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
“未曾想到冥界之人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出了审判庭后,三日月宗近如是说道。
“冥界之人要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冥界,就不会被称为“邪恶”。像路尼,基本都在审判庭不出去,虽然疯起来也干过滥杀同僚的行为,但那是对方犯忌在先,在冥界也算是少有的良心了。”少女说道:
“但是像米诺斯……还有我……这样,因为任务总在地上蹦哒的,那就是毫无疑问的恶人。”
审判庭后面是一座石桥,石桥下呼啸着如刀般凌厉的疾风。漆黑疾风之谷——是犯了爱欲之罪的罪人接受惩罚的所在。
从上面穿行时,阿普利尔对三日月宗近道:“你看,地狱就是这样的东西,你何必为了我来这里走一遭。”
“嗯?主上误会了,我并没有觉得地狱有什么不好,相反因为是主上曾经待过的地方,所以我会用带着几分羡慕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
“羡慕?”阿普利尔有些吃惊。
“嗯,羡慕。”三日月宗近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太多。他望向前方:“像这样浩如烟海的繁花之地,即便在阳光普照的地表也不多见。”
阿普利尔停住了脚步:“已经到了这里了啊。”
长春花之地,第二狱的背后。是冥界唯一有花盛开的地方。但与阿普利尔印象中不同,此时的花海中多了一样东西——一位下半身被石化的女子。
“你是谁。”阿普利尔皱眉向前。
“主上退后!”三日月宗近厉声喝止,抽刀砍向突然出现的某物。阿普利尔将手挡在眼前,才勉强能抵御冲撞而产生的风沙。
这把刀……好强!
她抬起头,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长着角和蝙蝠翅膀的怪物惊道:“是三之谷的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恶魔所到之处花瓣枯萎,污秽迭生。而且来的还不止一只,而是黑压压的一大群。
三之谷热沙地狱是第六狱里最靠近血河大瀑布的所在,位置应该在很里面的地方了,里面负责审讯犯人的恶魔居然跑到了第二狱的花圃来,这在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无法命令,无法沟通。
恶魔就好像癫狂到了极致一样。注意到了阿普利尔的气息后,便疯了一样朝她袭来。恶魔理论上来说是必须服从身为统治阶级的天字辈冥斗士的,现在这个情况,对阶级森严的冥界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三日月宗近挡在她的面前,随意地挥动着手中的太刀。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能将恶魔的攻击轻易地化解在招式之间。他还有余韵回眸一笑:“既然我在这里,那就用不着主上出手了。身为刀剑,这点职责还是要完成的。”
三日月眼中的血色月轮,同天边挂着的冥月一模一样。都泛着疯狂的赤色,却又宁静华美,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月亮在白天沉入冥界。如今的三日月,宛如冥月化身成神一般。即便是见证过双鱼座容貌的阿普利尔,也不由得为这份不属凡尘的美貌而心惊。
虽说三日月宗近从容不迫,但恶魔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一点。就好像整个三之谷的恶魔倾巢出动了一样。正当阿普利尔思考要不要出手时。一种异样的琴声悄悄地响起了。
这是里拉琴的声音,演奏着从未听过的,充斥着浓浓悲伤的温柔曲调。
恶魔呆愣住,忘了攻击。
三日月宗近将刀送回鞘中,转身捂住了少女的耳朵。
只见那些恶魔渐渐变得昏昏欲睡,因支撑不住而纷纷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三日月宗近的眼神也变的迷离,但还不至于睡去,只是垂着头,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流连忘返。
一曲终结,那些恶魔都在花海中沉沉睡去。
阿普利尔忽然发现,面前那位半身是石的女子紧闭的眼中,正流下粼粼的泪水。
“她死了。”三日月宗近低声说道:“刚刚那曲,是充满了眷恋和爱慕之情的悲歌,想必演奏那首歌的人已经不在此处了吧。”
“圣战并不是在我那一代终结的,下一届的圣战,我并没有亲历其中。但是,这样美妙的乐曲,冥界之人是演奏不出来的。那名圣斗士应当是非常倾慕着这位女子吧,为此不惜来到了冥界………但是很奇怪,米诺斯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东西留在这里。”
少女望着那名女子,不解地喃喃自语。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沉了沉,从方才的幻觉中清醒了过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心有余悸地呼了一口气,回道:“或许是他在最后一场的圣战里经历了什么吧。但也要多亏了他的安排,不然这些恶魔要全部清除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更奇怪的是,那些恶魔的态度,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恐惧。我的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恐惧的东西吗?”
三日月宗近目光微闪。
“三日月宗近,如果这冥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你大可以离开我去取来。你并不是因为想要陪同我这样单纯的理由才来到此处的吧。”少女对他说道。三日月宗近一直依照古礼,跟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从他身上少女可以感受到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这种感受在其他刀剑的身上是没有的。
三日月宗近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早在她吞噬地脉暴走的时候,就出现过一次。那时候他的态度是倾向于观望的。
阿普利尔并不讨厌这些付丧神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这种不安感让她相当有压力。
她的意思是,不如分道扬镳。
但是三日月宗近应该会装傻吧。
“哦呀,作为护身之刃,老爷子我是做的有哪里不尽人意了吗?”果然,三日月宗近以袖掩面。:“贴身的程度自然不及那些短刀们。但自古以来上战场哪有不带刀剑的道理呢?主上要是将我当成会带来厄运的灾难之刃,那我可就真的无话反驳了。但即便是灾厄之刃,主上也不会将之放在眼里吧。”
三日月宗近的笑容淡去了:“那么,就单单是,憎恶老爷子我了?”
“要扣帽子的话大可不必。”阿普利尔伸手锤了三日月宗近一下:“脑子好就用在该用的地方,你知道我没这意思。”
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
花圃中的石身女子固然让阿普利尔多看了几眼,但是当下最重要之事是前往滚石地狱。到达叹息之墙的道路确实太长了一点,唯一让阿普利尔感到欣慰的是即便是米诺斯,也不能在受到权能束缚的冥界高速飞行,哪怕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要追上阿普利尔也不是易事。
忽然,心脏如同被重击一般传来痛楚。
少女半跪于地,汗如雨下。三日月宗近连忙弯腰查看少女的情况,他用袖子拭去少女额上的汗珠:“要休息一下吗?”
阿普利尔摇摇头,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休息。
“是,,,,织田信长的对神结界发动了。我们要快一点了,米诺斯会尽量避免和人缠斗。但指望他会这么死掉也太天真了一点。”
三日月宗近也不可能知道阿普利尔的全部计划,但是听见少女的描述,他还是能大致猜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他还想要咨询问问少女需不需要他背着走,但下一秒少女便冷着脸站了起来,不但健步如飞,步伐还越发急促,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将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副勉强自己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刚则易折,三日月摇摇头。
如果此生还能再与小姑娘一同赏月吃团子的话,他可得旁敲侧击地向她灌输一点来自长者的人生道理了。
......
"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吗?作为人类还算不错,有值得玩弄的价值。"
米诺斯环视着四周的红莲地狱,灼热的火焰布满了整个空间。无处不在的炽热气浪透过他的□□直接压迫着他灵魂中的某一部分,虽然他看上去依然从容,但实际上的情况是短期内,他无法再做出什么剧烈的动作。
但旋风紧紧地包裹他的身体,令他悬停在半空之中。在灼热的火焰也烧不穿冥王赐予的武装,织田信长那边的体力在剧烈地消耗着,不但如此,米诺斯的星辰傀儡线还残留在她的身上。而米诺斯依旧是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这样凶狠的眼神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虽然她如今已收敛爪牙,打算做一只温顺的猫咪,但这就像黄金变成石头一样令人索然无味。反抗的越剧烈,力量越强大,容貌越美丽,就越有弄坏的价值。而没有价值的生命是不应该存在的,感恩神灵吧,你姑且还有这样的价值。”
名为织田信长的少女却用她极具辨识度的声调大声说道:“你是蠢笨的蜉蝣吗?我乃第六天魔王,变革世界,天下布武之人。神明在我的眼前不值一提,如果胆敢阻拦我,管他是什么冥神主神的统统都轰飞烧光。”
“没听过我的名字就原谅你,但是记清楚了,在我织田信长的面前,神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哼,不过是弹丸之地的人物,地狱才是你苦难的开端。”
这些话成功地让米诺斯不悦……愤怒了。
神明不可亵渎。
神明不可违逆。
神明不可否定。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只要血脉中混杂有一丝人类的气息,那么就必须对身为创造者的神灵感恩戴德。
即便神明毁灭了你的国家。
即便神明夺走了你的妻儿,
即便神明让你众叛亲离,让你受尽屈辱地死去。
即便……即便如此,通过了神明重重考验的他,不也在死后获得了俯瞰世人权利吗?不,不,他米诺斯本就是宙斯之子,他的血脉里流淌着伟大父神的血液,他注定要以这份苦难为代价辅佐伟大的哈迪斯陛下。这是他的命运,任何试图动摇这份使命,任何胆敢亵渎这份恩赐的人都应该被撕扯成七零八落的残肢,只有那死前艺术品般的惨叫声应当被保留。成为神灵祭坛上警醒的贡品。
“如果全是因为圣杯的力量,不知天高地厚尚且可以谅解万分之一。只是偿还不了你罪孽的分毫。人类,你不知你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亵渎神灵之人,总会因愚昧而看不清面前的真相。”
“你还是先从我的固有结界里离开再说吧。”织田信长全身紧绷:“还有,圣杯?那种东西我根本没有,也根本不需要,促使我站在这里的唯一动力就是………把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狠狠地,揍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