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代理团长

第二节 代理团长

(一)

从探空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一架歼7拖着浓黑的长影,当空坠下,肖杨的心凉透了。事实却比他想像还要糟,有线通信终端里很快传来一个声音,“陆军兄弟们,这是28号机场上最后一架能升空的战斗机,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不!不!

三声咆哮,撕碎了来自机场的报告,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对地火箭弹轰得苍白无力,微忽其微。肖杨操起那支陪伴了自己四年的95式突击步枪,冲出防空工事,直指天穹,倾泄着他的愤懑。

李股长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拖回来,扔到不足十平方米的团指挥所一角,气喘吁吁,艰难地咬出微弱无力的两字,疯子!

来自海面的炮击、空中的轰炸越来越猛烈,肆意蹂躏这支刚刚赶到登陆口,才刚刚构筑起工事的轻步兵部队……

一枚炮弹落下后,陈诚从土里拱上身,伸出头目视海面。班长说,在同一个地方落下两枚炮弹的机率是很低的。

鬼子军为什么非要在这片海滩登陆不可?陈诚入伍才一个多月,还是一名新兵,但是他也知道“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场定律,从小听隔壁越战老兵讲故事也知道,“攻方总要比守方付出更大甚至数倍的代价”。摆在这片登陆区域的是一个整编步兵团,当然,由于部队在赶赴宜兰海滩的路上遭到了致命性的远程打击,现在只有半个团了,听说团里几位主要首长也牺牲了……即便如此,我方防守兵力也有五、六百号人,工事已经慢慢构建起来,弹药、食物非常充足。鬼子军是从海上来的,就算拉来几艘大型登陆舰又能有多少登陆兵力?一个登陆波次又能投送多少兵力?现在不是大舰巨炮时代,使用舰载攻击机、精确制导炮弹、巡航导弹的成本很高,还必须事先掌握对方的防备部署的准确情况才能实施高效率的打击。陈诚注意到,鬼子军只出动了攻击机,只使用火箭弹到处乱射,舰炮数量不多,口径也不大,似乎打的也不准,如此狂轰滥炸了半天时间,有效果吗?为什么会这样?

陈诚望着寥远而空寂的海面,只听到攻击机的引擎声,看不到船。

“小昆明!”工事交通道的另一角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方班长,他现在代理警卫调整连1排排长职务。昨天遭遇空袭时,原任排长还在团部指挥车上,也牺牲了。

陈诚应声跑去。

方排长压低陈诚的身子,说道:“悠着点,小心炸着。给你个任务,去团指探探情况。记住,回来只能跟我讲,不许乱说。”

“是!”陈诚欣然应允,又迷糊道:“探什么?”

“看看你老乡的情绪如何,”方排长的口气忽然变得很强硬,“记住,回来不许跟别人乱说,否则军法处置!”

“认得喽!”

陈诚翻个身到另一条交通道里,向临时团指挥所爬去。

方排长口中的“你老乡”指的正是云南昆明籍副参谋长肖杨少校。战前,22岁的他刚从地方高校毕业时还只是专业技术少尉,后来因为在几次重要的处突任务中表现卓著,连年破格晋升,24岁时已是上尉,成为14军司令部里最年轻的副营职参谋,听说是因为某首长评价他“戾气太重”所以从通信处调到了作战处,还送进军校的分队指挥专业恶补了一年;去年,他27岁,正常晋升为少校,提了正营职,又下派到云南省预备役步兵师挂职锻炼;战争爆发后,预备役师进入了战备动员,肖杨坦任ID团副参谋长。

ID团扩编期间,陈诚缀学参军,在ID团警卫调整连当兵。一周前,ID团作为第三批参战部队之一赶赴战区,在岛东北部坦负地方守备任务。昨天,ID团接到了命令,向宜兰方向紧急机动,行军途中竟遭到了早有预谋似的空袭,高炮营车队被数枚巡航导弹打残,接着,团部和通信连车队受到了更为精确而猛烈的攻击机轰炸,伤亡惨重……

来到指挥所的工事外,陈诚听到了争吵声。

“没有制空权、没有制电磁权,仅凭一个残掉的预备役步兵团,炮兵营到现在还是半瘫痪状态,怎么守?用命守也守不过来!”咆哮者操着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只是隐隐中还透着昆明口音。

“少校同志!”这是一个很不正常的称呼,在同一个单位里是不会有人直呼军衔的,“虽然我们与上级暂时失去了联络,但是按照规定,你现在是ID团代理团长啦!团长应该做的不是抱怨自己的部队素质,而是想办法鼓舞士气、积极部署,阻击敌人登陆。团长同志!”

“狗屁团长,ID团就是他妈的后娘养的。我们在这瞪着眼挨炸都两天一夜了,人一个接着一个死掉,想开枪都没地方开,有线电话也才架到28号机场,派往师部的通信员还没回来。师部倒是好像一点都不心急,不加强点防空力量也就算,可是好歹派个官儿来呀!什么政治部副主任某团副团长之类的来撑撑场面也好啊!我一个做技术出身的能顶个屁用!毛线,我们的空军哪去了!海军哪去了!防空力量哪去了!电子对抗部队哪去了!导弹部队呢?鬼子的舰队都咬到家门口了连气都不吭一下,毛线!这可是在我们国家自己的领土上啊!我们ID团怎么就成了孤军了呢!啊?李股长,你倒说说看,这像一回事吗?”

“说这些没有用啊,”李股长的口气缓和下来,“总指有总指的计划,前指有前指的部署,师部有师部有难处。军令如山倒,战前,您就已经是九死一生过来的人,是老战士了,还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么?通信中断前我们收到的命令是在宜兰一带组织防御阻止鬼子登陆,这个命令够明确了吧?我知道团长政委几位首长的牺牲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你的注意力都放在有没有制空权的问题上。团长,你可以冷静地想想,现在我们好歹也有像样的工事了,我们有守方的优势,背后还有十万大军,能进能退,拖得起时间,可是鬼子现在还在海上顶着可能会遭到我二炮部队轰击的危险,他们拖不起!中国陆军在陆地上是有传统优势的,没有空军我们就不能打仗?没有电磁权我们就不能打仗?团长呐,我知道你是做技术出身的,有这么个职业习惯,什么都想合成化、信息化,您要想想,现在是在战场上,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现在我们是在挨打,是,没错,是在挨打,而且还看不到鬼子的人影,后方变前线,守备变防御!但是,困境是暂时的,也是局部性的;我们在此受困,大部队却在整装待发;我们在这里多挨打一分钟,前指就多一分钟时间调整部署、蓄力反击……”

“行了!”肖杨打断李股长的话,沉默了很久,又说道:“我又犯老毛病了,我道歉”。

“呵呵。”

“老李,ID团整个作战指挥体系遭受了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之后,还能剩下我们两个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不算太糟。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立即补充参谋班子。”

“没错,一个副参一个作战股长连个空头司令都不如,什么都干不了,我看可以把排一级的干部抽几个来团部,尤其是受过正规院校训练、具备参谋人员基本素质的干部,空出来的排长可以由资深士官先替着——预备役部队什么都差,就偏偏士官队伍都是最好的,他们带兵比新干部带要强得多。”

“不仅仅是干部,士兵也可以,现在的兵文化水平不低了,只要发现有点天赋的都可以先拉来打打杂,培养起,以后休整时也能积蓄一些后备力量。”

“……好吧,团长说了算。”

倏地传来逼近的脚步声,陈诚赶紧跑开。

(三)

“你说你那老乡指挥若定,正和作战股长两人喝着小酒淡笑风生?吹的吧?”

“真的,班长,哦,方排长……”

“那毛孩子才到军校混了一年回来就能指挥一个团了?刚才我还听说他一度精神失常,端着支步枪就冲天上扫射,切,还指挥若定?娘希匹的,落在这种上级手里,我老方这条命怕是要扔在这了。唉,你说你一个堂堂名牌大学高材生,还没毕业就跑来参什么军啊?没毕业证就是个兵!”

“不怕连长笑话。我玩魔兽玩废掉了,退学通知单都在打印了,正好部队招人我就跑来了,哈哈,教务处那群狗日的赶紧就收回退学通知单,改成休学证明书。等打完仗,我一回去还能继续读,要是再立个功什么的,补考时老师法外开恩也说不定啊。”

“娘希匹的,你小子年纪轻轻就懂钻营……兵荒马乱的,你也得有命回去才行啊!”

“连长,问你个事儿。”

“说吧,反正现在只能眼巴巴地挨打,什么事都干不了。”

“我上高中时碰见个中尉,他跟我爹有点熟,在我家里喝过酒又请我去昆都玩。那晚上他又喝人头马又喝XO,一口气花掉五千多块钱,眼都不眨一下,那时还是07年,你说他怎么会这么有钱呢?”

“呸,贪的!”

“贪的敢这么张扬啊?我看那人挺有原则性的,我爹也说了,他是个好人。对了,他是工程师。”

“工程师奖金高啊,特别是去边远地区的工程师,什么武警交通水电黄金部队啊之类的。”

“可我又觉得不像。他那眼神像杀过人的,你知道吗,我看过不少公审大会,那些杀人犯的眼色都不一样的。他就是那种眼色。”

“切,肖副参谋长也杀过人,说句良心话,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处突任务立过两次一等功的,不过看起来也不咋的嘛。”

“排长!”

“什么?”

“船!气垫船!”

陈诚惊恐的指着海面,数艘中型气垫登陆船正急速驶来,几架攻击直升机吐着火舌,向滩头阵地倾泄速射炮弹……

真正的战斗终于开始了,对于ID团每一名官兵而言,这将是他们从军生涯中的头一仗,它不再是演习,不再是只见炮弹不见人的捉迷藏游戏,而是一场短兵相接、浴血残杀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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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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