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论莽热的野望
唐军偃旗息鼓，无忧城获得喘息。
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大战前的平静。
明月高挂，月上中天。
赵翼给高淮盖好被子，提着宝剑走出了营帐，开始巡营查哨。
他走到韦皋的营帐外，见灯火杳然，显然韦皋没有睡下。
赵翼刚要拜见，就听帐内说道：“是赵翼吧，进来吧。”
走进帐篷，见韦皋正捧着油灯，在沙盘前驻足。
“使相神通广大，竟然猜到是小子。”赵翼拍了一个马屁。
“若是连自己亲兵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老夫怕是活不长久喽。”
韦皋微微一笑，“长夜漫漫，看来你也是睡不着啊。”
“敌人近在咫尺，小子担负使相安危重任，不敢轻慢。”
“居安思危，不错。也罢，今夜巡营，老夫和你一同前去。”
赵翼不敢怠慢，拿起大氅，和韦皋一同走了出去。
两人在营中巡视一番，韦皋便信步走到江边，看着对岸的维州城不言不语。
“赵翼啊，你可曾取字？”
赵翼不知韦皋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老实回道：“太师故去之前，小子尚未弱冠，故未曾取字。”
“哦，莫如老夫送你一个？”
好端端的干嘛要给自己赐字？
韦皋捋着胡须，思虑一阵，说道：“诗曰，‘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你既名为翼，就取个字叫辅之吧。”他看着赵翼，眼神郑重的说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希望你能戒之勉之。”
“谢使相。”赵翼应道。
“老夫也不过怜你的才华。这两次军前奏对，你表现的非常不错。大战之后，老夫定然向朝廷举荐你。”
“多谢使相。”
“说起来，你我还是颇有缘分呐。”韦皋又说道，“你我具是京兆人士，我与汝父又有一面之缘，如今又在我麾下效力。”
见他越说越亲，赵翼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老狐狸心中，有什么打算。
“老夫如今有一件关乎我军成败之事，你敢不敢承担啊？”
“使相言重了，小子不敢违令。”你是老大，你话事，我敢不听吗？
这个老狐狸，难怪又是封官许愿，又是赐字恩宠，着实是没按好心。
“破敌之策，老夫早就想好了，只不过尚且需要一个鱼饵。”
“鱼饵？”赵翼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这老狐狸，让自己去当敢死队？
“论莽热并非莽撞之人，越是南下，越是小心谨慎。想让他老老实实入我圈套，必然是要有个鱼饵。”
韦皋拍了拍赵翼的肩膀，眼神真切的说道：“辅之，此等重任，老夫只有交予心腹之人，才能放心啊。”
赵翼曾到汶川做过志愿者，那崇山峻岭和蜿蜒崎岖的山路，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如今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又绕到了这个地方。
只不过没有盘山公路，只有峭壁和茂密的植被。
从山顶往下看去，一条蜿蜒的小路从两山之间穿过，就像是不远处江水，缠绕在群山之间，和着缭绕的云雾，直入仙境一般。
这种记忆与现实的重叠，一度让赵翼有些恍惚。
那夜交谈之后不就，韦皋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韦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继续加强对维州、昆明两城的围攻。
同时在论莽热来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要么能够打退援军，要么攻破无忧城，无论哪一种结果，唐朝都能接受。
而设伏的地点，就在这茫茫的山川之间。
韦皋和凑罗栋亲自带队。
南诏军善于山地奔袭，便成为这次伏击的主力。
韦皋则带领唐军，在伏击圈外等待，一旦吐蕃人撤退，立刻封住去路，瓮中捉鳖。
而至关重要的引诱任务，就交给了赵翼率领的左厢军。
命令下达，将领们对赵翼报有同情的眼神。
没有人觉得韦皋这是在给自己的亲兵揽功劳。
想要升官发财，也得有命活着啊。
面对十万大军，赵翼这几条命，搞不好就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幸亏韦皋没有调遣自己的士卒，否则定然心疼不已。
只不过没有想到，论莽热不是莽撞之人。
根据探马得到的消息，论莽热大军并不着急前进，而是走走停停，十分谨慎。
为此，韦皋又不得不下令释放些吐蕃俘虏，让他们沿路散播无忧城危在旦夕的消息。
终于在三天之前，收到了论莽热大军加速的消息。
如今，站在山岗之上，就能看到远处荡起的烟尘。
所有人都放下了心里的重担，想到：终于来了。
论莽热骑在马上一边打量着地形，一边心里盘算着战况。
他在灵州之时，就听闻吐蕃在维州城外被击败的消息。
当时他就觉得维州之战，关键在无忧城的得失。
不过以无忧城的坚固，一时半会，还是没有问题的。
三日前，维州、昆明相继发来紧急军情，说唐军正全力围攻维州、昆明二城。
一些沿路逃回来的俘虏，也证实了此事。
这让论莽热不得不思考唐军的动机。
莫非是枯水期要到了，唐军也知道自己南下了，便有些急于求成？
若真是如此，自己就更不能急躁了。
他看了看自己装备精良，战功赫赫的骑兵部队，心里升起一股自豪。
只要能够打退韦皋，自己的家族将在吐蕃获得无上的权势，甚至超过初唐时期权倾朝野的噶氏家族。
而如今的维州之战，将是唐朝新的大非川之败！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思索，一匹快马像一道闪电一般冲入大军之中。
“大相，前方探马来报。”
“念！”论莽热神情自若，颇有大将风范。
“报，前方发现唐军斥候，约有十五人，我先锋已经派人先行追击。”
论莽热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另外一个探马来报：“将军，发现唐军部队。”
“多少人马？”论莽热焦急问道
“约有千余人。”
论莽热思虑一阵，“此乃唐军侦查骁骑，不必惊慌，告诉先锋官，务必全歼这支部队，不放过一兵一卒，防止我军行踪泄露！”
“是。”
“传令，骑兵先行，步卒退后，全军加速前进，向无忧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