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窦
施轻功跟随师父,驾轻熟路,半晌过后便回返至了沧浪阁内,迈入房门后,方才记起日前师父曾同我说过,今日要携我下山,正这般想着,自房门外便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携言,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去中阁寻我。”
未待我开口回应,便听到了师父缓步离去的脚步声,见如此,我便大致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袭浅桃红的衣裙,将素白色的细绢薄纱外袍穿好后,便去中阁寻了师父。
沧浪阁内,中阁是为师父所居之处,我所居的是东阁,师姐娴夕所居的是南阁,师父仅此只有我同师姐两个亲授徒弟,西阁与北阁这两阁由供沧浪阁所使之人,亦或是有求于沧浪阁之人暂行居住。
由我所居的东阁同中阁相距最近,其次便是师姐所居的西阁,行往中阁途中,因心中惦念师姐是否无虞,想着相距并不算远,耽搁不了多久,便转而行往了西阁方向。
方才行至西阁房前,见房门虚掩,未待上前推门,便听到房内传出师父的声音,不觉顿神,停滞住了脚步,将触及门前的手掌轻缓落了下来。
“娴夕,你可知你做错了何事?”
“徒儿不知。”
“好,那我问你,你究竟是今晨回返,还是昨日夜中便已回返?”
“徒儿不敢欺瞒师父,自是今晨回返。”
听及他二人的对话,反倒令我一头雾水,此前同师父碰面之时,师父分明同我说过,师姐娴夕是今晨方才回返这沧浪阁中,可而今师父却又质问起了师姐她回返的时辰,此番着实让我越发糊涂了。
“你觉得你可以瞒得过我?”
“徒儿并未欺瞒师父。”
“娴夕,我不与你多言,此事的来龙去脉,最清楚的人莫过于你自己,无关于你怎样同我辩解,若有下次,你便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便听及到了师父迈步向前的声音,见如此,即刻屏住气息,轻身闪至西阁后的竹林中,待师父走远后,我方才松了一口气,从林中缓步走了出来。
望向师姐娴夕所居的西阁,此时房门已然紧闭,我虽不知师父同师姐方才所说的究竟是何事,其中又有何缘由事因,但她方才回应师父的每一句,字里行间都颇为生硬,想来,师姐此时的心绪定然低沉。
思酌至此,我便打消了去看望师姐的念头,毕竟此番已得知她安然无恙,我便也不再过于忧心,而今还是不去打扰她为好。
未过多久,便由西阁行至中阁,此时师父已回返阁内,正落座于正堂,手执竹杯,轻酌饮茶,神情同往日未有半分不同。
见我入内,师父将竹杯随手放置在身侧的雕花石桌上,随之起身,行至我身前,一手轻执起我的手腕,握于其掌心,另一手将指尖落在了我的脉息之上。
“师父,你这是……”
“莫要言语。”
虽不知师父此举究竟是为何意,但也并未妄动,抿了抿双唇,满眼疑惑地看向师父轻合的眼帘。
时过片刻后,师父缓而睁开了双眸,继而将手落下,神色平静,凝望于我。
“你可知昨夜在百草山中将你救下的,是为何人?”
“我只知那人是一个男子,但他的面庞被薄纱所遮掩,无法看清其全貌,至于其他,便更无所知了。”
“原是如此……”
见师父若有所思,迟迟未有下言,于我心中埋下的疑惑,不觉更深了几许。
“师父,可有何不妥?”
“此事并无不妥,携言,经此一事,你也应当长些教训,这百草山,日后也莫要去了,这阁中不乏有闲散之人,让他们去做这个苦力便可,你可谨记了?”
“是,携言谨记。”
此前每每同师姐前去百草山时,师父皆是得知的,却也并无过多叮嘱,而今却不知为何,不再让我靠近那百草山了,心中疑惑虽仍旧未解,但多思无益,毕竟,师父定然是为我思量的,至于他自己的缘由,我得知与否,也并不重要。
“谨记便好,今日你便随我下山吧。”
“师父,此行要去何处?”
话音落下后,师父相视于我,略有顿声,并未即刻回应,待我跟随师父走出中阁门外后,师父方才又开了口。
“去清銮城。”
“清銮城”三字映入耳中,不禁顿神,停滞住了脚步,迟迟未再迈步向前,那印刻在我记忆中的,那场充斥着血色的,令宁府灭门的那场大火,便发生在清銮城内。
宁府旧址所在之处,便正是那清銮城。
自儿时六岁被师父自宁府救出,带到这沧浪阁后,我便再未踏足过清銮城半步,纵然我常说在这沧浪阁中修习功法颇为乏味,练习剑法着实辛苦,纵然我期盼下山去各地游山玩水,去游览世间万象,但这清銮城,我却一次都未曾想去过。
我儿时所有温暖的记忆,惨痛的记忆,皆在那清銮城,那是一处我想要触及,却总是想要逃避的地方。
“师父,为何要去清銮城?”
见我驻足不前,且发出此问,师父转身定睛望向我,神情并未有过多变动,想来,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然是去帮你寻一个真相。”
“真相……”
“有线人上禀,宁府灭门一案,寻到了相关线索,如若消息确证无疑,那当年幸存下来的,除了你,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
“此番前去清銮城,除却此事之外,另有一重金委托于沧浪阁之事,需要你去做。”
“何事?”
“到清銮城后,我自会同你详说。”
“好……”
说罢,便跟随师父一同离开了沧浪阁,行至山下后,骑马前行,向清銮城方向而去。
纵然已过去了十年光阴,而今提及清銮城,仍会令我不觉心惊,宁府的灭门惨案,这十年之间,几乎每日夜里都会在我梦境中重演,这场在我心里足足燃烧了十年的烈火,不知究竟何时,才能令其平静。
师父口中的真相,我并非不想去探寻,我曾不止一次同师父所言想要离开沧浪阁前去查明此事时,然而每一次,师父皆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让我沉下心,专心修习,至于真相,他定会助我解开。
时间久了,我便也未有那般想要离开沧浪阁的执念,只因我逐渐明白了,纵然我想要凭一己之力去与那烈火背后的势力所抗衡,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比不上沧浪阁在江湖中的庞大势力。
今时今日,我能倚靠的,也只有沧浪阁,只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