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期待与祈祷(夏尔视角)

番外:期待与祈祷(夏尔视角)

恶之为花,其色艳而冷,其香浓而远,其态俏而诡,其格高而幽。

它汲取着恶念生长,它绽开在地狱的边缘,它是伊甸园中的一枚禁果。

但它不是罪——它无罪。

————

夏尔·波德莱尔是由什么构成的?

是冲突的现实与理想,是无数次的沉默与妥协,是唯一不变的倔强与坚持。

他很清楚,自己是人造的产物。

他曾蜷缩在盛满营养液的巨大玻璃容器中,无时不刻刺眼的光使实验室更加惨白一片,来来往往无数人进进出出,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是一样的狂热……与虔诚?

贪婪、傲慢、亵渎、嫉妒、愤怒……

人类无止境的欲望与勾心斗角、欺诈隐瞒,是他从一开始就被灌输的东西。

他自恶意而生。

但是,人类又是复杂的。

那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每每注视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慈爱,宛如在注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波德莱尔是知道的,他有时会将双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这时,那苍老的面庞总是洋溢着年轻的欢乐,目光温柔而深情。

他会幼稚地逗弄刚刚出生的波德莱尔。

他指引着他伸出手,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掌隔着玻璃相贴,温暖的感觉似乎也沿着玻璃传导过来,触动了波德莱尔的心。

轻轻的一下,有些特殊,似乎又称不上疼痛。

那这是什么呢?幼小的波德莱尔在思考这个问题。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可以确认实验体视觉系统发育良好,大脑发育完全,具备一定沟通能力与感知能力,具有自我意识。”

老者转过头,严厉刻板地叙述。

他一旁似是助手模样的人正在匆匆记录,周围连接着玻璃管的各种仪器一刻不停地向外吐出各种数据,不少人对着这些东西抓耳挠腮。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可他们的眼中却并没有倒映出波德莱尔的样子。

也就是在这个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时候,老者又重新转回头,他长久地注视着他这一生最完美的杰作。

在这之前有无数的失败品,但老者并不在意。

他已经很老了,长年累月的辛劳彻底搞垮了他的身体,与上帝宣战的惩罚即将就要落下。

他会带着他所有的罪孽一起下地狱。

而他也从未后悔过。

他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波德莱尔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过了许久,他无比骄傲又自豪地开口:“我的孩子,你是一个奇迹!”

即使当时还不理解,但这句话被深深刻在波德莱尔的心上,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

他自恶意而生,却备受期待。

直到那一天,兰波的出现结束了他平静枯燥的待产期。

他真正意义上,作为“人类”出生了,却也从出生的这一刻起,失去了为人的权利。

实验室被毁了个彻底,有很多人死了,鲜红的血液从不知名的地方蔓延到他脚下。

这是谁的血呢?他不知道。

他感觉眼角涩涩的,有一股很难受的感觉,心中密匝匝的疼痛正在向全身蔓延。

与此同时,他的异能暴发了。

无穷无尽的阴影从各个角落钻出,将他和兰波密不透风地包裹。

然后,波德莱尔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阴影在他身后狂乱地舞动着,满怀恶意地催促他犯下滔天大罪。

可是,他不想。

本能鼓动着他去伤害,可作为“波德莱尔”,他却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于是他颤抖着幼童稚嫩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藏匿在阴影中。

那时的兰波是傲慢的,他完全不在乎刚出生的小婴儿脆弱又迷茫的心灵,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下了什么决定。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

然后,他跟波德莱尔说的第一句话是:“跟我走吧。”

波德莱尔看着他,眨了眨眼,半响没做出反应。

“这有些难办了……”兰波小声抱怨了一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一边说他一边凑近,像是诱拐小孩的人贩子。

波德莱尔点点头。

“那你跟我走。”

于是兰波发动异能,金色的立方体在层层叠叠的阴影中清出一条道路,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带你去看星星。”

波德莱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出黑暗,走到兰波身前,问:“星星是什么?”

“好,到手了!”暗中不知偷窥多久的魏尔伦一把拎起他,转身就招呼亲友离开,“我们要快点离开!”

“好。”兰波点点头,跟上他。

徒留被魏尔伦扛着的波德莱尔十分疑惑:上当了!

一边从爆丨炸的建筑物中逃离,一边魏尔伦还有闲心和搭档击个掌,庆贺他们又一次的成功。

“星星是什么?”即使是以别扭的姿势被人携带,也不能阻挡波德莱尔发问。

“啊?星星?”魏尔伦随口答道,“你就当做是梦想吧。”

还不等波德莱尔问“梦想又是什么”时,魏尔伦又自顾自地笑了:“反正,星星会有的,梦想也会有的。”

所以星星究竟是什么?这个疑问后来在波德莱尔心中憋了好久。

不论以后,至少现在——他自恶意而生,却备受期待,心怀光明。

————

“夏尔,夏尔?”熟悉的声音将他从久远的梦境中唤醒。

他从书桌前抬起头,身上的毛毯也随之滑落:“早安。”

“现在已经不早了。”他的搭档指了指漆黑的窗外,“你要吃点东西吗?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你最近好像格外嗜睡……”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兰奇一边从冰箱里掏出什么应急食品,一边等待炉子中的水烧开,又小声地碎碎念,“怎么了吗?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之前受的伤……”

声音突然中断,应该是水烧开了。因为夏尔听到了一阵乒呤哐啷的声响,不难猜测应该是他那个出身优渥的搭档正在艰难地尝试把东西煮熟,即使这听上去更像是在拆厨房。

“都不是。”他走到兰奇身边,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我只是……做了个梦,很久以前的梦,内容太多了。”

“没关系的,我没事。”

“什么梦?”

看似只是无意的询问,但他却熟知搭档的套话技巧,一不留神,家底都没了。

“我梦见,你说你喜欢我的那一天。”夏尔眉眼弯弯,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讨巧地转移话题。

果不其然,碰到这个话题,兰奇满脸通红,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又因为他过于坦诚的直球,最后捂着脸跑出厨房。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夏尔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已经有些后悔表白了,本来他就打算一个人怀抱着这些隐秘的心意葬于坟墓。

毕竟,他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又怎么能凭着感情绊住另一个人呢?

他的眼神落在了身后躁动的影子,他面无表情地一脚踩在上面,微微用力,强行把那些东西又压制了回去。

可是……他有些吃力地俯下身子,在一言不发的痛苦和隐忍中,眼前却浮现出搭档的样子。

他苦笑一声。

我又怎么能不去爱他?这份热忱的爱意,又怎么能忍耐?

身为人造品,他的使用期限也快到了。

《恶之花》一日比一日的暴躁失控,曾经他能够精准地操控满室的阴影化作玫瑰来讨搭档的欢心,看上去锋利的荆棘,在他碰上去的一刻全部变成柔软的绸缎。

而现在每一个夜间,他甚至不敢入眠,《恶之花》的呓语在他耳边响起,他睁着眼睛到天亮,生怕自己无意识的失控造就悲剧。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决断了。

他端着东西走出厨房,一个人默默地吃完全部,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所料,兰奇光明正大地躺在他的床上。

看到他,床上这只小猫咪一下子打起精神,坐起身,拍拍自己身旁说:“来,快陪我睡觉。”

“这是单人床。”事到如今,夏尔也只能尝试讲讲道理了。

“挤一挤嘛~”可惜这个人就是不讲道理。

他撑着脸,微微侧头,裸丨露在外的白皙后颈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浅浅的柔光,含着笑意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似是被温暖的被子治愈了,他笑得软乎乎的。

看得夏尔心痒痒,想动手戳一戳他脸颊上的软肉。

“我不困。”夏尔把椅子搬到床边,他坐下说,“我看着你睡。”

“我今天睡太久了。”

他扬起一个轻快的笑容,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深沉又哀伤的目光。

我想看看你……再让我看看你吧,直到我们注定离别的那一天。

突然,他被拽上床。

不容他反抗,一只粘人的小猫咪就蹭上他的胸口,态度强硬地抱住他的腰。

“夏尔,我就在这。”他说,“我不会走的。”

“我爱你。”他颤抖着身子,呼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夏尔的脖颈上。

像是要挽留什么似的,又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你爱我吗?”

长久的沉默。

夏尔搂紧了他,却始终沉默不语。

他连一个承诺都无法做出,他连一句“我爱你”都无法说出。

对不起。他想说。

兰奇却像早有预料,伸出一只手指抵上他的唇:“道歉的话,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我们还有以后,所以……”

透过他的眼睛,夏尔能看出他在不安。

他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话,可一对上夏尔那透彻明亮的蓝眼睛——他最后只是说:“如果你没有异能就好了。”

在黑暗中,夏尔睁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是因为异能而认识了夏尔·波德莱尔,夏尔·波德莱尔也是因为异能而生的。

抛去《恶之花》外,这个年轻的人格一无所有,没有人在意他是谁,他每一次做出抉择时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他们只在乎“《恶之花》的使用者”。

可是,却有一个人在他面前会由衷地说出:“如果你没有异能就好了。”

如果你只是夏尔·波德莱尔就好了,我依然爱你。

夏尔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在心间萌生的喜悦中又不免染上忧郁的阴霾。

我怎么能不爱你?可你又为什么要爱上我?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而他怀中的搭档却始终清醒。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无异能者”的身份而自卑,也从未羡慕过其他异能者,面对国际上赫赫有名的超越者,他与他们交往时的态度依旧平和而冷静。

他的眼睛清楚地倒映出那些人本身,没有畏惧、没有贪婪、没有渴望。他只是彬彬有礼地向他们打招呼,谦逊的动作显露出一份尊重,也只限于尊重。

就好像,在他面前,异能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所以,也只有他能对夏尔说出:“如果你没有异能就好了。”

如果你只是普通人,那么我就带着你一走了之,我们一起流浪到世界的另一端。

怀中的小猫咪絮絮叨叨地规划着以后,其中不免有些奇思妙想,夏尔静静地听,偶尔出声。

这一夜,仿佛是不约而同,他们谈以后,谈未来,谈幻想,却始终不谈现在。

忍耐着痛苦和本能的夏尔,每一次感觉快要坚持不住时,他便在心中说一声:我爱你。

每一次都是如此,每一个难熬的夜,他全是凭着这一句句“我爱你”挺了过来,又在黎明的晨曦下对恋人温柔地笑,藏起一切苦痛,只余下欣然的喜悦。

那一晚,兰奇躺在他怀中,轻轻揪住他衣服的一角,平静安稳地陷入沉眠,呼吸的气流拂过他的脸。

他或许早就发觉了什么,也或许早就知道了一切,但他没有质疑夏尔的隐瞒。

他只是不声不响,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夏尔。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动作却时刻体现着信任——对搭档的绝对信任。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正是怀着这样的念头,他才能在夏尔怀中安睡。

他什么都没有问。

那一晚,夏尔的唇边抵着无数句呼之欲出的“我爱你”,却又全部被他咽下。

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束。而他已下定决心,让自己成为唯一的受害者。

————

也正因为抱着这样的牺牲想法,所以后来在兰奇濒死的那一瞬间,他才会如此怒不可遏,以至于彻底失控。

但是,拉回他神智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兰奇轻轻拽住他的衣服,然后笑着说:“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仿佛一盆冷水扑在头顶,夏尔呆愣住原地。

既然如此,那么兰奇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他度过每一天的呢?

他或许比夏尔自己更早地知道这个期限,但他仍愿意接受夏尔的爱,仍能够笑着抱着夏尔对他说:“我爱你!”

如果这注定是一场短暂的爱情,那么他不期待挽留,只希望至少不留遗憾。

毫无疑问,与他相比,夏尔只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可是,这一刻他做出抉择,他宁愿悲剧继续延续下去,也要挽救搭档的性命。

你不该死在这里,你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不是在命运中颠沛流离,而是选择你真正想要走的路,去向那个充满光明的未来吧。

这样,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

从自己体内剥出异能是一件不可能,也幸好,夏尔·波德莱尔只是异能的载体,而现在,这个载体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才让他有了一丝机会。

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呢?就像是一个人想要掐死自己,与本能、与意志、与躯体作斗争。

而最后,他成功了。

最后的最后,他反思起自己的错误,想到了好多好多事情。

他想起自己曾瞒着兰奇走过无数个首饰店,最终只是挑中了一位卖银饰的老者,请他打造两双古朴简约的银戒。

不需要什么花纹,只是在戒指背面刻上他们两人的名字就好。

戒指很快就到手了,而他却始终不敢送出去。

这不公平,他想。

他隐瞒了兰奇太多,在兰奇梦想着他们的未来时,他却悄悄地退开。

他该怎么对兰奇说呢?我不能参与我们的未来了,你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他实在太过内敛了,他把很多的爱与恨、痛与泪都藏在心底,不发一言。

这份有期限的爱情,对他来说成了磨难。

他在心中给自己规划好死路,一步一步向那里坚定不移地走,又只能回头,对还站在原地等他的兰奇说:“我走了,你别想我了。”

那双戒指最后被他交给了魏尔伦保管,他衷心期望,兰奇一辈子也不会见到它们。

很多事情,只要他一个人背负着离开就好,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但是,在即将死亡时,莫大的悲伤还是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终是后悔了,他给兰奇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遗憾。

这份遗憾牵扯着另一个人一生。

————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

我希望你能把过去当做一本书,我只是其中的一页,轻轻一翻便能揭过。

不要悲伤,不要留恋,不要遗憾,不要后悔,因为我爱你,这是不容置疑的。

爱的牺牲本就是理所当然,所以请高兴一点吧,请不要让我的祝福化为诅咒,不要让我的心意化作束缚。

你来到这世间,经历许多事,遇到许多人,磕磕绊绊地向前走。

你或许将步入破晓又沉湎于黑暗,你将经历世上所有的美好与险恶。

人世艰难,道路坎坷,你不要回头。

我走了,不能再陪你了,你也别再想我了。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忘了我,我的挚友,我的搭档,我的挚爱。

向前走,不要回头,走向你的未来。

※※※※※※※※※※※※※※※※※※※※

绝了,我码完这一章的时候还没想明白,原本是背景板的白月光究竟是什么时候上位的。

虽然在同人文里写原创角色谈恋爱很奇怪,但纠结了好几天,总算整出一份大纲的我表示,决定权在读者手上了。

夏尔究竟复不复活,如果复活,正文的结局就是他和大佬两个人跑到横滨开一家咖啡店,养一只猫,几个小孩,弥补过去的遗憾,过着悠闲宁静的养老生活。

以后还会写其他分结局。

所以你们觉得夏尔究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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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身为大佬的我今天也在被当做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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