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波
夜色阑珊，霓虹流离。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洒进来，显得十分静谧，屋子里有些冷清，被子有些潮湿，但是此刻简风的心里，却有一团火焰在跳跃着，燃烧着，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摊开手，那枚崭新的臂章，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烨烨有光。
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那片久违的土地。
简风站起身来，打开灯。
只见他迅速地从床底下拉出一只鼓囊囊的迷彩背包，可是当他的手缓缓伸向扣带的时候，却不由得停在了半空，微微的颤抖起来。那一瞬间，他耳旁仿佛又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响起了直升机的轰鸣声，响起了电台杂噪的通话声，响起了自动步枪清脆的点射声……
这些模糊而又清晰的声音，似浪潮、如闷雷一般，席卷而来。
深吸了一口气，简风目光缓缓变得坚毅，变得明亮。
他缓缓地打开了背囊，动作轻柔舒缓。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套有些陈旧的07式作训服，缓缓抚过那迷彩的纹理，简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已经深深地与他们连在了一起。
再下面，军绿色的常服，短袖，礼服……
每一件军装，全都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军人一般，时刻在待命着，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刺向敌人的咽喉！
简风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往事幕幕，似水般流淌。
他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在床边。
然后他将压在最下面的一个鼓鼓的档案袋，慢慢捧在手中。
昏暗的灯光下，简风眼中闪起了点点的泪光，只见他咬咬牙，慢慢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陆军大檐帽徽、领花、从列兵到中士的军衔肩章……
最后，是一柄状若闪电般的弧形匕首，泛着森然寒光……
他拿起一个‘钢七侦察连’的臂章——
句句铿锵有力、振地有声的话语，就如昨日般，在耳边响起：
“同志们，你们为了祖国的安宁和人民的幸福，积极响应党和人民的召唤，踊跃报名参军，立志在保卫祖国的光荣岗位上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你们作为党和人民培养出来的跨世纪优秀青年，家乡**和家乡人民为你们的光荣选择感到十分的骄傲和无比的自豪。”
“这是国家法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也是我们应尽的光荣义务！”
他拿起一个‘雷霆特种大队’的臂章——
旷夜的训练场上，数百头戴黑色贝雷帽的特战队员手持步枪齐声怒吼着：“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兵，我们是刺破夜空的闪电之师，我们是永远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钢铁部队！”
简风感觉到胸膛中，那滚滚的火焰，正在不断的燃烧。
他拿起那柄匕首，手不禁颤抖着——
“这是我们的信条！这是我们的灵魂！”
“雷霆出击，共死同生！”
他缓缓握紧那柄匕首，猛地站起身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昏暗的灯光里，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坚韧不拔，任凭雨雪风霜，都不能磨灭半分！
夜愈深，轻风微凉。
良久之后，简风缓缓蹲下身，仔细而又轻柔地，把这些东西一件件复又装入背包，然后一把撇开枕头，将背囊放在床头，俯身靠在上面。
那许久都再没有过的淡淡笑意，悄然挂在了他的脸上。
※※※※※※
午后，Z市某校园。
天气有些闷热异常，太阳像是一只巨大的火球般，悬在半空，道道耀眼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影，斑驳地打落在林间的小道上，显得格外恬静和明媚。
此时正值课后，往来的学生络绎不绝。有抱着书的，有背着包的，有一个人的，有一对对的，有三三两两的，讨论问题的，说笑的，纷杂一片。
大学的校园，总是这般洋溢着青春与活力。
树荫下，站着一个短发青年，看着往来的人群，一脸平静。
这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短袖，牛仔裤微微有些发白，带着几分颓废。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和深邃，眼角深处，却泛着点点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引得不少人侧目。
看着往来不绝的莘莘学子们，简风心里一阵的感慨。没能上得了大学，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始终有那么一些的遗憾，但是，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入伍。
人生一世，总会有那么一些的事情，让你决绝不疑。
“哥！我在这里！”
远远传来一声清脆似莺鸣般的声音，打断了简风如潮的思绪。
转过身去，只见小道一头，正有两个女生并肩走出。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碎花裙的女子，一边笑着朝简风挥手，一边小跑过来；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留着齐肩短发，颇为秀气的女生，此时正好奇地看过来。
树影斑驳，光影摇曳，两个女生一前一后，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好意思呀，嘿嘿，让你等了这么久！”
沐语像一只欢快的小雀一般，跑到简风面前，伸手环住简风的胳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自从她上大学这一年以来，简风还是第一次主动过来看她。
以前在部队里，离得太远。
而后又为了生计奔波，根本腾不出时间。
“给你介绍一下，她是的大学的同学，也是我的好姐妹，窦薇！”沐语说着拉起简风的胳膊，将他拽到那位短发美女面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由衷的笑意。
“我哥哥，简风！是不是很帅气呀！”
沐语显得很兴奋，一旁的简风却显得有些尴尬。
“很高兴认识你！”
窦薇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常听我妹妹说起你，还得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两只手一握即开。
“说起来，倒是沐语照顾我更多一点……”窦薇挽了挽额前的发丝，莞尔一笑，声音清柔悦耳，说着亲昵地拉起沐语的手，接着说道：“再说了，咱们可是好姐妹！”
沐语笑着正要说话，却脸色微微一变。
远远地，只见一行男女六七人，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窦薇自然也看见了那群人，眉头皱起，眼中闪过几分厌恶之色。
简风将两人的神态看在眼里，方待说话，却只见沐语有些局促地拽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咱们别老站在这里啊，边走边说吧！”
以简风缜密的心思，怎能看不出其中细微的端倪。
只见他一反常态的站着未动，远远看了那群人一眼，忽地问道：“那些人也是你们同学吗？”
沐语听简风这么一问，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那群人显然也看到了简风三人，其中一人伸手往这边指了指。
只见一旁的窦薇面上带着几分决然之态，问简风道：“听沐语说，你当过兵？”
简风点点头。
窦薇接着又道：“说实话，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自己的妹妹，真的很不应该，像沐语这样善良的性格，在学校里……”
简风听着脸上闪过一阵愧色。
沐语听到这里，急道：“我哥他一直很忙，再说了，我在学校里不是挺好的么！”
说着拉起简风的胳膊，作势欲走。
只听窦薇大声道：“沐语！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瞒着不说，难道以后还要让她们像以前那样欺负你吗？今天你哥在这里，你怕什么！”
沐语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窦薇话如连珠，还未说完，简风的脸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说话间，那帮人已经来到近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沐美女吗，你不是很清高吗，又从哪找了这么一个小白脸……”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牛仔短裙的妖媚女子，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沐语。
简风霍然转头，目光冰冷如刀，使得她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止住。
一旁窦薇冷冷道：“司徒燕，你少说风凉话，他是沐语的哥哥！”
这时从人群中站出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生，头发梳的油光瓦亮，瞪着窦薇大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
“你……”
窦薇岔怒欲语，被一旁的沐语赶紧拉住。
简风上前一步，将沐语和窦薇两人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眼前几人。
那大个子男生被简风这么一瞅，顿时只觉心里一紧，没来由的一阵胆怯。眼前这个略显消瘦的男子，那双锐利如鹰鹫一般的眼睛，就好像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这柄无形的利刃，仿佛能够刺透其身体，直斩在他的心里。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许多人指指点点，准备瞧一瞧这眼前的好戏。
其中自然也有认识这个大个子的，眼中既是愤恨，又是畏惧。显然这帮人的恶劣行径，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校园里，已经是恶名昭彰，怎奈这些人来头不小，许多人也只有忍气吞声。
短短一会儿，那大个子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只是他骄横惯了，又眼见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自是不能丢了面子，当即口中大喝一声，面带狠色，挥起沙包般的拳头往简风脸上砸去。
“啪！”
一声轻响。
简风动也没动，右手已经牢牢抓在了大个子的拳头上，周围一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简风是怎么迎上大个子那来势汹汹的一拳。
紧接着只听‘咯巴’‘咯巴’几声脆响。
那足有一米九的彪悍青年，嘴里忽地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偌大的身形霎时间矮了下去，‘碰’地一声屈膝半跪在了简风面前，面部涨红扭曲，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今后若是再听到有人敢欺负我妹妹，断的，可就不只是一只胳膊了！”
简风冷冷环视一周，沉声说罢，将手一甩。
只听那大个子再次惨叫一声，右臂已然耷拉下来。
周围众人早已经看得呆了，此时听完简风振地有声的一句话，顿时变得骚动起来，有暗中偷笑的，有夸奖的，有幸灾乐祸的，纷杂一片。
简风说罢，自兜里掏出一沓钱，丢在大个子面前。
然后转过身，拉过还兀自发愣的沐语和窦薇，开口笑道：“你不是说有个地方的菜非常不错么，今天正好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尝尝！”
方待离开，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喂！你叫什么名字！”
“简风！”
简风头也没回，带着沐语两人，不多时便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