显著?”
“没有…”
“这个嘛?姑娘,不是我说。若没有以上这些,怕是着实有些困难。”
“徐彦先是怎么到丞相这个位置的?”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李意容突然发问道,她记得姐夫也是寒门子弟。
“据说,是我们史君,一力提拔的。”
“谁是史君?”李意容问道,上次姐夫在信里也提到了他。
“史君就是柳家族长,柳时霜。”
李意容哦了声。
“所以,二姐,你想好下一步我们该去哪了吗?”李木容腆着一张俏脸道。
两人其实只相差一岁,但李木容一向十分崇拜自己这个二姐,凡事都要听她的。
李意容看了妹妹一眼,心想道。
陈家放了这把火,按理说该先去动那陈家,为姐夫报仇,可是听说陈家是有名的望族,并不好对付。姐夫的仇人好像也不止陈家。
柳若思跟长姐关系密切,而且屡屡对她和妹妹手下留情,但靠近柳若思,也是难如登天…
好友廉成之也不知道他住哪,看样子也是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姐夫的意思是让她们去投靠柳时霜,那什么史君,可是听说他去青州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寄人篱下也不是办法,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乌则芙子还算不错。
首先好歹是个县主,其次如今昭安权力最盛的就是这八殿下,也是一条上升的途径。
最重要的是,这个玉和县主看起来很好对付…能想出刺杀那种笨方式来吸引主意的,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她好像很喜欢柳若思呢,顺带还能接近柳若思。
所以…那就先去向乌则芙子讨要那四个巴掌先吧。
做好决定,李意容先是温柔地抚摸妹妹雪白的小脸,继而重重地捏了一下。
再说了,妹妹这么可爱,不利用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李木容被捏了一下,大呼道,“二姐,疼呀…”
“打你,是为了你好。”
“哦。”
“这都信…”
“二姐是最好的。”李木容靠在李意容的大腿上撒娇道。
……
徐长胜从苏府出来,一路奔驰,出了都城,一路向北,到了靠近昭安的都城江康,来到一座别业前。
“见着了。”长胜道。
“如何?”徐彦先并没有束冠,而是任由长发垂下,身姿飘然出尘,但仍略为纤薄。
“一切都好。我已经把信送给陆先生了,主子放心。可是我看二小姐的意思,估计不愿意去读书。”
徐彦先笑道,“她书已经读的很好了,读也不读也无所谓。木容么,一向不爱读书。”转过身缓缓道,“要你去拿的东西呢。”
“拿了。”长胜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拿这个?说着从怀里捧出一抔黑土,土掺着些火灰。
徐彦先眉头紧蹙,接过土,静静地端详了一会,然后便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准备好的陶瓷瓶里。
长胜从未见过主子如此认真的样子。
毕竟很多事,对于琴都内相来说,似乎总是轻而易举。
比如主子早就得到消息说陈家人会放火烧宅,又借着烧宅成功退出昭安,就这样在一群饿狼□□成身退,也不算功成身退,毕竟主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把土细细地装入,不使其洒出一分,装入后,又耐心地加了二层布封,再用线收扎。
长胜心想,这些事,交给他做就好了嘛,何必亲自动手?
“这是她的土。”徐彦先见长胜困惑的样子,淡淡说道。
漱玉十五年,他和想容刚成亲,曾手植一株相思,乞求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可惜的是,如今拜她所赐,他什么都没了,只留下这抔土。
暮色四合,山风渐起。向晚的天枕着几颗星。寂寥的山野上,徐彦先长久地立在石碑面前。
远远望着又清冷又孤独。
今年注定是个不安生的。他想,又是雨,又是雪,怕是不会有好收成了。他俯下身,无限深情地摸着石雕的字,露出凄然苦涩的笑容,然后毅然绝然的转过身,说道,“走吧。”
你曾说,天下我不该如此得到。
可是你明知我深负血海深仇,
却仍旧阻止我,背叛我,抛下我……
现在就是你想要看得到吗?
想容……我的想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