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夏泉-101

视野之中一片血红，周遭的腥味让她乎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她还在和艾伦一起战斗。

艾伦就在旁边。

绝对，不能失控。

都是假的。

污浊的血腥和巨人的尸体铺在她周围灰蒙的沥青路面上，发出浓重的腥腐。

还有怪物在向她这个移动的活物扑过来。

她看着远处冲过来的怪物潮，充斥头脑的恐惧和紧绷让她双眼通红。

吃了它们。

杀了它们。

她需要血肉。

这是假的。

身后，枪对准了涌来的怪物。

艾伦就在旁边。

不能开枪。

她咬着牙，盯着越来越近的怪物。

不能开枪。

这是假的。

大脑一瞬清明，让她的视线慢慢恢复。

她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在看着她。

刚刚是假的。

眼前的画面再次一晃，浓重的血腥让她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曾经的画面。

头脑混沌浑浊，混乱的思绪疯狂地挤压脑腔。

人肉。

杀了它们。

让她去死。

她需要血肉。

她猛地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让刺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绝对不行。

他已经受伤了，她绝对不能狂化。

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向后而去。

活肉的触感和温度，让她猛地张口想要向旁边咬过去。

炽热的灵魂再次触碰了她，她的神智一瞬间恢复清醒。

她扯住了自己吃人肉的冲动。

……

林师踉跄着在马路边停下了。

她脱力地往前一扑，摔在了地上。

双手扶着沥青路面，她喘着粗气，闭上眼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不能吃人。

不能吃人。

不能吃人。

她对自己说了三遍。

对鲜血的渴望随着清新的空气淡去些许，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轻出一口气，她爬起来，拍掉了自己膝盖上的草屑和手上的灰泥。

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咬他了。

“草。”她骂了一句。

他还被捅了一剑，她竟然让他去拎远坂时臣？

算了。

她去了八成直接把远坂时臣吃了。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魂。

自从她吞了肯尼斯和索拉以来，她对灵魂感知就比之前敏感了很多。

这种敏感，在艾伦帮她杀了索拉并补救了她的灵魂后又上升了一截。

总感觉有点什么东西在牵连着她的灵魂，影响着她的状态。

就像，这个世界独有的束缚，把她留在这个世界内，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更不真实了。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转头看向了身后。

瓦斯声传来，她感觉到艾伦在靠近。

不出意外，背着远坂时臣的艾伦很快出现，重重地落在了她旁边。

他因惯性单膝跪地，又缓缓站了起来。

“我刚刚还想拉你一把，”林师平静地看着他，说，“不过看来你比以前壮了不少。”

艾伦沉默了片刻，无视了她有点坏气氛的用词，说：“你还好吗？”

“挺好，别太靠近我就行。”林师说着，看了一眼他背上的远坂时臣：“他晕了？”

“嗯。”他应了一声，看向了她从衣领中露出的脖颈肌肤。

那里错杂地爬着红色和黑色的纹路。

就像，那个红黑的世界仍然在藕断丝连地纠缠着她，在她的身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卫宫那边呢？”林师问。

艾伦闭上眼联系了一下韦伯，随后睁开眼，说：“他们还在打，言峰绮礼现在在跟卫宫打，似乎没有打算逃跑。”

“那我先过去，你带远坂时臣回去。”她看向他的伤口，说，“不能让言峰绮礼再靠近远坂时臣，也正好你可以给他做思想工作。”

艾伦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眉头便书展开，略带严肃地说：“你刚刚用了两次宝具，无论碰上什么事都不要再用了。”

“放心。我尽快把你Master带过来给你回蓝。”林师摆了摆手，便重新握住了刀柄，利落地跃起。

艾伦微微张了张口，便看着林师从面前一闪而过。

她飞走带起的风拨动他的刘海。

他看向那个一瞬消失的身影，重新合上了嘴。

明知她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收敛，他还是没忍住叮嘱她。

他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

他再次扣动扳机，飞离原地。

……

距离海岸不远处，林师感受到了哪吒的魔力波动。

海，对她来说就是死亡。

在海边战斗，以她和哪吒的速度，稍有不慎一掉进海里她就完球。

海水通过吸取她的魔力杀她只需要三秒。而她一旦出现，言峰绮礼这种聪明人纵使再怎么想跟卫宫打，也应该会想先跑而不是想冒险。当然，也并不排除他其实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她自投罗网的可能性。

玩的就是运气。只要运气好，他们就可以把这对主仆轻松秒杀。

她隐身于海岸旁马路边的山坡上，树丛中，看着海岸边打斗的卫宫切嗣、言峰绮礼、Saber和哪吒。

看来为了防偷袭，言峰绮礼把哪吒栓在了身边。

他自己虽然能够挡得住某些英灵，但不可能挡得住她和艾伦。

卫宫切嗣和言峰绮礼打得难舍难分，舞弥不在，大概在跟着没什么战斗能力的韦伯。Lancer对Saber有点压倒性，Saber已经被伤了很多次。

哪吒的速度对Saber真是非常不友好了。

她看向了言峰绮礼，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把漆黑的狙击。

她伏在树上，眼睛对准准心，瞄准分分合合的言峰绮礼和卫宫切嗣。

魔力一瞬灌入枪身的瞬间，她扣动扳机。

“砰！”

刀身击偏了她的子弹，子弹在后方炸开一个光花。

言峰绮礼转眼看向了子弹传来的方向，哪吒也立刻放弃了和Saber的纠缠，冲向了他。

这是要跑。

她看了一眼卫宫切嗣，就见对方也看向了她。

她立刻飞了出去。

无论因为想要阻断哪吒去卫宫宅的可能性，还是杀了言峰绮礼和哪吒，她都应该追上去。

风疾速地刮过，她一瞬间破云而上，背对蓝天。

亡蜂在身后展开，她口中开始念宝具的召唤词。

前方，言峰绮礼猛地转身，抬手对她甩出两把刀，被她抽刀挡过。

刀身在触碰她的刀片时骤然爆炸，巨大的热潮和烟云一瞬间将她吞噬，火焰一瞬间烧破了她的衣服，直至皮肤。

靠。

刺痛从浑身各处的肌肤处传来，她被迫稍稍停顿，又很快一边恢复着伤势和衣物，一边突破仍然裹着火星的烟雾再次全速向前而去。

然而下一刻，她又看到了前方接连炸开的大片血雾。

她立刻停下，捂住了口鼻，皱着眉看着前方。

果然一瞬间人就没影了。

她一个人还是搞不定言峰绮礼和哪吒。

她后退了一些，看向了陆地。

先去捎上韦伯吧，她和舞弥遇上哪吒和言峰绮礼绝对打不过。

不过，她不知道韦伯在哪。

沉思半秒后，她掉头快速冲回了地面。

她重重地落在地上，周遭的草碎尘土被她砸得纷飞。

她站了起来，固定器便立刻射出扎在树上，瓦斯随之喷出，推动她在树林中四处飞窜。

很快她便找到了距离她原本地点大概三百米处，正蹲在一个树墩旁消除魔法阵的韦伯。

她猛地将自己用固定器的绳索拉停，冲劲让她差点砸在了韦伯身上，并把韦伯吓得大叫一声，摔在了旁边的地上，瞪大眼睛喘着粗气。

“你你你干什么啊！”韦伯发觉是她，立刻愤怒地指着她骂道。

“抱歉，着急找你。”林师收回固定器，向他伸出手，说。

韦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沉了下来。

但他还是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说了句“谢”之后，看着她语气不明地问：“其他人呢？”

“卫宫和Saber自己回去，我带你回去。Rider用了宝具，虽然吞了爱因兹菲伦但还是需要你给他回个蓝。”她说着，看向了周遭，片刻便找到了舞弥藏匿的位置，说：“麻烦转告他。”

舞弥很快从树上落了下来，看着她的神色依然平静，抬手按在了耳边的耳机上，说了句什么。

听到她这么坦然地说出吃人这种事，韦伯的面色再度沉了几分。

“我去和切嗣汇合，你们自己小心。”舞弥走过来，说。

“好。”林师点了一下头，便抬手把黑马召唤了出来。

黑马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样子，抬脚踹了她一下，被她闪过，差点踹中韦伯。

韦伯又被吓了一下，但很快又隐忍下怒气，逐渐恢复了平静。

林师翻身上了满脸不快的黑马，又诚恳地喊了黑马一声“祖宗”，见黑马脸色稍稍好转，才再次向韦伯伸出手说：“上来。”

韦伯脸色不太好地看了一眼舞弥，眼中泛上了一丝抗拒。

但他也明白这种时候必须这么做，便握住了她的手，上了马。

骑在马上，他仍然尽力和林师保持着距离。

“我说，维尔维特先生，你如果不抱紧我是会被甩下去的。”

英灵冷淡的声音传来：“你就把我当个柱子，我也你这小身板不感兴趣。”

韦伯面色一僵，不知该怒还是该无语，只能沉默着有些僵硬地抱住了林师的腰，说：“知道你喜欢Rider。”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他。”他听见英灵无比坦然地说了一句，便见她一夹马腹。

下一刻，飞马便猛地扬蹄前冲，带着一人一英灵冲了出去。

差点被甩出去的韦伯觉得自己也没办法思考自己抱的究竟是个柱子还是个人了。

……

回到卫宫宅，言峰绮礼并没有追来。

或许是因为发现远坂时臣不见踪影，思酌之后觉得自己打不过决定从长计议。

骑着黑马落在院内，林师便看到了站在门口靠着墙的艾伦。

她觉得这个画面莫名有点眼熟。

那双碧色的双眼在门廊的阴影中将视线移向她，在她身后仍然抱着她的韦伯身上停顿了片刻。

韦伯大概也看见了他的目光，立刻跟碰到污染源一样撒开了手，翻下了马，因为动作不便差点摔了一跤。

林师也很快下了马，看到艾伦肩上完全没有处理过的仍然在冒白烟的伤口后皱了皱眉，转身对黑马细细叮嘱表示待会去给它按摩之后，才扣动扳机在半秒内飞到了他面前。

落地的瞬间，她带来的风吹起了他的刘海。

“耶格尔先生，我看你是太自信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把推开了旁边的门，说：“进来包扎。”

艾伦顿了顿，随后说：“这点伤我不需要包扎，你不是知道吗？”

“不是，”林师神色平静地说，“不允许别人吃饭还打开饭盒是很缺德的事情你知道吗？”

艾伦听懂了她的话。

她是觉得他这样向外渗血，血腥味很容易影响她。

这确实有道理，他刚刚没有想到，但他觉得她让他包扎的真实原因不是这个。

就冲她刚刚不躲远一点，还以最快的速度到他面前来看。

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有口是心非这个属性的艾伦微微一怔。

所以之前，她可能有很多次这样的口是心非，只是他都把她的话当了真。

毕竟她说的每次都很有道理。

又或许这么说也带有想说服他的成分，她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忆她之前具体有哪些类似的行为，就见她果断地走了进去。

他也只好跟上。

所以，她其实在关心他，只是她从来都表现出一副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胸口的柔痒感伴随着淡淡的暖流传来，让他有点想笑。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前面的女子听到他的笑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走到她身边，垂眼看着她，笑着说：“其实你不用再藏着，我现在不会避讳什么了。”

他的话不清不楚，但他知道林师听得懂。

而林师怔愣的反应也应验了他的想法。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重新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

此言一出，虽然刚刚确实是艾伦自己说的，但他此刻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也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意转为了浮动的思绪。

“啧，别自恋了大哥，”林师平静地斜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语气坦然，“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个性。”

艾伦一时竟有点分不清她现在到底是因为他的犹疑装的，还是她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刚刚那么想，好像确实有点过度自信的成分。

他面上的笑容重新淡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剩下一片平静，甚至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是下意识地把“利兹喜欢他”这件事当做理所当然了吗？

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他默了默，再次跟了上去，说：“抱歉，利兹。”

无论她刚刚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应该为此道歉。

林师再次看向了他，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又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有没有说过你礼貌得很奇怪？”

艾伦愣了一下。

记忆在片刻后才逐渐浮现。

似乎，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在她第一次巨人化之后，他们在河边等马的尸体烧尽时。

久远的记忆被带起，他一瞬间回忆起了那时的对话。

他再次沉默了片刻。

「虽然很多人说过我是冷血的混蛋，但我也不是很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如果全世界都有你这种觉悟，那我们就不用拼死拼活了。」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出乎意料地礼貌。」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丝毫不了解她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她的观念让他想要驳斥。

现在回忆起来，实在是太过自负。

他曾经，经常十分主观而自我。

他想要开口再次道歉，但林师刚刚到话又让他把话语按下，仅剩沉默。

“果然还是因为我天天当类人猿脱离群体的锅。”她微微扬了一下眉，满不在乎地说着，走到沙发旁边，说：“坐下，脱。”

艾伦：“……”

艾伦：“有的时候你也直白得很奇怪。”

“我只是把复杂的语言简单化，你是把简单的心思复杂化。”她转身打开了桌上的医药箱，说。

艾伦沉默着坐了下来，上半身的衣物消失不见。

拿出药物和绷带的林师转过身，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随后到吸了一口气。

艾伦抬眼看向她，微微皱了一下眉，说：“我断臂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大反应。”

林师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不，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看起来太涩了。”

艾伦：“……？”

艾伦：“你说什么？”

林师无比平静地再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很涩。”

艾伦面色也僵住了。

心跳声，再次出现。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评价过他的身体……不，根本没有人会这么直白地对他做这种评价吧？

然而很快，他就看见了正俯视着他的女子耳根和脸颊上的微红。

他愣了愣，心中的震惊散去，回归于平静。

看来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

“啧，果然不错。”

她说着拿着一块布蹿了出去，又在下一秒蹿了回来，坐到他旁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正对着她，便开始用刚刚打湿的布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迹：“虽然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同，但果然还是不错。”

艾伦：“……”

好的她其实完全不觉得她的话有问题。

艾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师一遍快速地擦干净了他左臂伤口周围地血迹，一边用另一块布沾了药水往上抹：“我在表达我馋你身子。”

听懂了她意思的艾伦心中再次一跳。

药水触碰他的伤口，传来了一阵刺痛。

但同样，她散发出的温凉的魔力和气息笼罩着他。

她的目光放在他的左臂上，偶尔掠过他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冒着白烟地伤痕。

被那双平静的眼睛这么直白地看他的身体……

艾伦觉得自己喉头一丝堵塞，胸口的痒意再次浮现，几乎传遍全身。

她的动作一如她的本性一样，非常温柔。

她放下了布，拿起绷带给她包扎她的左臂。

他看着她的动作，克制住自己心中徒然升起的躁动。

他知道自己这样这是什么意思。纵使从未经历过，该了解的他也都了解。

他狠狠克制住了自己本性的冲动，移开了目光。

然而脑海中，亲吻她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再次克制住了自己。

不行。

现在，绝对不可以。

他知道她的唇瓣是什么触感。

但现在，绝对不可以。

她的动作停了。

他看向她，对上了她淡漠的双眼。

他心一跳，不禁有些心虚。

她收回了准备擦拭它胸前伤口的手，冷淡地说：“你怎么跟个纯情少年一样？一百年白活了？”

艾伦愣了一下，问：“什么？”

“别告诉我你还是个没经验的。”林师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说。

艾伦闻言，脑海中的痒意和躁意立刻碰撞催生出了怒火。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嗓音带上了怒意，“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而且说的好像她就很有经验一样。

林师顿了顿，大概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也认真了起来，诚恳地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见她道歉，艾伦也发觉自己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心中的怒意散去，面色也恢复了平常，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她一脸平静道：“我让雁夜帮你包扎，他应该经验比维尔维特先生丰富。”

她说完，便站起身，把布放到了旁边。

一瞬间想起了她的行动速度的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看向他，双眸微敛。

他抬眼看着她，话语停在嘴边，仍然沉默。

“男人，你在玩火？”林师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小妖精，自己点的火要自己灭。”

艾伦：“……”

不知为何，突然就没什么感觉了，还觉得有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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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日也更已有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