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守着

今晚他守着

“母后,有何线索?”唐见渊在静王床榻边坐下,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幼弟。

“事情发生在听雨榭周围,我命人简单搜索了一遍,暂时找不到线索。”

“朕会命人在附近守着,凶手也许会回去毁灭线索。”

姜玿华看着唐见渊冰冷的脸色,又是不忿又是无奈,他是帝王,心中装着天下,今日出事的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太妃和亲王,这件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正沉默着,奉御们来了,给静王看过后说:“多亏太后娘娘及时施救,静王殿下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受了惊吓,何时能醒来还不一定。殿下.体弱,昏迷期间最好能少量进食,等殿下醒后臣再来诊治。”

奉御们退了下去,唐见渊看着姜玿华微皱的眉头,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抚平,她本该在宫外过无拘无束的日子,这些都不该是她经历的。

他终于出声安慰:“谋害太妃和亲王是重罪,此事朕会彻查,母后不要忧心。”

“希望陛下能说到做到。”

唐见渊郑重地颔首,便起身离开,留下崔守疆守着凤仪宫,以防凶手来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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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昊阳公主忍不住,拉住独孤若水道:“等他醒来,我们就完了!杀了他!杀了他!”

“我们没有露面,静王认不出我们!”

“不,万一他听出了我们的声音!一定要杀了他!”昊阳公主激动地想要站起来,被独孤若水死死按住了。

“交给我!”独孤若水低声说,“我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好!好!”

独孤若水让秋羽把昊阳公主的一名侍卫叫进来,把一个小瓶递到他手中:“凤仪宫膳房里有一个叫金络的宫人,和你是同乡,你去和她叙叙旧。”

侍卫如何不知道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不敢应下。

“静王能否醒来,关系到公主殿下的性命!此事若是能成,公主殿下一定重重有赏!”

侍卫想起昊阳公主放肆大笑的模样,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要说是让他找人下毒,就是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听说那金络是个老实粗笨的,你这样与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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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玿华用过了晚膳,让膳房煮了菠菜粥。

金络端着托盘进来,犹犹豫豫的,差点在门槛处绊倒。

飞鸾嘴快,低声道:“怎么毛手毛脚的?”

“太后娘娘恕罪,飞鸾姑娘恕罪!”金络跪下去,高高举起托盘。

姜玿华让玉落和玉离过来,给静王喂粥。

静王却牙关紧咬,怎么都喝不进去。

“太后娘娘,这怎么办啊?要不等静王醒来再进食吧?”飞鸾急了。

姜玿华想起自己幼时养的小龟,天冷时睡了过去,可是那龟幼小,一个冬天下来,养分不够,直接就死在了睡梦中。

而静王体弱,就像那小龟。

“我来!”姜玿华从玉落手中接过静王,卯足了力气掰开他的嘴。

玉离就将粥喂了过来。

“太后娘娘!不!不可!”金络突然大叫起来,冲过来打碎了碗。

飞鸾呵斥道:“你做什么!”

“不能喝!”金络晃着脑袋,吓得眼泪直流。

门外朱雀和崔守疆都留上了心,观察着殿内动静。

姜玿华皱眉:“有毒?你下的?”

“我不知道……刚才一个同乡找我,让我给静王殿下吃这个……他说、他说吃了这个静王殿下就能醒过来!”

“你同乡是谁?在哪里?”姜玿华一双凤目灼灼盯着小宫人,不给她撒谎的时间。

“我不认识他!他说他刚来凤仪宫,是太后娘娘派他来把药交给我!我信了,把药放了进去!可是我进门前没找到他!他不是太后娘娘的人!我被骗了!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果然来了!”姜玿华凤目圆睁,道,“我把你的同乡都召来,你能认出那人么?”

金络哭得不能自已,那人长着一张丢进人群就找不着的脸,自己如何认得出来!

姜玿华给灵犀一个眼神,灵犀就要下去办。

却见金络面容突然扭曲,接着七窍流血,手脚痉挛着,倒地而亡。

“太后娘娘!”这场面太吓人,灵犀和飞鸾惊呼一声,护住了姜玿华,朱雀和青鸟直接冲进殿来。

崔守疆见了,去通报唐见渊。

夜风越刮越大。

唐见渊赶过来,冷着脸下令:“查!把此人的同乡,一个个查过去!”

姜玿华让灵犀对膳房去下命令:“盯紧所有吃食,决不许接受外人给的任何东西!”

唐见渊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对师奉恩道:“派两名试食的宫人过来,母后与静王的饮食,宫人一律在半个时辰前试吃!”

黑云滚滚的夜空突然被闪电照亮,接着传来隆隆雷声,帝都风雨大作。

姜凌和独孤飞廉分别率领羽林卫,往来于回廊虹桥上,去各宫搜查金络的同乡,有上百人被带走审查。

唐见渊动了怒:“今日给静王下毒,明日是不是可以毒死朕!”

说着,他直接留在了凤仪宫,守着静王。大殿上灯火通明,他让师奉恩把未处理完的奏章拿过来,连夜阅览。

姜玿华则在一旁静坐,等着羽林卫那边的消息,不知何时终于因为思虑太过而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场风波不同于以往,过去有人对付她,都是明着来,她摆起威风就能挺过去。

而这回出了人命,并且幕后凶手不打算就此收手,那一支支淬了毒的箭在暗处,随时能向着凤仪宫射来!

她在梦里也不得安稳,眼睁睁看着没有脸的凶手把徐太妃母子拖下水去,自己却一步也走不动。

唐见渊从奏章上抬起头来,看见她撑着凭几睡着了,就让宫人们退出去。

灵犀和飞鸾知道他在盛怒之中,不能违逆,就拉着不愿退下的朱雀离去了。

宫门已经关上,仍有风透进来,烛火摇曳,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起身把人抱起,放在床榻上,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那眉头刚舒展开,就又皱上了。

唐见渊笨手笨脚地为她盖上被子,将她看了片刻,俯下去吻在她眉心。

姜玿华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体温,面容才缓缓平静下来,扇子般的羽睫安静垂着,嘴唇红润润的,像极了一颗被雨水浸透的樱桃。

唐见渊也舒缓了神情,看着她,在心中说:不要忧愁,一切有朕。

**

昊阳公主要疯了,羽林卫冒着大雨来捉人,自己宫里被抓去了四五个侍卫。

独孤若水去独孤飞廉那里探消息:“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凤仪宫的饮食里下毒。你让姑母和昊阳公主都小心些,别着了道。”

“知道了。那为什么来这里拿人?”

“各宫都在抓人,不止是这里,你别多想。”

“独孤世子!”姜凌在远处提醒他不要逗留。

“就来。”独孤飞廉拍拍妹妹的肩,“宫中是是非之地,你不要久留,明日就出宫去吧。”

说完,独孤飞廉大步走了。

独孤若水苦笑,什么是非之地?那是非就是自己惹出来的!自己要是这就走了,难保有些人不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昊阳公主开始大喊大叫:“是姜世子来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独孤若水进去,按住惊慌的人,说:“我们得告诉姑母!姑母会有办法的!”

“不!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静王有太后庇护!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太后?!况且静王随时会醒,我们要尽快、尽快找到办法!”

……

独孤太妃听完两人争先恐后的述说,脸色大变,然后缓缓平静下来。她思索片刻,起身离去。

“母妃去哪儿?”

“找帮手!你给我老老实实病着,别再闹出事来!”

独孤太妃往林太妃宫中赶去,大明宫中仍有近十位太妃,没有子嗣却耳根子软的,只有林太妃一个。

林太妃宫中也被抓了几个人,正在不满,见独孤太妃赶来,就抱怨起来:“你说下毒之人是凤仪宫的,还没问出什么来就死了,这事怎么这么可疑呢?”

“我看着也是!凤仪宫出的事,人也死了,却在满大明宫抓人,弄得人心惶惶的,这叫什么?”孤独太妃皱眉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欲盖弥彰!”

林太妃思忖开了:“不过太后平日里看着与徐太妃母子不错,怎么会想到对他们下毒手?”

“你该想想,太后为何会对他们母子不错?!”

林太妃沉思许久,恍然大悟般说道:“莫非太后是为了抢夺静王?”

“谁知道呢?太后没能生出亲王,又与陛下为敌,在宫中光靠镇国公府是不够的,为了日后安稳,总要有个亲王傍身!”

“怪不得徐太妃那样低贱的人,她却要费尽心思去接近!”林太妃轻蔑地笑了出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宫中的女人,到底是要有个儿子的,哪怕不能成为掌权的那一位,有儿子和没儿子就是不一样!”说着,独孤太妃压低了声音,“你想想没了寿王的那一位!”

说的是郑太妃。郑太妃有一子一女,女儿长平公主如今十八岁还没婚配,儿子寿王在多年前卷入谋杀先太子一案中,没能保住,那场宫变死了太多的皇子,最终储君之位被唐见渊夺得。

失去了寿王,风光无限的郑太妃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从此带着女儿深居简出,拜佛念经,世上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一般,在林太妃看来着实凄苦。

想到这里,林太妃心中一悸:“这宫中的女人,是该有个儿子傍身!”

“所以太后才千方百计从徐太妃手中夺了静王!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或许是被静王发现了太后的手段,太后想斩草除根毒死静王!”

林太妃叹道:“这可怜孩子……”心思却活络起来,太后要夺静王,而自己也需要一个儿子,要是把静王夺过来岂不正好?!

独孤太妃继续添柴:“太后夺人不成,却在大明宫抓人,这是要栽赃陷害!不知道倒霉的会是哪一位!”

林太妃不安起来:“我们都曾招惹过她,会不会……”

独孤太妃假装大惊:“这么说,这回她会铲除我们?”

宫外传来雷雨声和羽林卫的呼喝声,让林太妃没法仔细思考,她脱口就说:“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她扳倒!”

“能成吗?她背后有镇国公府,有半个朝廷的势力!什么罪能把她赶出宫去?!”

林太妃犯了难。

独孤太妃为她的蠢笨着急不已,见她还想不出主意,便说:“自古以来,宫廷中最忌讳什么?”

“厌胜?”林太妃为这个答案惊喜不已。

压胜是巫术,为历代帝王所忌讳,古往今来施压胜之人,不管是皇室还是大臣,下场只有一个“死”字,而且往往牵连甚广!

她看着满地乱跑的蝴蝶犬涣涣,自从吴太妃母子被送去小雁宫后,这只小犬就跑来了她的宫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涣涣,过来!”

独孤太妃在一旁道:“此事宜尽快,明日就办!否则徐太妃之死和下毒一事便会栽赃到我们头上!”

**

第二日一早,风雨歇了,唐见渊天没亮就去上朝。

姜玿华起来,脸上的妆容早被洗去,此时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心思问昨晚自己是怎么上床的。

而宫人们听唐见渊说,昨晚是太后自己醒来上的床,她们就信了,没有提这事。

整理好,膳房的人送来早点,每一道都由宫人试吃过。

“先去喂静王吃。”姜玿华疲惫地说,“下毒一事审得怎么样了?”

灵犀摇头道:“世子还未来过,想必还没查出来。”

用过早饭,天晴了起来,太妃们相继来看望静王,之后与姜玿华商量起了徐太妃的丧事。

事情都定下后,姜玿华派人去办,可惜静王还不醒来,看来是没法见生母最后一面了。

见姜玿华有些疲惫,独孤太妃道:“我们这就散了,太后娘娘保重身体,不要为此事太过伤神。”

姜玿华没心思理她。

众人起身后,林太妃忽然左顾右盼,找自己的蝴蝶犬:“涣涣!涣涣去哪儿了?”

就听见一阵“呜呜”的叫声,那蝴蝶犬从静王躺着的床下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颠颠地跑到林太妃面前,交到她手中。

“涣涣这是做什么,怎能拿太后娘娘的东西!”林太妃嗔着,低头看了一眼那东西。

是个桃木刻的人偶。

太妃们都变了脸色,用桃木刻人偶,而且是在宫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太妃把人偶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徐太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太后娘娘,你……”

众人顿时明白了,满脸震惊地望向姜玿华。

“什么东西?”姜玿华望过去。

“厌胜!太后娘娘居然对徐太妃施厌胜之术!”有太妃惊呼起来。

“闭嘴!”姜玿华用略沙哑的嗓音低喝一声,就要去拿桃木。

林太妃后退一步,把“物证”死死攥住,大声道:“怪不得徐太妃平日里好好的,突然就掉水里淹没了,原来是太后娘娘用了厌胜之术!太后娘娘,您应当知道,压胜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说完,就让宫人跑出殿去,让侍卫去找羽林卫来。

姜玿华被扣上这样的大罪,心中不是不慌乱,但此时气势不能输,便皱眉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对徐太妃用压胜!我看是你们当中有人一肚子坏水,想要借机扳倒我?!既然这样,朱雀、青鸟,守住宫门,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一个也别想从这里踏出去!”

林太妃面色一变,偷偷看一眼独孤太妃,便跟着定下心来,独孤太妃早有安排,趁着此时皇帝在上朝,姜凌在配合大理寺官员筛查下毒疑犯,镇国公和裴夫人也没法赶来,总之今日她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给她安的是死罪,能救她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而到时候独孤飞廉带人过来,双方起了冲突,羽林卫“误杀”太后和宫人。太后有压胜的罪名在身上,谁会同情她!

林太妃笑道:“我们敬重太后娘娘,不敢扳倒您,也不会用徐太妃的性命来对付您!我们与徐太妃很少往来,怎会平白无故害她性命!”

“那我又害她做什么!”姜玿华柳眉一挑,凤目盯住林太妃,气势十足,“别看你们几位太妃和和气气的,我进宫前你们勾心斗角了多少年,还用得着我说?徐太妃与世无争,你们多少人对她动过心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正说话间,独孤飞廉赶来了:“听闻宫中有人施压胜之术!独孤飞廉特来将嫌犯收监!”

林太妃高声道:“独孤世子,你要收监的人正是太后!”

独孤飞廉一怔,昨晚独孤太妃让他今天留出空来,说太后可能会对她动手,他就留上了心,没想到却是太后犯了事!

姜玿华冷笑:“你亲眼看见我施巫术了?在我宫里找着桃木,就该拿我问罪?”

“太后娘娘恕罪,臣只是按照律法行事!”

说着,他一挥手,羽林卫们蜂拥而上,将凤仪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独孤飞廉硬着头皮要闯进来。

朱雀和青鸟将他拦住,双方僵持不下,交上了手。

“朱雀,去找人!”眼看己方已经不敌,姜玿华高声道。

朱雀扭头看她一眼,这里侍卫人数本来就不如对方多,自己一走,必定会让羽林卫闯进来!

“快去!”姜玿华吼道。

朱雀一边冲杀出去,一边飞速思考起来——昨晚左右羽林卫一起去捉拿下毒之人,而此时独孤飞廉来到凤仪宫,那么身为左羽林卫大将军的姜凌一定是留在大理寺,协助官员们筛查下毒之人!

朱雀拼着一身好武艺,闯进大理寺,找到了姜凌。

姜凌见自家武士匆忙赶来,什么也不问,丢下大理寺官员,直接带人冲到凤仪宫。

而独孤飞廉原本已经带人闯进了宫门,看见姜玿华一脸冷笑端坐着。

她只画着淡妆,却面若桃花,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勾起:“你们来得可真及时,这边刚搜出桃木,那边忙碌的独孤世子就赶来了!这一唱一和的,要说不是你们安排的,我是不相信!各位太妃,你们也要做蠢人恶人,今日将这压胜的罪名往我身上泼?”

面对这样的罪名这样的情境,她竟然安之若素,像是寻常闲聊一般与她们探讨!

林太妃有些慌了,想起她当年的那些举动,和过去不久的那场宴会,她轻轻巧巧就除掉了吴太妃!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诬陷太后施压胜?

自己是不要命了?!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自己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下去!

林太妃回头看一眼独孤飞廉,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心思,便放声道:“不管是不是太后所为,既然在凤仪宫搜了出来,按照律法,就要把太后收押!太后若是清白的,我定向太后赔礼谢罪!”

“赔礼谢罪?你也配!”姜玿华掷地有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这时候姜凌带人赶到了,洪声道:“住手!”

右羽林卫都是一怔,向独孤飞廉看了一眼,便让左羽林卫找着破绽冲进来。姜凌等人步步紧逼,将独孤飞廉的人都逼了出去,把凤仪宫团团护住。

“有我姜凌在,休想带走太后!到底是谁施了压胜,不说清楚都别离开!”姜凌一改温润如玉的作风,怒视着被逼到阶下的人,铮然拔刀,雪白的刀刃令天地为之一亮,横刀直指右羽林卫。

左右两羽林卫分别属两位世子掌管,两家虽是对家,但从没有这样刀剑相向过。

今日涉及到太后安危,姜凌再也顾不上同僚之情,冷着脸挡住宫门。

姜凌往门口那么一站,姜玿华的心就安了下来,热泪盈眶。

只要有家人在,她什么都不怕!

朱雀冲进来,按着刀在她身边跪下,低声问:“太后可有受伤?”

姜玿华摇头道:“我没事,青鸟受伤了。”

青鸟正捂着腹部,玄色衣裳被血浸透,蒙着脸,看不见表情。

朱雀对她点点头,示意这里交给他。青鸟就下去包扎。

姜玿华平静下来,道:“玉落、玉离,给太妃们泡茶!看来今日要在这里久坐了,让膳房多烧些水!”

林太妃道:“太后娘娘是要把我们囚在这里么?”

姜玿华笑道:“当然不是,你把事情给我大哥解释清楚,我大哥做出判断,该带走谁,事情不就解决了?”

林太妃表示拒绝。

其余太妃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姜玿华出事,可姜凌一来,局面就变了,独孤家杀不进来,她们也出不去,主动权掌握在了姜家手中!

便一个个看向林太妃,用表情催她说话。

林太妃被催急了,也不耐烦就这样僵持着,便说:“我的爱犬涣涣,在静王床底下叼出一个桃木人偶,这人偶正是徐太妃。这必定是太后娘娘对徐太妃用压胜之术无疑了!”

姜凌没回她,一副“谁信你谁是白痴”的表情,并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太妃。

其余太妃着急了,看看独孤太妃,又看看林太妃。

正在僵持着,突然听见士兵给人让路的声音。

“母亲!”姜凌也让开路,来人正是裴夫人。

裴夫人见这阵仗,就知道这些老妖婆又在为难自己女儿,她来到女儿身边坐下,客客气气地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天边传来隐隐的雷声。

众人又将目光投到林太妃身上。

林太妃又把事情复述一遍:“我的爱犬涣涣,在静王床底下叼出一个桃木人偶,这人偶正是徐太妃。这必定是太后娘娘对徐太妃用压胜之术无疑了!”

裴夫人也带着“谁信你谁是白痴”的表情听完了她的话,并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接着她对女儿柔和地一笑,轻轻拍着她的手,一副毫无办法的慈母模样。

太妃们不耐烦说:“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该找人辨出是非来!”

天倏地亮起来,“轰”地炸下一串响雷。

“好!”裴夫人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喊道,盖过了雷声,“我就知道今天有个烂了心肝死了爹娘的贼婆子要对付我女儿!我早上起来想进宫找太后聊聊,家门口围了一堆妇人,啊哪里的吃食好吃啊,哪里的戏曲好听啊,哪里出了新宝石啊!说!是哪个贼婆子派来的!想拦老娘我进宫!老娘我不吃你这套!进了宫,呵!那烂了心肝死了爹娘该千刀万剐的贼婆娘!怎么就能用你那狗都不理的猪脑子想出这么个损招,要诬陷太后施压胜?我呸!太后要是真施压胜,先咒死你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烂怂货!诬陷太后就是要害我们姜家九族!就别怪老娘我问候你们祖宗十八代!”

这番话像炮竹一般,噼里啪啦一炸,差点把凤仪宫给炸平了,连雷声都被忽略了。宫内宫外听见这话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平时和蔼优雅的裴夫人,竟然一口气骂人不带停的!

而姜凌和姜玿华已经合不拢嘴,别说是太妃们,就是他们做子女的,也很少见母亲这样!

姜玿华忍不住轻轻地鼓起掌来,心中叹道:要不是我这相貌和姐姐一模一样,以我这性子,还真以为是捡来的……没想到竟是随了母亲……了不得!

而林太妃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却只能死死撑着。

门外又是一暗,却是唐见渊来了。

他本来在和群臣商议朝政,姜凌派了人去禀报,师奉恩在他耳边说完,他就暂停了朝政,匆忙赶来。

毕竟不管哪一朝那一代,压胜都是能震荡朝堂的大事!

镇国公也赶了过来,与姜凌一起守在门口。传承了几百年的尊贵血脉,让阶下的人不敢与之对视,多少朝代立了又倒,唯有镇国公姜家,永远屹立在贵族圈顶端!

唐见渊身着赤黄绣龙常服,由师奉恩伺候着将六合靴脱在殿外,走进殿来,沉着嗓子道:“都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林太妃。

林太妃口干舌燥地把事情说了第三遍,每说一遍都愈加没有底气。

唐见渊在上首坐下,冷冷道:“就是说,太后对徐太妃施压胜,并且把东西扔在了一只狗能随意捡到的地方。”

林太妃顿时如遭雷击,无法回答。

唐见渊旁若无人地说:“施完压胜,人已经没了,太后却把罪证留在宫里,等着你们来发难。”

林太妃又遭一击。

姜玿华那颗因为家人到来而安定的心,又定了定,便理出了头绪,说:“把木偶放下。灵犀,拿些别的器具来,与木偶放在一起,蒙上狗的眼睛,让它闻。”

太妃们大气不敢出,这样平静且思路清晰的太后,让她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林太妃则汗如雨下,偶人上沾了蝴蝶犬爱吃的狗粮的味道,而今日她没让蝴蝶犬进食,所以在要离开的时候,饥饿的蝴蝶犬把人偶叼了出来!

蝴蝶犬被蒙上眼睛,并且在围成一圈的各种器具前跑了一趟,就叼出那个人偶,兴冲冲来到林太妃面前。

姜玿华看着林太妃煞白的脸,故意不可置信地说:“啊,不对,一定是偶然,再试一次吧!”

灵犀拿过人偶,和别的器具互换了位子,又让蝴蝶犬去寻找,蝴蝶犬径直叼出了人偶。

“不对!我刚刚摸了人偶,上面有我的气味,所以……”林太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可谁都听得出来她颤抖得厉害。

“那请林太妃把每一件东西都摸一摸,我们再试一次?”姜玿华带着柔和的笑,像是在与朋友交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验证,不用着急。”

林太妃瘫软下去,说不出话来,任由灵犀和飞鸾牵着她的手,将器皿、摆件一一握了一握,然后让蝴蝶犬去闻。

最后的结果丝毫没有变,蝴蝶犬叼着人偶,欢快地对着林太妃摇尾巴。

除了独孤太妃,其他太妃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独孤太妃面若冰霜。

姜玿华缓缓望向林太妃,沉沉说道:“压胜。林太妃,你是用压胜害了徐太妃,还是要害我?”

如果是害徐太妃,便是施巫术,害太后,就是栽赃!

哪一条都是重罪!

可此时对她来说,这两条罪又有什么区别?

林太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望着她,阴冷的双眼里缓缓流下泪,将头叩在地上:“恭喜太后娘娘!静王是您的了!恭喜太后娘娘!”

“林太妃已癫狂,送至小雁宫!”唐见渊下令。

外面又下起雨来。

林太妃的喊声越来越远,让其余太妃们生出丝丝寒意。

原来今日这一出,只是她想要一个子嗣,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子嗣,只为了日后能够在世上立足。

这后宫让人一个个都发了疯。

见此情况,其余太妃暗自思忖——

那对徐太妃下手的人,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她?难道真是太后?她也想要抢夺静王?

唐见渊缓缓抬起眼睛,狭长的鹰眸里满是冷意:“独孤飞廉。”

独孤太妃心中一颤,他开始怀疑了?

“臣在。”独孤飞廉在殿外行礼。

“凤仪宫中出事,为何你能立刻赶来?”

“回陛下,姜世子在大理寺筛查嫌犯,臣为右羽林卫大将军,理当尽忠职守,负起巡逻宫廷之责!臣经过凤仪宫附近,遇上了太妃娘娘的宫人,才知这边出了事!压胜是重罪,臣不敢懈怠,冒犯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

姜玿华隐在大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独孤飞廉,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唐见渊看了他和独孤太妃一眼,确实抓不到证据。

独孤太妃在昨日找独孤飞廉时,只说自己怕太后来发难,让独孤飞廉留在宫里,却没有提起今天的事,她要保证侄子能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而独孤飞廉也不想她出事影响了独孤家,于是不提昨晚她找过自己。

一来二去,姑侄俩默契地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独孤飞廉已经隐隐猜到这事大概是姑母的手笔,可这宫里的事,自己若是太明白,就理不清了。

“既然没事,都退下。”唐见渊冷冷说。

羽林卫们只得各自散去,继续在宫中巡逻。

镇国公见殿内情况已经稳住,也离去了。

姜玿华盯着屏声静气的太妃们,盯得她们脊背发凉,许久才说:“行了,该说的已经说过很多次,不用我三番四次教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管好自己,别整日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钻!”

今日自己受了这股恶气,可不能白受!刚刚谁存了看热闹的心,这话就是骂谁!让她们难受去!

太妃们被骂成苍蝇,只能生生受了,尴尬地告退。

唐见渊看向姜玿华,淡淡问:“母后可有受伤?”

其实刚才进殿时他就将她看过了,她没有被羽林卫欺负,否则也不会轻易放过独孤飞廉。只是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多问一句。

“多谢陛下关心,我没事。”

唐见渊点点头,就回去处理朝政了。

殿内只剩姜玿华母女俩,裴夫人将女儿上下打量了,好生安慰一番,才说:“出了这样的事,母亲不放心你,打算在宫里住几日。”

姜玿华平静下来,听出了母亲话中的不寻常:“母亲,是姐姐还没找回来?”

裴夫人怔了怔,无奈地含泪点头:“你还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以前愿愿在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事……”

姜玿华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离开,像是走过漆黑漫长的隧道,好不容易看见了光芒,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底黑洞,她绕不过去,只能跳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露出笑容,道:“没事的,她们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吃了我不成!你们好好找姐姐,我就在宫里,只要姐姐能平安回来,我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念念,”裴夫人哭得不能自已,“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分心想愿愿的事!专心做你的事,明白了吗?”

姜玿华抱住母亲的肩膀,柔声道:“以前我不懂事,现在我好不容易能为家里做点什么……母亲,你们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

傍晚雨终于停了,唐见渊来看静王,本想像昨晚那样守着,可裴夫人要在宫中留宿,他就回九宸殿去独自用晚膳,留下崔守疆在这里帮忙守卫。

静王在昏迷中用了点粥,开始发起烧来。

姜玿华请奉御们来看过,奉御们说熬过高烧就该醒了,好好照顾便不要紧。

裴夫人帮着照看静王,姜玿华决定去听雨榭看一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她坐上马车,只带了朱雀,来到听雨榭,习惯性地伸手让人来扶。

朱雀伸出手去,她柔荑般的手指缓缓向自己掌心落下。他看着她毫无察觉的脸,最终还是横起胳膊供她扶。

姜玿华一怔,才想起身边跟的是武士,就扶着他的手臂下车。

朱雀一手按刀,一手提灯,走在前面,低声提醒:“太后小心。”

姜玿华一步步走上石阶,朱雀打开门,她踏步进去。

就看见昏暗的听雨榭内,一个挺直的身影盘腿而坐,向着她转过脸来,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簪一支玉簪,鼻梁高挺。

是唐见渊,在黑暗中看着她,一言不发。

而师奉恩笔直地缩在墙角,仿佛与听雨榭融为了一体。

“你们在做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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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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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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