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

事实上一路往下钻的方向的确没有走错。

作为庞然大物的苍灵兽当然不会把自己委屈在狭小空间里,但一般情况下也没谁会想到这一堆黑洞洞的穴道之下竟果真藏了另一番洞天,虽也不至于藏有山水日月,但至是有足够的空间孕育庞然大物。

苍灵兽类属妖兽,长得却仙意凛然,通身被毛如雪胜羽,头顶一对麋鹿似的角,踏下有莹蝶追随,乍一眼看来,活似仙人坐骑,然而美丽的只是表面,当它张开血盆大口之时,不忍猎杀它的恻隐便烟消云散了。

入猎场时将近两百名参试者待到初试结束时出来的只有三十三人,其中又只有五人猎取了苍灵玉可直接获封七品,余下二十八人,既可选择就此放弃,也可再试一次争取获九品。

至于那没能出来的一百六十七个人,自然已如齐长空早在入场前所预的那般,永远长眠于深渊之下了。

总之苏炽和萧遥算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得以幸免复试,顺便也捞着了半个月的闲空。

一出鬼仙渊,苏炽顿感呼吸都畅快了,又是一次仿若新生的快感,实在叫他无比珍惜当下尚且走得稳缓的剧情。

仔细掂量一下,距离死亡也还有好些年,足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感受生活。

从白虎殿受完封出来后,苏炽又一次时运不济的碰上了他那位一天少说得有八百次想拿他命的嫡长兄,便稍顿了一步,打算在白虎殿的门槛里等那位爷走远后再出去招摇。

苏炽停在大门边,萧遥也自然而然的陪着他一块止了步。

两人看着苏沉被盛无双请上一辆简驾马车。

以苏沉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轻易结交到朋党,且经这多日观察下来,苏炽可以确定与苏沉结党的那个人身份不轻,十之八九是他们父亲一早就勾搭好了的。

看来嫡长子和他这个言微身轻的庶子的待遇到底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本质区别的。

苏沉上车后,盛无双亦登车御马,临扬鞭前还留了一丝目光打量了苏炽一眼。

待马车绝尘而去,苏炽才不紧不慢的迈出门槛,暗中叹了口气,便往驿馆的方向走去。

也罢,反正在他爹那里从来也没有什么真正情感上的恩宠,向来只有量值衡重罢了,也许直到目前为止,他长兄的价值仍在他之上,他只是个备选,所以更多的投资还是在他哥那边,而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而已。

想来也真是凉薄,亲父子、亲兄弟之间居然也要拿价值来衡量轻重,如此看来,倘若世人心中仅存理性而没有半点情感的话也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转念想想,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没了情感的牵绊,和平时自可安然无恙,真要撕破脸皮也不必顾及所谓情面,如此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虽然苏炽这样想着来宽慰自己的心,但人到底是有着复杂灵魂的生物,无论他怎样将这些往好处去想,都无法撇去凉薄在他心里投下的凄痛。

“墨寒君,你还在想你兄长的事吗?”

“嗯……”

萧遥笑着将手搭在他肩上,“没关系,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我,不至于孤军奋战。”

对于苏炽这样的人而言,如萧遥这般的温暖靠近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苏炽微怔的瞧着萧遥,好似一头突然被捋顺了毛的孤兽,也能半推半就的接受这样的温柔了。

片刻后,苏炽收回眼去,沉了嗓音,“云涯,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我?”

萧遥也收眼看着前方,思忖了片刻,“对你来说,这种事一定要有个理由吗?”

“总该有个理由吧?”

萧遥敛眉一笑,“好吧。这件事对我来说只是随心而已,没有什么必然的理由,但如果你一定想听一个理由的话,就是你对我来说有些特别吧。”

“特别?”

“大概就是因为,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又总是那么……”萧遥略有思忖的临时将“惹人怜爱”这四个字咽了回去,转而一笑豁然,“总之,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所以当然不会让你在被我了解之前就被其他人伤害——你就暂时先听这个理由吧。”

萧遥答罢,恰好也到了驿馆的后门,他便先一步迈进了门槛。

苏炽在门外稍止了一步,看着那个与他同龄的少年明媚的背影,蓦而沉了一心怅然。

于他而言,像萧遥这样随心所欲的处人待事乃属禁忌,但这样单纯而寻常的生活是他不可即却又偏偏向往的。

他现在依旧无法想通到底要为了什么和萧遥走成那样决裂破败的结局,别的不说,他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那种“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旁人得到”的变态心思。

或说,他几乎有种想守住萧遥身上这份他所憧憬的纯真的冲动。

这完全偏离路线的想法才一冒头,苏炽便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反派守护男主?他这是想把毁灭路线走成世界和谐?

苏炽一“嗤”笑出了声,萧遥在前头惑着回望,果见他垂眼敛笑,薄唇勾起的弧度将他这张脸的魅力发挥得恰到好处。

这个人果然是个惹人怜爱的“祸水”。

一连在鬼仙渊中劳累了三天,两人都已筋疲力尽,故一进了驿馆便暂且告了别,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然而苏炽也才推开了门,便有个外来客匆匆过来拜访了。

“草民见过墨寒公子。”

冲他行礼此人一身劲装,看起来应该也是个江湖人。

苏炽转过身来,“敢问阁下是……”

“草民受花先生所托,请公子前往冽云居一会。”

才听见“花先生”三个字,苏炽先是惑了一下,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有关姓花的人的记忆,倒依稀刨出了点印象。

“有劳带路。”

在白虎殿前接了西山国长公子的简驾马车停进了南城一条背着繁闹市井而飘零了一路柳絮的小巷,苏沉下了马车,盛无双便已在旁躬身作请,邀他进那扇朱砂大门。

“公子,请。”

苏沉瞥了他一眼,如言迈进了门槛。

府中堂前院中蓄有一池清塘,风常正坐在塘边端着一碗鱼食戏着塘中锦鲤,错眼瞥见盛无双领着苏沉进了院,便顺手将小瓷碗递给侍在身旁的丫鬟,起身迎了过来。

两位贵人会面一礼,风常便将苏沉邀进堂里,府中侍婢将清茶奉上,下人们纷纷退出正堂,只有盛无双可在风常身边旁听。

“公子远道而来,本侯未能亲自为公子接风洗尘,实属失礼,还望公子见谅。”

“侯爷哪里话,此番猎场之试倒是我仰仗了侯爷。”

风常浅然一笑,瞥了一旁的盛无双一眼,抱愧道:“可惜在猎场中盛无双却没能帮上公子的忙——说来本侯早前怎么没听说二公子也要来望天城中受试?”

提起苏炽,苏沉便抑不住一腔火气,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强行绷住,便抿了口茶,才答道:“此乃父王□□之事,我也不可揣知。”

这个回答又往风常本就淀着疑虑的心里拂过了一丝不祥的涟漪。

“我听盛无双说,二公子似与南山国萧府的少爷交好,不知此事王上作何考量?”

“他们两人是在雷泽之乱时结识的,事后苏墨寒又在焰阳城中待了一个冬季,想来应是在那时交好的。此事,父王大概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结交别的人西山王不放在心上风常还能理解,可结交萧家的人他不放在心上就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王上的确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风常再问了一遍,苏沉便犹豫了一会儿——其实他也摸不准他父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概,父王也有自己的打算吧。”

风常听罢,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那依公子看来,王上对二公子可有提拔培养之意?”

就是因为苏凛夜看起来好像是要培养苏炽,所以苏沉最近的肝火才会格外的旺!

“大概是有吧……”

风常捻着茶盏轻晃了片刻,又道:“可公子本已居嫡长之位,乃是正统,二公子身为庶出,又如何能成忧虑?”

“父王向来不看重血脉之事,对储君之选也非以嫡长为主虑。”

至此,风常算是明白了,西山王递到他手里的线果真不是唯一,至于为什么要再放一根旁无协助的线,他就难以揣测了。

“如此,公子如何打算?”风常如此探问了一句,紧接着就又更深一步试探道:“放任不管,还是……”

“实不相瞒,我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冽云居悠然坐落在南城连西之位,幅阔了半壁西市,在望天城里似乎还是个挺有名的地方,只是苏炽初来乍到孤陋寡闻罢了。

那位花老板派来的人将苏炽从冽云居的南门引入,避开了院前厅堂曲伶歌姬或豪赌酒客的喧嚣,进门直接通入一条清寂小道,循着拐入拱门庭院,绕罢一路幽深,终于在一片清雅小竹林中见了一抹端坐轮椅之上的修雅身影。

望天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商花有尘,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往往不甚了解他的情况。

那下属将苏炽引到花有尘面前便行礼告退,随后花有尘便在椅上拱手歉礼道:“请恕在下身有不便,本应登门拜访公子,却反倒劳烦公子亲临寒舍,还望公子见谅。”

“花先生客气了,在下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乃是有幸得见先生真容。”

“区区虚名,不足挂齿。”花有尘摆手请向一旁蔽荫的石桌,道:“在下备了些茶水点心,公子请。”

苏炽颔首示礼罢便摆袍坐下,花有尘也驱了轮椅移至桌旁作陪。

不得不说,这位花老板虽然身有不足,但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像从画中走出皎皎仙人,落病三分有如弱柳扶风,柔倒成雅,眉锁英利眼如蕴星,弱态不侵面,刚柔恰得中。

同性之间素来是该有排斥感的,但这位花老板长得委实太中人意,以至于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大老爷们儿竟都能平心静气的将他的美貌欣赏下来。

“不知花先生邀在下入雅居,是为何事?”

花有尘没有立即答,而先给苏炽斟了杯茶,待搁回了茶壶,才悠然答道:“在下仰慕公子已久,早前又听闻了公子在南山国大显身手诸事,却憾身有残遗,实难远途去访,好在公子也驾临了此番望天城之试,在下这才得幸能一睹公子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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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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