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皇城天子能依否

第168章 皇城天子能依否

王良让马车直接行到了塘沽巷,一路上他没有跟红玉说一句话。

红玉怕得厉害,整个人缩在车厢角落,动也不敢动。她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悔不该听了刘婆子的撺掇,偷摸进了长公主府,更不该起了歪心思当众闹事。她此刻才想明白,桓悦容就算退了婚,也轮不到她做正室。王良也不是桓伊,从来不在乎贤名。

马车一停,王良就一把捞起红玉,朝院内走。红玉有点跟不上,但她不敢吱声,就磕磕绊绊地被王良一路拖行到院内。

院内有一老仆正在打理花木,见到王良慌张着要行礼。王良眼神也没给他一个,站定后,吩咐左右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喊出来。

几个仆婢被集中到院内,不知所措地看着面色不善的王良。

王良看向两个婢女,问:“谁撺掇她去得公主府?”

两个婢女互看了一眼,谁都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都知道这肯定是出事了。一个机灵点的忙回道:“禀郎君,今日夫人出门,是刘婆子跟着的,我们都不知晓她们去了哪里。”

王良环视众人一圈问:“刘婆子何在?”

红玉这时才想起,刘婆子跟着自己去公主府时,因为自己身份不够,不能带仆人而被留在了门房。方才回来得慌张,并没有把她带回来。

红玉颤声道:“刘婆子……好像还在长公主府门房……”

王良一记眼刀飞过来,厉声道:“你好啊,好胆魄!”

红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面色如土。

王良面无表情地吩咐随从:“把这群不中用的奴才都给我发卖了。速去把刘婆子捉回来。”

随从应声就去拿院子里的仆婢,一时间满院子哭喊叫冤。

红玉看这动静,心知这次不能轻饶了她,顿时腿一软,委顿于地。

等仆婢都理干净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王良看着瘫在地上的红玉,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说:“你以前是聪明人,怎么有了孩子倒变蠢了?原本你后半生富贵荣华已经拿在手中,偏要去作死。”

一个“死”字出口,王良就伸手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出了他的佩剑。

长剑出鞘的“锵”声,把红玉惊得猛然抬起头。只见王良正持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红玉当即就哭嚎起来:“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红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郎君饶我这一次……”对死亡的恐惧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力,她哭声震天,比方才一群人的声音都要响亮。

也就几步远的距离,王良很快就走到了红玉面前。红玉想爬起来逃,却吓得没有力气,只能跪着往后挪。

王良冷冷地盯住她,剑尖猛地往前横扫出去。红玉惨叫一声昏了过去,血溅了一地。

王良把剑丢给近卫,拿出锦帕擦了擦手,吩咐道:“找人给她吊住命,别引人注目,送出建康城。”

领命的人看了看躺在血泊里的红玉,犹豫片刻问道:“不知大人想怎么处置这孩子?”剑是当胸划过,没伤着腹部,不知道王良是失手还是有意如此,近卫不敢擅自作主。

王良看了他一眼,道:“她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孩子?”

近卫被盯一头有冷汗,忙应声退了。

以王良的手法,若要人死,决不会留余地。问这话是他糊涂。

王良没再多语,负手离开了小院。

隔日建康城里就起了流言,说左丞相王良偷养外室被桓氏女发现了,左丞为表联姻诚意,回去就斩杀了那已经怀胎六月的外室。

这流言起于乌衣巷。

红玉那宅子虽小,却靠着乌衣巷。当天宅子里哭天抢地,又有红玉后来的震天嚎叫,还有人瞧见抬了个浑身是血的孕妇出去。四邻八舍都好奇,相互打探是怎么回事。问来传去,就传出来这话。

流言让左丞相王良的名声又坏了一分。对比起前几日右丞相爱妻护子的美名,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桓悦容听后,又惊又怒。

她肯定不愿意刚入门就有个庶子立在跟前,但王良此举也太不人道。他对待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妇人都能如此绝情,那他又会对谁有情呢?

桓悦容是被父母宠大的,她母亲在后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她不像一般贵女那般自幼看惯了后宅阴私。她还没见识过这样血腥的手腕。因此,王良的举动,给她更多的感觉是害怕。

这个人太狠,让她害怕。

桓悦容在建康待不住了,匆匆带人回了荆州,连招呼都没和王良打。

王良听说后,并没有太在意。王桓联姻是两族之间的事,桓悦容做不了主。他杀红玉也是为了给桓氏、给大将军面子。至于桓悦容怎么想,无所谓。

王良没想到的是,桓温和南康长公主是真心宠爱这个女儿。

桓悦容回去哭诉一番,南康长公主立时就有些犹豫起来。长公主和桓温少年夫妻,那时候桓温还没有现在的权势,对她是真正体贴入微,即便现在桓温位居大将军,也还是对她敬重有加。南康长公主从来没经历过小妾争宠这种事,哪个小妾不得在她面前夹起尾巴做人。长公主和桓温抱怨:“王良现在还未和容儿成婚,就敢养外室生庶子,以后还怎么得了。”

桓温沉吟了一会儿说:“有我在,他不敢放肆。现在他不是就把那妇人杀了吗。”

“那是做给我们看得,”长公主反驳,“我们现在还未将容儿嫁给他,他自然百依百顺。若以后容儿嫁了,他只怕不会再这般俯首帖耳。养外室生庶子说明他风流,杀女人孩子正说明他薄情啊,元子,容儿说得对,这种人嫁不得……”

桓温也有些犹豫起来,“但是王良这家世,满大晋也再难有。咱们容儿不嫁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再看看吧,看他自己怎么说。”

夫妻二人商议妥当,就等着王良来登门道歉。哪知一等十几日,也没见王良上门。

派人去打听,原来是建康城里又出了大事。

江北大旱,数月无雨。这件事桓伊刚回建康时就禀过,希望皇帝能及早决断,但被王良阻了。

王良当时给的方法是放粮赈济。然而开春过后,皇帝连下数诏,命江北各府开仓,江北各府却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山高皇帝远,又身处乱世,江北各府明面上还是晋廷门楣,实际上已经不再甘受皇命。司马丕无法,只能从江南各府调运粮食去江北。但是路途遥远,过了江又是战乱频繁的北地,粮食百车运到地方只剩十车,又被地方州府盘剥一遍,最后能发到百姓手中的,寥寥无几。

江北百姓饿得慌了,也不见朝廷有更多赈灾指令,很多人就开始趁着还能走得动,举家往南迁移。

流民一路往南,到哪儿都受驱赶。哪里都是大世家当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平常百姓过得比江北好不了多少。

流民只能继续南行,寄希望于皇城。

这些人一路走一路聚集,等到了建康城外时,已经有了数千之众。

这几千人蹲在皇城外,等着天子下令救济。司马丕拖着病体去城墙看时,被城下那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百姓吓了一跳。

司马丕眼里的大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即使没能一统江北,也不妨碍大晋富饶壮丽。他哪曾想过,大晋百姓还有这种模样的?

皇帝被城下的几千流民闹出了心病。救是救不起的——流民数目每日都在增多,建康根本无力安置;赶又不能赶——那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司马丕不想背负昏君骂名。就这样拖了几日,皇帝食不能安寝不能眠,越发病得厉害。

这一日上朝,皇帝强撑精神,继续与群臣商议对策。

有大臣出列说:“流民再不扼制,怕会成患。现在建康城里已经没人敢出城了,再过几日,皇城就会变成交通闭塞的孤城。届时皇城就危险了。”

皇帝掀了掀眼帘,问:“依刘卿的意思,该怎么扼制?”

“这……”现在谁都知道,建康救不起这么多人,那就只能驱赶。然而谁也不肯做先开口的人。“陛下英明,必有决断。”

“呵……”司马丕冷笑一声,“朕有主意还用你做甚?”做臣子的不想被骂佞臣,就想让他这个皇帝做昏君!

一时间大殿静下来,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口,不再作声。

司马丕气得咳嗽起来,正想指着群臣骂。

站在百官右列之首的人缓步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后,道:“陛下,臣有一策。”

百官皆悄悄抬眼看着说话的右丞相桓伊,不知他要怎么解这个难题。

皇帝感激地瞧着桓伊,温声问:“叔夏有何高见?”这几日司马丕焦头烂额也没敢私召过桓伊问策,毕竟当初桓伊早就提过这件事,自己却没听他的意见,怎么好再开口去问他?现在桓伊却肯摒弃前嫌再管这件事,司马丕心中感动不已。

桓伊扫视了身后诸臣一眼,道:“想要解决流民问题不难,只是要看诸位大人肯不肯。”

站在百官左列之首的王良抬头,看向桓伊。

流民之事,有解决之策,这件事王良也想过。但他并不打算说。因为此策,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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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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