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烧云
沈呈锦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脸上,有些刺目。
身上锦被柔软舒适,她眨眨眼,愣愣地盯着头顶红色的罗帐。
她偏过头,见一红衣男子正懒散地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向后挪。
那人见她宛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昏了这么久,可算是醒了。”
沈呈锦看着他,一时恍惚,面前的男子眉目如画,脸色有几分不正常的苍白,一袭红衫衬得肌肤如玉,他慵懒的如猫儿一般,勾唇一笑,竟有几分颠倒众生的意味。
她从怔愣中回神,坐起身,“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其实她最想问的是青湛在哪。
那人起身,展开手中的折扇,站到她面前,“这是我的别院,你,自然是我买回来的。”
沈呈锦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买……”
“这是自然,我花了三十两银子把你从一个黑衣人手中买回来,你可不知道,那人看着可真凶……”
沈呈锦大脑一瞬空白,一股酸涩自胸腔弥漫,搅得她心脏抽痛,她傻傻地看着他,“卖了……他……他把我卖了……”她似在轻喃,神情恍惚。
那人一怔,轻合纸扇,顺势坐到床边,“你的腿虽然废了,模样倒是不错。”说着又用折扇挑起沈呈锦的下巴,“啧啧,当真是秀色可餐……”
沈呈锦恼怒偏头,双拳紧握,心脏像是被握住了,酸涩的痛楚无边无际地蔓延,有一个瞬间,她忽然想要结束生命。
门房吱呀一声开了,那红衣男子即刻站起身。
沈呈锦回头,呆愣地看着来人。
他手中端着药,朝她走来,正是青湛。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沈呈锦鼻子泛酸,手紧攥着被褥,“你不是……把我……卖了吗”
她说这话时,目光始终不离青湛,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青湛闻言微怔,看向一旁的红衣男子。
那人即刻上前,“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逗逗她……”他又看向沈呈锦,“没卖,怎么能卖了呢?”
沈呈锦却不看他,始终盯着青湛,“……真没卖”
青湛不说话,见她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便将药碗放到桌上,坐在床边用袖子替她抹去。
他动作僵硬,力道控制的不好,布料蹭到脸上,有些刺痛。
沈呈锦不知怎地,心中酸涩更甚,有什么在心中天崩地裂地塌陷,她忽然扑倒青湛怀中,嚎啕大哭。
青湛本能地去摸腰间的匕首,又忽然顿住,僵硬的宛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任由沈呈锦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红衣男子看着这一幕,满脸惊悚,刚才都扑过来了,木头怎么没捅死这姑娘
沈呈锦哭了许久,眼泪将青湛胸前的衣衫都打湿了,她抽抽噎噎地从他怀中抬起头,“……青湛,我……我会报答你的……”
“哟,是要以身相许吗?”红衣男子忽然插口,“这木头粗鲁凶残,不解风情,美人不若许我,保你以后金屋美榻,锦衣玉食。”
沈呈锦不看他,也不说话了。
青湛将药碗端过来,却被那人夺去,“人家姑娘家的,你我两个男子怎好在这里待着。”他推搡着青湛向外走,“童朝,你过来。”
一靛衣女子应声而入,朝那人行礼。
红衣男子将药碗递到她手中,“你去喂她喝药,她伤好之前,就由你来照顾。”
童朝将药碗接下,那人推着青湛出了房门。
她端着药碗来到沈呈锦面前,坐到床边,用勺子舀了汤药,轻轻吹着。
沈呈锦看着她,面前的姑娘容貌清艳,墨发高束,左脸有一道刀疤,却不显得可怕,反而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冷静下来,也大致理清了思路,青湛跟那红衣男子似乎是朋友,面前的这位姑娘,应该是那人的手下。
沈呈锦喝下她喂到嘴边的药,“童朝姐姐,你家主子叫什么名字?”她瞧着童朝与徐秋差不多大,应该比原身年龄大些。
“主子姓霍名云。”童朝未看她,语气平静。
“那个黑衣公子,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童朝依旧一丝不苟地喂药。
沈呈锦:“……”
“我的腿……还可能好吗?”
童朝喂完药,将药碗放到桌上,倒了杯清茶递给她,没有丝毫不耐,“腿骨已经接上,养几个月就好了。”
沈呈锦忍不住松了口气,将茶饮尽,“谢谢姐姐。”
童朝将她喝过茶的杯子放回,坐到床边,看了她半天,挠了挠头,“主子,喜欢捉弄人。”
沈呈锦微愣,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她受了连番的打击,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现在细细想来,那个人虽然说话不着调,玩世不恭,可他的眼神,却无一丝邪意。
“我去拿些吃的来,姑娘歇着。”
童朝出了门,留下沈呈锦一人静静坐着发呆,她总算活了下来,活着真好……
夜幕降临,霍云来到一间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青湛正倚坐在床榻边,静静地出神,眸色不见半分动摇。
霍云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这小丫头哪里来的?”
“捡的。”
“咳咳咳”他也不知是体弱还是怎的,咳嗽了起来,“怎的还有了个青湛的名字?”
见他不语,霍云又道:“还真就成了一件兵器了?”他说这话时,不再看青湛,好似喃喃自语。
青湛依旧不说话,轻瞌眼睑。
霍云也不在意,笑了笑站起身。他走到门前,忽然顿住了脚步,“你来硕城,只为杀江克?”
青湛闭着眼睛,依旧默不应声。
霍云低眸,转眼间又恢复了他那一脸灿笑。
“不可思议啊,木头竟然带了个小丫头在身边。”他言罢,便走了出去,临走还故意大力地关了青湛的门。
走廊的仆从路过,看到自家主子又不知在抽什么疯,一脸司空见惯的行了礼便走开了。
霍云走至长廊的尽头,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唇角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等他回到房间,童朝已经在房内等候。
“怎么回来了?”霍云坐下,盯着她,手指轻轻扣击桌面,“我叫你去照顾她,莫不是觉得大材小用了?”
“没有。”童朝脸色平静,“姑娘长得好看,是属下认识的人中最随和的。”
“你总共认识几个人,掰着指头数数。”
童朝伸掌,低头开始掰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霍云:“……”
他轻咳一声,“够了,别数了。”
童朝依言,垂下手,笔直地站在那里。
霍云无奈翻着白眼,“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沈呈锦。”
霍云点点头,宛若无骨地斜倚在桌边,“你说她好看,那有你主子我好看吗?”
“没有。”童朝一脸严肃。
霍云满意一笑,“小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
童朝:“属下不喜欢女人。”
霍云:“……”
他又开始咳嗽,童朝眉头微蹙,替他倒了杯茶。
“我是说,你觉得那木头如何……”
“他没主子好看。”童朝语气平静无波,机械地陈述。
霍云:“……”
下属看脸,这可怎么办……
“这么说,你是看上你主子我了?”
童朝低头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是。”
霍云刚入口的茶水“噗呲”喷了出来,童朝上前,将帕子递给他,后退一步站回原地。
霍云擦了擦嘴角,“谁教你的,敢觊觎主子”
“主子。”
霍云一时气结,“本公子何时教你了?”
童朝:“主子说,任何事,都不可有所欺瞒。”
霍云:“……”
下属看脸,看上的还是他这张脸,这可如何是好……“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童朝依言退下。
她走远后,霍云伏在桌边,不停咳嗽,脸色愈发苍白……
童朝回到沈呈锦那里,抱起她,帮她沐浴洗漱,又给她的小腿按摩一番。
沈呈锦自是感激不已,受宠若惊。
有些人,当真是无以为报了……
沈呈锦的腿伤了,又受了寒,童朝并未走,而是留下守夜,以防她晚间有什么需要。
沈呈锦看她一脸肃穆地站在角落,心中温暖又歉疚,便叫她来睡自己身旁。
童朝倒是没拒绝。
沈呈锦问起硕城的事,那江克原本生在绛州富绅之家,少年时放浪形骸,自结识一位姑娘后,便收敛了心性,非她不娶。
可惜那姑娘上代与他家有血仇,与官府勾结暗害,江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江克尚不信是她所为,直到那姑娘带着江家所有财产嫁给那位给江家定罪的官员,他方大梦初醒。
江家上下拼死助江克逃出,他欲习武报仇雪恨,可惜不是练功的料子,最后引刀自宫,以求速成。
江克练成邪功,性行愈发极端,血洗仇家后便一直被朝廷通缉,他消失几年,忽然在绛州出现,屡屡犯案。后又从绛州来到硕城,沈呈锦很不幸的遇上了。
官府原不肯请江湖人插手江克之事,可最终实在无计可施,才有了青湛追杀江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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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我身边的都是什么样的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