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对于宫中的封君来说,不在封地,朝中没有可靠的家族,星光耀眼的夜晚也不过是映照在肮脏沟渠上的无聊景色一样。

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田昌意的所有都属于齐国公主殿下陈目夷。

“月下老人的传说……公主殿下,我可不可以不看这本书?”

朝露殿偏殿日晞阁,几豆灯火正将整个内室照的通明。田昌意和公主目夷对案而坐,她将公主目夷今日指定于她看的书籍,看了约有大半,但终究还是没能看下去。

“嗯?虽然骨子里算是爱情故事,但我记得你看书甚杂,少有看不下去的时候,怎么了?”

“只是我个人不能接受这书中的观念……这刺史小姐怎的在知晓了韦固便是当初指使要杀她的人,这后面还能与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你总是喜欢在这方面较真啊,真要按照你的想法,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的小说该是没有人看的了……怎么能随意就因为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书生就昏了头,将十几年的父母教导都给忘干净了呢。”

“本该是这样的说法,公主殿下,我不建议您看这样的书。”

“咳,咳咳……”公主目夷忽然咳嗽了起来。

“御医说要想药膏发挥最大功效,便该躺着不要乱动,今天的读书时间就早点结束如何?”

“这次的曲宴托着身体不适的福没有参加,下次就不得不与那些贵女坐一起,你也不想我在大家就某些时兴的话本聊天却插不上话吧?她们偶尔要是能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就好了……”

“但王上之所以频繁开办宴会将这些世袭的公侯子弟召集在一起,本就是要他们醉心酒乐,无暇分心在政事上。况且,公主殿下,只有别人迎合您的份,哪里有您要特地帮他们找话题的道理,不能体察君主的心意,那就是臣子的失职。”

“那么,我要说你每次都很懂我在想什么吗?”

“不可能每次都猜得到,比如这次,我就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要我看这本书。”

“那就是身为臣子的你失职了。”

“是。”

“既然失职,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田昌意合上书,将其搁置一边,起身,她一只手的掌心贴在公主目夷的额头上:“有些烫,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影响。早点就寝吧。”

“如果你是女子,现在我们就可以一起睡了,可惜成亲之前男女有别。”

“公主殿下不必那么忧心,如果夜晚需要陪伴,只要向王上提一下,您的同龄玩伴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我不想……算了,我想要你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亲我一下,但是你从来不做逾矩的事,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这么为难你了。”

“没关系,如果是公主殿下您想要的话……”

“别说的好像是我要你才不得不听从我的一样。”

田昌意的话还没说完,公主目夷便将案上的物什尽数扫落在地,那一盏青铜灯要不是田昌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此时就该酿成大祸了。

田昌意放下青铜灯,两手摁在公主目夷的肩膀上,先是额头,然后耳垂,脸颊,下颚,最后在公主目夷脖颈缠绕的白布上落下一吻:“这当然是我心甘情愿的。”

“希望你嘴巴上说的跟你心中想的是一样的。”公主目夷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她没看田昌意,“那你先退下吧,我要准备歇息了。”

“是,公主殿下。”

田昌意刚刚站起身。

“对了,据你所知,马服君是太/子党还是公子党?”公主目夷像是想起了什么。

“马服君一系历来都是王党。”

“那武胜军的底细,你查清楚了?”

“属下四军,皆是这些年各国流落至国内的流民。”

“我看他们皆未被刺面,刺字该是另有去处……那个赵都头不错,不知他们的都指挥使是谁……罢了,仅是殿前司下四军,你是我的侍卫,又贵为安平君,等闲让你去挂名做个虞侯还是做得了的。你看如何?”

“若要说升迁之道,确是比我在殿前司天武军当值要快些。但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明升暗降。今日王上也说武胜军虽是被蒙蔽,但不可说无罪……”

“那也是我用人不明,但若是如此多来几个拉拢你的人,这后面不是又有好戏看了吗?”公主目夷推开田昌意,起身往榻上去,“你还不会就此背叛我吧?”

“当然,公主殿下。”

——嗒的一声,门关上了。

为了保证公主目夷的安全,田昌意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当然也睡在朝露殿,但有所不同的是,她睡在朝露殿主殿最远的一处偏殿,现下主殿损坏严重,公主目夷特地选了较为偏远的日晞阁住下,和田昌意的住处较之以往要近得多。虽然还是很远就是了。

公主目夷并没有立即就寝。她俯下身,在一堆书卷里找到之前田昌意看的那本,捡拾出来,拿在手里:“真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就不要在这之前给我剧透啊。”

七月的某个晚上。看似是为了加强王室与贵族之间的关系才举办的宴会,可实际上如同齐王豢养的动物一样,大量的贵族就齐王制定的繁琐规矩,每日每夜都将大部分的时间花费在这里。王宫的武池殿比以往要热闹许多。

“公子纠和公子康竟然因为一场小小风寒双双去世了。”

“前些天的宴会我还见过他们,这两位公子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康健。”

“是吗?我反而觉得两位公子的脸色一直都不好。他们的母妃可是出了名的病美人。”

“看来是遗传的娘亲的身体,就算是王上的医者,也没法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救回来。我们也知道王上还是非常疼爱公子纠和公子康的。”

“那只是局限于王上对普通公子的疼爱,和太子殿下当年根本没法比。”

“可太子殿下已经出走燕地近三年了,谁知道现在……”

…………

“啊,安平君!”

被公主目夷强行叫过来,却在之后丢失对方行踪的田昌意本来是在人群中寻找公主目夷的身影,却被不远处的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叫住。

“听说你升任武胜军的虞侯了,虽然是下四军,但留驻的地方也在京城,手底下的人可比上四军的都指挥使能指使的多多了,看起来这次王上是有心让你做一些事了。”

“马服君,不敢当。”

“恭喜你,安平君,别人还不知道这其中根系,竟然都不和你来往,但是……拜托你告诉薄公主,马服君我非常感谢她救下了我的小儿子。”

“薄公主?”

“公主殿下还没和你说吗?我也是才知晓的,公主殿下的封地定下来了,封在薄姑,我称一声薄公主,不为过。”

“我记得薄姑城曾为国都旧址……”

“因此可知,谁才是王上爱子。”

忽然。

“安平君,王上召见。”一位有些面熟的内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请跟我过来。”

马服君推了一下田昌意:“快去吧,看来王上要亲自给你布置任务了。虽然王上总是喜欢私底下接见人,但是既然是王孙贾大人亲自过来,没准这次是打算先给点你好处的。”

“对了,请在去之前把佩剑解下来。”王孙贾引着田昌意走了一会儿,偏过头说道。

——“竟敢让公主殿下受伤。你跟章子比起来,似乎还差得远呢。”田昌意跪伏方向的尽头,身着齐王冕服的男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知道这次有人要谋反,为什么不早点让人埋伏好?朝露殿里的人不可信,寡人的亲军,难道也是不可信的吗?这宫中没有什么会比寡人的小公主的安全更加重要的事。”

“公主殿下说不能打草惊蛇。”

“真是疯了,寡人的小公主不晓世事,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万一那天武胜军没有来晚,你觉得你死了,寡人的小公主也要陪你一起?”

“臣相信公主殿下的预言不会出错。”

“哼,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私心吗?”齐王从高位上走下来,“寡人最近接到了一些密报,虽然当初让你替代戴昌意潜伏在宋国是因为你和他相像,但是近来寡人的人发现当初安置戴昌意尸体的棺木不见了,当初那把火,寡人的人有分寸,不会将棺木给烧没了,如果他没死,你还是田昌意吗?”

“臣是。”

“……好了,抬起头吧,把这短剑拿去。上古的神明吗?没想到你还对神话故事感兴趣,此剑名为轻吕,传言牧野之战后,武王便是用此剑击刺的纣王,其锐利程度堪称寡人宝库中的一品。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把所谓的希望寄托在这种神兵利器上,这样的人在最后,往往要不是敌方留有一线生路,根本无处可逃。只会把国家的财力用在求神问道上,也难怪会在最后的战争中连一支可用的军队都组织不起来。一群坐拥肥沃之地不知物尽其用的蠢材……安平君,可不要因为你在宋国待了几年,就忘了你的祖父章子是不依靠任何外物也能保卫自身,带来胜利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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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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