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决绝
红日当空，大街上车水马龙。
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也只有偶尔从空调里卷出来的一阵凉风，才能让人感到稍微的舒爽。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这个坐落在街角的老店，生意格外的红火。
靠窗的桌边，沐语和窦薇两人坐在一块，一边吃饭一边窃窃私语，时不时往坐在对面的简风这边看上一眼，嘴里同时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看到沐语开心的样子，简风心里由衷的释然。
自从三年前爷爷离开人世，现在他就这么一个亲人。说起来也惭愧，入伍四年多，直至今天，他基本上就没有尽过一个当兄长的义务。
反倒是沐语从高中再到大学，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从没有让他操心过。
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他的福气！
每每想到此处，简风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哥，赶紧吃菜呀，你又发呆了！”沐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说着拿起筷子，往简风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
淡淡的阳光，温暖如玉的面庞。
两个美女有说有笑，引得邻座顾客不时侧目。
“小语，你可从来没说过，你哥哥这么厉害，那孙亮以前可是武术队的，没想到刚才在你哥哥面前，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
窦薇拉着沐语说到，眼角的余光却瞥向简风这边，眼中泛起了小星星。
简风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沐语秀首微微扬起，脸上带着会心的笑意，说道：“那是自然了，我哥哥在部队里可不是普通的兵，而是一名特种兵……哎呀，好像又说漏嘴了！”
说着故作惊讶的样子，吐吐舌头，赶忙住口。
窦薇不依不饶，拉着沐语道：“说嘛，我还真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和电视上演的一样呢！”
沐语偷偷一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简风，带着几分狡黠，低声对窦薇道：“这个你就要问我哥了，嘻嘻，你不是一直说要找一个兵哥哥么，你看我哥……”
花未说话，就被两颊泛红的窦薇捶了一下。
两人挽着胳膊，又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简风，自然听到了两人说的话，一脸无辜的样子，夹起碗里的排骨，刚送到嘴边，兜里的电话开始有些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看到署名，简风收起笑意，接了电话，来到门外。
“疯子，票我已经订好了，下午四点半，我在机场等你！”
电话一头传来唐宝成略带沙哑的声音。
“没问题，我准时过去！”
简风回头看向坐在窗边说笑的沐语，眼中闪过几分愧疚。好不容易有时间陪妹妹吃顿饭，马上又要分开，这次任务一去，回到部队后，想再见面又会变得不容易。
但他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名特战队员。
有时候，就不得不将自己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深吸一口气，简风将这些不愉快的想法，暂时抛开。
回到桌前坐下，只见沐语沐语脸上带着几分希冀的神色，开口问道：“哥，你刚才不是说有一个惊喜要告诉我吗，现在饭吃完了，你是不是该说啦！”
简风张张口，话到了嘴边，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昨天收到了老部队的传单，要去一趟南方，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就可以重新回到部队了。”
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至少对他来说。
但此时此刻说出来，却多多少少的有一些不合时宜。
短暂的沉默。
沐语听完简风的话，笑容和希冀慢慢地凝固，但很快地，眼中失望的神色一扫而空，随即变得高兴起来，跑过去拉着简风的胳膊，开心道：“真的吗？”
简风点点头。
沐语脸上的笑容更甚。
在她心底深处，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她心里也清楚，部队于简风的意义，是多么的重，只要他能够再次回到部队去，她心里的那一点自私，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半年来，她不止一次地看到他一个人拿着烟，黯然神伤的样子。
虽然这之后，想要再和自己的哥哥见上一面，会变得更加的不容易，但是她此时却是打心底里的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她明白，有的人，天生就是属于那个神圣的地方！
就像雄鹰，留在这座城市，几如牢笼。
只有回到部队，他才能够自由的展翅翱翔！
“那你什么时候走，不会就是现在把？”
沐语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但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发颤。
简风伸手拂过沐语那如瀑般的秀发，眼中露出几分爱怜之色，随即似想起什么一般，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沐语手中，柔声道：“这张卡你拿着，密码是你电话号的后六位数。”
沐语摇摇头，坚决道：“我不要，你留着自己用！”
简风将卡塞到沐语手中，开口道：“不用担心我，部队光补助和津贴就有好多！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画架么，完了让窦薇陪你买一个最好的！”
沐语眼圈开始发红，搂着简风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
简风又道：“傻丫头，以后学校里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还有以后课余周末的闲暇时间，就不要再去做兼职了。你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画家，我很期望再过几年，能看到一个美女画家的诞生！”
沐语嘴一瘪，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窦薇赶紧走过来，拉过沐语的手，轻声的安慰着。
简风咬咬牙，转身大步离开。
※※※※※※
烈日如火。
一阵风过去，原本明亮耀眼的天，渐渐变得暗了下来。
简风的心口上，此时就像是有一块巨石压着一般，说不出的沉重，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那隐隐的哭泣声以及沐语梨花带雨的面庞，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久久的挥之不去。
长吁一口气，简风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署名韩晴的号码，拨了过去。
不多时，电话接通。
耳边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惊讶的女子声音，开口问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啦？”
声音清悦绵柔，说不出的成熟诱惑。
简风听此，脸上露出几分苦笑，直接道：“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电话另一头，韩晴幽幽叹了一声，才徐徐道：“我就知道，除非是有什么事情，不然的话，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说呗，什么事情？”
简风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之色，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听韩晴笑着娇叱道：“你说你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偏就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简风迟疑片刻，才开口道：“我要去一趟南方，完了会重新回到老部队去，这之后估计时间会很少，所以……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下我妹妹，我给她留了你的电话。你是知道的，沐语她太单纯，在这座城市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只听韩晴道：“你放心吧，以后沐语就是我亲妹妹啦，我会照顾好她的。”
说到这里，韩晴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惆怅的口吻又道：“说真心话，我非常不赞成你再回去，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退伍的了？况且在那里，无时无刻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境之中……”
简风摇摇头，斩钉截铁道：“我必须回去的！”
韩晴叹道：“你这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倔脾气，这些话，就当我没说吧。”
望着天边逐渐滚来的云雾，简风眼中的坚毅之色更甚。
他是一个军人，这是他的使命！
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是任何时候！
方要挂掉电话，只听电话另一头传来韩晴低不可闻的声音，充满了寂寥和苦楚：“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不论什么时候，莫忘了还有我……”
嘟嘟嘟~
简风握着电话，立在街边，心里忽地袭来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浓云滚滚，原本晴朗的天色，此时变得异常昏暗。
不过看样子，这样的云雾是下不起来雨的。
只是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神烦的味道。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多，距离机场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过去时间应该刚好。心里如此想着，简风缓缓将心绪平静下来，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方待上车，简风忽地又停了下来。
只见街边远远的树下，一个年近花甲，衣衫褴褛的老头，披散着头发，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绿皮搪瓷水壶，正百无聊赖地半卧在树底，不停地将手中的壶送到嘴边。
跟司机打了个招呼之后，简风快步走过去，掏出一沓钱。
给自己留了两百，余下的全都塞到了老头的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老头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在简风离开的时候，原本耷拉着的双眼一扫浑浊之态，眼角掠过几分异色，但随即又变得如之前那般。
汽车的引擎声徐徐响起。
谁又能料到，他这一去，往后命运的轨迹，会完全的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