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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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有道疤的人顾离人恰好知道,那就是陆道长正在找的徒弟陆云深。

“你拿《白泽图》看看这妖怪。”云中君抬眸瞧着墙壁上的肖像指挥。

身在顾离人怀里的小破布白溶裔看着这画忍不住抽搐嘴角,顾离人好好的少司命不当,非要转行做个小画师,然而近十年的画技毫无进步,朝着抽象派的方向越走越偏,现在画出来的陆云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估计连他师傅都不认得。

但是顾离人却信心十足的样子,拿出《白泽图》以图认妖。

陆云深已然被水鬼缠上,自然也算妖怪。

然而等了一会儿,《白泽图》毫无动静。

顾离人摸着下巴认真观察自己的大作,嘀咕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白泽图》不辨认妖怪呢?

云中君也挺纳闷的样子。

白溶裔见这俩人好像两个痴呆,忍不住现身道出真相,指着顾离人的鼻子骂:“你这个傻子,你看看你画的什么鬼东西?!鼻子、眼睛、嘴巴,甚至这道疤没一处地方像的!再说了,人就在外面,你们还画画做什么,赶紧冲出去抓妖怪拿回妖力啊!”

他长得风度翩翩,却这样毫无风度地骂人。

顾离人很不开心,“你可以侮辱我的画,但不能侮辱我的人,你说谁是傻子?”

云中君对忽然出现的白溶裔有点兴趣,拿一双邪气的丹凤眼瞥了瞥他,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妖怪,怎么发馊?哦,难道住在臭水沟里?”

这么臭的妖怪她不吃。

白溶裔原先有点惧怕云中君,在妖怪世界,云中君的名号说出来都烫嘴,传闻中这位唯一修行了道法的妖怪无所不能,又长得极美,乃至天上地下没有生灵能过逃脱她的美貌诱惑。

如今一瞧,她确实长得漂亮,白溶裔勉强稳住荡漾的心情,告诉自己这一位是自己惹不起的角色,不要靠近她。

但听见她说话忍不住愠怒,什么叫做住在臭水沟里的妖怪?他可是正正经经的爱干净的妖怪好吗?!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面上还是给足了这位美女妖怪面子,十分谦和有礼地回:“在下白溶裔,云中君可以唤我白公子,是一个爱好干净的妖怪。实不相瞒,在下对云中君仰慕已久,近日能见到您本尊,感到荣幸之至,我——”

云中君不屑一顾,随手一挥衣袖,卷起了一阵风将轻飘飘的白溶裔吹到了墙壁上贴着。

好啰嗦的妖怪……

“那个——”顾离人弱弱地说,“我知道这个刀疤妖怪在哪里……”

她一抬眼,对上的是云中君锐利如刀的视线。

浑身一颤,背后渗出层层冷汗。

与此同时。

青山镇中心的湖泊之上。

陆道人自诩为三宫九台之中最能打的道士,但是面对着柔软无骨的一团团头发丝儿以及自己的徒弟陆云深,他实在无从下手。

手中的大剑逐渐被头发丝儿缠绕,他能感觉到这些湿漉漉的东西正在缠上自己的脚、身体和手腕,等到这些东西蒙住他的眼睛、口鼻,他就完了。

陆云深的脸离他很近,这个徒儿自七八岁入门,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就像是养儿子一样养大他,教授他武艺和道法,头一次带他下山除妖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是天命吧。

一把利剑从眼前飞过,斩断了陆云深和陆道人之间的头发。

掷剑过来的凤舟手中结印,额头浮现青羊宫的火云印记,他焦急地说:“陆道长,你快清醒一点,不能让这些妖孽吞噬你。你面前的陆云深早已不是你的弟子,他被妖孽控制吞噬,你必须先自救才能救人!”

凤舟虽然年轻,但意识很清醒。

程未央正在抵挡围过来的头发,也跟着劝说:“陆道长,我们现在只能靠您了,您一定要清醒!”

陆道人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后辈,闭了闭眼睛。

他们说的没有错,眼前的人已然不是自己的弟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水鬼而已。

又有一股黑色的头发丝儿冲着他面门直面而来,若是被击中,估计会立毙当场。

正当这股头发丝儿就要击中的时候,陆道长伸出手,利落地抓住了它,另外一只手快速拿起大剑,手起刀落,斩断了这一撮头发。再转身挥舞大剑,毫不犹豫割断了陆云深的一条手臂。

湖泊被染红了一小块。

但很快消散褪色。

陆道长从一团头发丝中带走了陆云深,飞落到凤舟他们的船板上的时候耗尽了力气。

“快走。”

陆道长以剑持身,半跪在床板上。陆云深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凤舟和程未央急忙划水远离湖泊。

这几个道门精英很是狼狈地逃到了青山镇里,照样寻到了老婆婆的家里,强行住下。

“这下该怎么办?”凤舟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云深,“他已被妖气入侵,灵魂在人偶之中,该怎么让他回来?”

陆道人说:“恐怕只有找观离宫的方相子才有办法。”

方相子十年前才十岁就被少司命收入门中,作为少司命的左膀右臂,他对道法咒术有着极高的造诣,年纪虽然轻,但熟知天下道法,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方相子自从少司命去世后就自闭在观离宫,据说从不出宫。”程未央道。

“他是不出门,但我可以带着陆云深前去拜访。”陆道人想要去扶着陆云深带他去观离宫找人,但是在背上他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晕眩过去。

之前对付头发水鬼的时候消耗太多,他已支撑不住。

“陆道长,请您休息一晚再行动,因为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见到观离宫的人。”程未央算是这里三个人之中唯一有脑子的。大妖怪云中君已经现身,观离宫的人不会不为所动,其他道门的人也会纷纷来此,这是天下道门的大事,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此刻,他们未曾察觉到屋顶趴着一人,还站着一人。

趴着的是顾离人,站着的是云中君。

顾离人阻止了本打算冲进去一顿暴揍带走陆云深的云中君,好心劝解说先偷听一些情报,云中君勉强同意顾离人的建议。其实云中君觉得这几个道士对付起来有点麻烦,以她现在的妖力,只能低调行事。

老婆婆屋子里有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嘶牙咧嘴笑着的女妖怪,顾离人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等到几个人都没了声响后,云中君和顾里人摸索着进入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

顾离人夜盲,摸索着找路,忽然间后头亮起一道光,云中君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微弱的黄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这样的光晕柔和了她的眉眼,让她神色变得温婉许多。

“你盯着我做什么?还不去找陆云深?”云中君略微不满。

顾离人回过神,里面的人已经被迷晕,他们暂时醒不过来了,确实应该早点点灯才对。她走到那幅画面前,抬手摸上那幅画,在指端触及到画面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听见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似乎来自于画上的女鬼,女鬼说:“主人,您终于来了。”

顾离人猛然一抖,被吓了一跳,继而错愕:“你叫我主人?”她实在不记得拥有过这幅画。

画中女鬼道:“我是您画的,您当然是我主人。我在这里守护了十年,原本一切安和平静,但是近来不断有小妖作祟,更有几只大妖怪从水底潜入湖中,窃取了云中君的妖力。最后一个妖怪就是水鬼,它还来不及拿走云中君剩余的妖力就被发现了。这里的人都变成了水鬼的傀儡,我负责守护着老婆婆,但我的能力不足,只能保存她一半的意识,请主人恕罪。”

顾离人摸着下巴思索她的话,过了片刻缓缓道:“啊……为什么我会把你画得如此丑陋……我应该将你画得美丽一些的。”

画中女鬼:……

白溶裔气得冒了出来:“你以前画的画要比现在的好多了好吗?!你看这线条,这眉眼,这衣裳的飘逸感,你快变回少司命吧,至少别把这画艺丢失了。”

顾离人拿手指捏着白溶裔的真身小破布,放在烛火上威胁:“你说什么?”

白溶裔顿时怂了,谄媚地笑:“在下告辞。”

在他消失后,顾离人对着画中女鬼说:“这些年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去休息了。”

画中女鬼收敛起恐怖的笑容,抿嘴冲着顾离人略一颔首,只见画上的水墨渐渐淡去。不到片刻,这幅画上空空如也。

“主人,保重。”她最后说。

“我会的。”

回过身,赫然发现云中君就在身后,刚刚的事情不知道被她看去了多少,听见了多少。

云中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淡定地说:“我想了想,人我暂时不带走,他们不是说什么方相子就要来了么,等他帮我们驱逐水鬼后,再把我的妖力要回来。”

顾离人不禁鼓掌赞叹:“您真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大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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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就是想躺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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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系画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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