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琐碎
蓝忘机名为闭关实则养伤,戒鞭的皮外伤经过两个多月的静养,才好了七七八八,如今医师让他每日药浴三次,帮助灵脉的修复
而每次沐浴,胸前的那个烙印都时时刻刻提醒他,魏无羡已经不在了...
此前还有一坛没有喝的天子笑,蓝忘机也将它好生的藏在静室的地板下,想着今后出关了一定要多买一些回来藏着,因为那人曾说过
『“你们姑苏的天子笑,真真乃酒中绝色。日后有机会我再去你们姑苏,一定要藏他个十坛八坛的,一口气喝个痛快。”』
乱葬岗问灵时,忘机琴的琴弦损坏,不久前自己的兄长已经让人修好,又还了回来,但因为灵脉受损,不能问灵也不得习剑。
蓝忘机把当年在玄武洞中从魏无羡身上拿走的那个香囊找了出来,重没有做过女红的他,竟然拿起了针线,笨拙的一针一线的将那个香囊改做成了钱袋
他看着手里改制的钱袋,无奈的叹了口气,魏无羡曾经画的那幅“鬓边花”以及藏书阁的那些纸条,全都在云深不知处那场大火给毁掉了
想想他留给自己的东西真的不多,香囊是自己偷拿的,思追是自己找到的,天子笑是自己要藏的,烙印是自己烙的,忘羡曲是自己谱的,戒鞭痕是自己认罚的,除了兔子和干花是他给的以外,竟然再也找不出其与他相关的东西,就连在梦境也很少遇见他...有的只是无尽的相思...
闭关期间蓝曦臣时常来找蓝忘机谈心,给他讲讲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时常将蓝思追一起带过来,上了一段时间学的蓝思追终于不再叫蓝忘机“哥哥”,而是非常有礼貌的改称他为“含光君”
蓝思追很乖巧,学东西也很快,适应力也强,他与一个同龄的孩子玩的很好,那孩子性格活脱,蓝曦臣说他性子很像魏无羡,也曾带他来见过蓝忘机
待受损灵脉恢复了六七层后,蓝忘机便开始在静室问灵——尚在否;在何方;可归乎
日复一日孜孜不倦,可终无应答
万般心事无人倾诉,只能化作指尖旋律,尽数弹给“忘机”听
琴之声,人之心;琴之七弦,人之七情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听闻藏书阁的玉兰花又开了,开得满树都是,蓝忘机会时常想起那人爬上玉兰树,坐在窗边眉眼带笑的样子...
禁闭的第三年,蓝忘机拜托自己的兄长四处寻了各品种的芍药花苗,开始在静室院内的一角种植,此前没种过花,这是第一次种,没几天就死掉了好些,就这样不断种植摸索,折腾了一年,总算是有些成效
出关后,蓝忘机第一时间去了乱葬岗,一则是想看看乱葬岗能否寻到魏无羡的踪迹,二则是带思追去回去看看。
闭关的这几年,蓝思追时常去静室,所以他对蓝忘机并不陌生。但尽管如此,他依然同其他弟子一样,觉得蓝忘机是像神一样存在的人物,让人心生崇拜和敬畏。能入他的门下作为嫡传弟子,蓝思追早已让诸多门生都羡慕不已
而今日蓝思追不用早课,同含光君一起单独下山,更是让众小辈们一片哗然,皆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蓝忘机带着蓝思追御剑直奔夷陵乱葬岗方向
半晌,思追终于忍不住问道:“含光君,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夷陵”
“夷陵?你是说,夷陵老祖魏无羡曾经所在的夷陵?”
“嗯”,蓝忘机有些奇怪,思追这几年都身在云深不知处,怎会知晓魏婴之事,便又问道:“你如何知晓夷陵老祖之事?”
蓝思追道:“哦,不久前景仪给我看过一话本,上面记录了夷陵老祖的生平事迹”
景仪,蓝忘机回想起一年前这孩子还求自己替他赐字,当初就是因为他性子活脱,与魏无羡有几分相似,所以才给他取字景仪。虽有些气景仪给思追看此类话本,但想想,年少时魏无羡又何尝不是如此喜欢看话本...
蓝忘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也并未多问话本里的内容,因为不用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转眼便到了夷陵,他并未直接带蓝思追上乱葬岗,而是选择在当年同魏无羡一起吃饭的茶楼坐了下来,他点了和当年一样的菜式,同样也给思追点了一份甜羹,茶楼里的说书人依然说着魏无羡的故事
蓝忘机无心听闻这些胡编乱造的诋毁之词,而蓝思追却听得很认真
他们出了茶楼,蓝思追满脸的疑问,茶楼里说书人皆是讲述魏无羡如何背信弃义,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仿佛夷陵老祖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坏到骨子里了......而画本里的夷陵老祖虽不说是个大英雄,但也到底是有情有义,为保护温氏族人,为了守护心爱之人温情才与天下人为敌,最后温情身死,夷陵老祖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不夜天,最后殉情而亡...
蓝思追本想问蓝忘机这两个版本的夷陵老祖到底哪个是真的,他抬头见蓝忘机,虽同平常一般皆面无表情,但今日神色却异常冷淡...思索一二后,终是没敢开口询问
时隔三年,再上乱葬岗,早已物是人非,他们径直的向乱葬岗山顶走去,蓝忘机一路无语,蓝思追则紧虽其后,也没有多话,二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
乱葬岗山顶有一个巨大的洞,上面刻着“伏魔洞”几个大字,蓝思追看着那几个字发了楞,虽年仅七八岁,认字却早已不在话下,心道:原来含光君带我来的地方是夷陵乱葬岗,这伏魔洞曾是夷陵老祖的故居。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莫名间对这里有熟悉感,他虽不明白为什么含光君会带他来此,但转念又想,含光君定是有他的道理
蓝忘机领着蓝思追直直的进了伏魔洞,依然没有说话
伏魔洞内如同三年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血池的禁制因常年无人修补,早已渐渐失效...
蓝忘机寻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坐了下来,挥手翻出忘机琴,置于膝上,铮铮琴声不断
蓝思追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他能听出含光君这是在问灵,但毕竟他才刚修习问灵,含光君所奏有很多都听不懂
琴音如泣如诉,然而每次弹奏完,如有灵识,琴弦会自响,那是请来的灵与弹奏人对话,作的回应。而此刻蓝忘机弹奏数次,却没有一次应答。
蓝思追心下诧异,在他心中蓝忘机是无所不能的,而此刻竟然没有请到灵...
更令让他不解的是,明知没请到灵,蓝忘机还是不停弹奏,仿佛是明知不会有灵前来,亦或是即便来了也不会给他回应,他还是要弹奏...
蓝思追恍然明白过来,此刻的蓝忘机并非是真的要问灵,他更像是在诉说...
蓝思追轻轻唤了一声:“含光君...”
蓝忘机抬眼望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产生错觉,他仿佛看到蓝忘机的眼中泛着水光,就那么一瞬,蓝思追立刻否认了自己,确定自己是眼花了,怎可能,他可是含光君啊
蓝忘机看了一眼蓝思追后,似乎也被他打断了诉说,手底琴音一转,这次蓝思追听懂了,他弹得是“此地有灵否?”
不出片刻琴弦自响,答道:“有。”
蓝忘机接着问:“尔乃何人?”
灵答:“四叔。”
“魏婴在否?”
“魏公子不在”
“可知其消息?”
“不知”
“此处还有何灵?”
“魏公子当年在此所庇护之人魂魄皆在此处”
“阿苑在此,如今改名蓝愿,随我在云深不知处。”
“多谢含光君,无以为报!”
琴音一来一回,问答复杂,蓝思追只听懂了四叔和自己的名字。
琴音止息之后,蓝思追突然觉得自己四周清冷了许多,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微风环绕着他,微风拂发,吹动了他束在脑后的抹额带子,就好像是有人在轻抚他的头和脸,他突然很想哭,眼泪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蓝忘机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微风停了,他才出声,道:“回去。”
途径彩衣镇,蓝忘机来到了三年前的那家酒肆,踌躇了一会,他让思追在外等候,自己独自进去要了两坛天子笑,放入乾坤袋后出来,随后又带思追去买了一些有趣的小话本,道:“闲暇时才可看此画本,切勿耽误功课”
蓝思追受宠若惊道:“谢谢含光君!”
回到云深不知处后,蓝忘机将新买的两坛酒放在了三年前藏的酒的旁边,烈酒不醉伤心人,那就留着,看着,想着......想那双明亮的眸,想着他笑起来,好看的样子。
回想当年自己打碎了他一坛酒,那时候他曾说过
『“你欠我一坛酒总有一天你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哈哈哈哈”』
曾经沧海,只是没想到当初魏无羡随口说出的这句话竟然成了最残忍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