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王氏和沈树和不上桌,谁也不敢动筷子,所以等到老两口进堂屋时,就看到大的小的好几个直往门这边盼着,把个脖子都给抻老长了。

珍珠坐下,拿眼睛转了一圈,见宝珠也馋得直舔嘴唇,还就三房那四口看起来没那么嘴急。

她三婶和俩闺女肯定吃过猪头肉垫底儿了,那刚刚三叔还吵着饿呢,这会儿咋也没动静了?

珍珠猛然想到那几块腿肉,看看桌上装兔肉的盆,冲她三叔一抬眉,他三叔会意地冲她挤挤眼又拍拍肚子,懒懒地拿起筷子,“爹娘都来了,那咱就开吃吧。”

珍珠差点给气笑了,那腿肉可是活肉,最好吃,没进她姑奶的肚子,倒是让她三叔给捞着了。

行啊,也难为他三叔一天天拎俩腿满哪走,吃哪儿补哪儿吧。

满桌放了两盆大菜,干崩兔肉和红烧肉焖土豆,萝卜咸菜只有小半碗,徐氏又凉拌了个白菜心,按珍珠告诉她的,挑了几块瘦点的红烧肉撕碎了放在切好丝的白菜上,放了醋和酱油,拿榨过辣椒的菜油一浇,咸香里带点酸辣味,闻着就开胃。

主食的玉米面锅贴是何氏就着焖红烧肉那个锅贴出来的,黄灿灿的饼子底下都结了焦黄的锅巴,底边浸在肉汤里那块颜色有点深,带着油,一挤还能挤出点汤来,别提多馋人了。

大肉配粗粮,即解腻又好吃,全家吃得五饱六饱的,最后还剩点干崩兔子的汤底,基本上全是油。因为太腻了,王氏怕吃了滑肠子拉稀,就没让吃,嘱咐二媳妇第二天早上用汤底炖酸菜,才让媳妇们把吃光的碗盘都撤了。

女人们去洗洗涮涮,王氏老两口跟三个儿子在堂屋唠嗑,饭食太好吃大家都在回味,真是连动一下手指头都觉得难。

沈水生也在回想滑嫩焦香的兔肉,还有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和软绵的土豆,喝了两口热水伸个懒腰,“娘啊,这日子要是天天都能这么过,那得多带劲啊。”

王氏瞪他一眼,“是,天天有肉吃还不用下地干活,这混吃等死的日子谁不爱过。”

王氏一提下地干活,沈水生就脑袋疼,原来他也被爹娘逼着下过地,可一天下来都累拉拉胯了,后来就干脆耍赖,跟他娘说要他没地,要地没他,王氏没招,只能由他去了。

沈水生被呲哒一顿,心里却有点不服,“娘,谁说不下地干活就是混吃等死,你和爹就等着看,我往后一定给你们二老接城里去,过顶好顶好的日子。”

王氏愣了下,看看沈树和。沈树和没做什么表情,抽了两口烟,“我和你娘不指望去城里,你们就都给我围着老婆孩儿在这长河村本本分分过日子就行。”

这种日常对白都是老生常谈了,说的人听的人都觉着没味儿,又坐了会儿也就散了。

王氏回到屋,一屁股坐下,长长叹了口气。

沈树和脱了布袜打算泡脚,瞅王氏一眼,“还担心娇娥的肚皮呢?”

王氏眼圈又红了,“这会儿倒不担心她了,我是担心老三呢,你看着没有,他这一门心思地往外蹦达,你说他这骨子里血肉里……他就不是窝这儿的人对不?”

沈树和啧了一声,“行了,你就记住了,他是你儿子,跟金生木生都一样,是你生下来的儿子!别寻思那些没用的了。快给我打点水去,我泡泡脚。”

王氏又叹了好几长声,才拿着盆出去了。

一进灶房,珍珠正烧热水准备发萝卜干呢,见了王氏就说,“奶,不是说明儿要让秀娘小姑和姑父来家吃晚饭吗,肉可是一丁点都没了,还有那一只活兔子小姑又吃不了,咋办?”

他们这长河村没屠户,只是上河村有一家,平日里杀了猪拿到镇上卖,卖剩下的会转悠到长河村和下河村卖。所以谁家也不是想吃肉就能吃到的,得赶得上人家来卖才行。

这都进腊月了,年前总有几家养猪的会杀年猪,村里人就都不再跟长河村那家买肉,他也就好久没来了。

王氏锁了眉头,“这可咋整,没肉不成,秀娘给拿恁多细粮过来,还有一包桃酥和一包条糖呢,来吃顿饭都没见点荤腥?秀娘不往别处想,那姑爷得咋想?”

想来想去,院子里除了兔子就剩下两只秃尾巴鸡了,干脆一咬牙,“不行明天后晌就杀只鸡,反正留着也不爱下蛋了,姑爷进门杀鸡也是规矩,珍珠你说是不?”

王氏是心疼的,所以需要有个人来劝慰自己一下,好让她能下了这个决心。

她不问灶屋里的两个儿媳妇,她知道徐氏一定会说听娘拿主意,也知道何氏一定会哭叽尿嗓地说杀了白瞎。

珍珠哪能不知道她奶啥意思,听这话狠狠点了下头,“奶也别急,车道山前必有路,没准明天就有人杀猪呢,实在不行咱再杀鸡,奶你说得对,咱老沈家人办事儿就得敞亮地,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

王氏心道这没到年根,有人杀猪是不可能了,可珍珠的话还是让她心底松泛了些,就打水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昨天留下粮食的三个婆娘赶过来取咸菜,见珍珠除了萝卜干又多做了蕨菜和猴腿菜的,尝了一口后觉得好吃,就三样拼一碗,乐颠颠地拿走了。

临走,顺子他奶还扯住王氏说了会儿话。

“昨儿我们往回走,先路过柱子家,柱子媳妇进去刚站脚就被婆婆给骂了。”

王氏心里明白,装糊涂,“为啥?”

“她家那萝卜干都霉了,柱子媳妇不愿意来换,是她婆婆硬逼她来的,她没换回咸菜去,她婆婆以为她自己整事儿,就骂她呗。”

刘柱子家穷得□□蛋精光,她娘又是全村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恨不得你家做个肉菜她都得站院子里借光闻闻香味儿,柱子媳妇又性子软和立不住,就见天地挨婆婆收拾。

王氏叹了口气,“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行啊,咱别操人家的心了,且顾自个儿吧。”

送走这几个,老沈家开了早饭。

珍珠问沈水生,“叔,今天做了三样咸菜,水发干菜做的天冷也不怕冻,可放时间长了也不好吃,叔想好去哪儿卖没?”

沈水生还是懒洋洋的劲儿,“叔还没想好,反正去哪儿卖也不能去那儿卖了。”

他说的那儿就是是聚赌的地方。

王氏又瞪了他一眼,接过何氏给盛的酸菜汤喝了一口,“吃饭!吃饱了你好有力气去卖,要是卖不出去,也好留着力气回来气你老娘!”

沈水生知道这是她娘宠他的日常,就呵呵回道哪有当娘的让儿子去卖的,躲过他娘拍过来的巴掌后夹了一筷子蕨菜塞嘴里,品了两口有些吃惊,“这是蕨菜?咋一点不腥?这,好像比萝卜好吃?”

珍珠笑了,“叔,你那是萝卜吃多了,换这口新鲜呢。”

正说着,有人从院门进来了。

堂屋的人一看,全都站起身来迎,沈树和直接迎到外头了,“村正来了,这正吃早饭呢,来一起吃。”

村正背着双手往里走,直摇头,“吃啥吃,一大早上的家家不就那两样儿,全都一个味儿……”

刚说完,看到桌上的菜就噎住了。

那一大盆酸菜汤上飘得可是厚厚的油,这得多香?除了汤,还有三盘咸菜,村正原来没见过,可一瞅就好吃。

王氏见村正直勾勾的眼神,又让了下,村正刚说过那话反而不好意思吃了,就摆摆手,“在家都吃过了,我前些日子也听说你家金生挣着了,给家里买了好些肉,看来不是传言。行啊,沈家大哥大嫂有这孝顺孩子,福气啊福气。”

沈金生一张本来就不白的脸憋得黑红黑红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树和不好多解释,哼哈答应着,问村正,“村正找我有事儿?”

村正这才想起来正事,“来找你和侄子过去帮着杀猪。”

“这时候杀年猪?早了些吧?”

村里没有屠户,挨家杀猪都是找邻居帮忙,沈树和和金生水生人老实肯干话还不多,谁家有这事都爱来找。

“别提了。”村正叹了口气,“没想着今天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猪昨晚有点拉,今早就蔫巴了,我婆娘一看不行,就催我来找你们。”

王氏哟了一声,“那可得快着点,你家养那头猪我知道,可是咱村最好的一头,得有二百多斤吧。”

村正被夸得高兴,“有了有了……”说完又瞅瞅桌上的人,“还是老规矩,你们一房出一个人,金生木生还有老三家的去吧。”

谁去干活谁就可以在那儿吃一顿杀猪菜,这好事儿也得平均来,所以哪一房都不能少。

沈水生以为自己听错了,“村正叔,你说啥?是我,还是我媳妇去?”

“你媳妇。”

沈水生挠挠头,“咋不让我去。”

“论干活,你还不赶你媳妇呢。”

沈水生:“……”

送村正出门时候,王氏挨样给装了点咸菜,又问他家猪肠子想咋做。

村正说那玩意味大,单拿出来放着吧,实在有要买的便宜卖也行,王氏就说珍珠会做米肠,“你把猪肠子猪血和糯米拿来,佐料我给你搭,等珍珠在家做好了就给拿回去,管保不坑你一粒米,村正就擎好儿吧,这东西要是做出来,你那顿请大家伙吃的杀猪菜都能省下不少。”

村正这边立马点头答应了。

王氏回屋跟珍珠招呼一声说得帮着做米肠,说完了恨不得直接上去亲一口,“珍珠啊,你昨晚跟奶说啥来?车道山前必有路?没准有人杀年猪?奶就说你是福星,这不说句话就应验了?”

张氏听了,撇撇嘴。

珍珠想吃肉说句话人家猪就要死了,这叫福星?这不就是丧么旋儿吗!

她这边嘴角抽筋呢,就见沈水生蹭地站了起来,“娘,我知道去哪儿卖咸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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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么旋儿:东北话,是说这个人说话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经意说出来的话都会应验,就像诅咒别人一样。

嗯,百度上没查到,我自己总结的V(^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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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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