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年旧事
看着平静如水,面色淡然的姐姐,柳河涛深深叹了口气,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路上星星点点的光影,来去匆匆,照亮了京城的夜晚。
“姐,你真的不打算接小超回来,让他永远留在川疆的福利院中?”弟弟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头盘旋过不下数百次,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总不忍心提及。毕竟,姐姐看上去虽然坚强,但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有过孩子,做了母亲的女人。
“涛儿,你相信小超是姐姐的孩子吗?”
“姐,你说什么呢?难道小超他……”河涛一脸惊愕,盯着姐姐的眼睛,完全被方才那突如其来的问话震惊住,脑海里大片的空白。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姐姐当年因为盛北的事受了刺激,至今还没解开心结。
盛北是盛家的独苗,几乎没有接受过中国传统思想的教育。用程程的话说,能开口说上几句不算蹩脚的中文,已经算对得起祖宗了。
不到六岁的时候,盛北在父亲的安排下,很快就去了英国读书,甚至是后来的大学,直到硕士研究生毕业,才被允许回国。
可怜的是,即便学成归来,头上有了名校的光环。盛北却依旧是小时候,那个听之任之,由父亲安排、掌控一且的性情。
也许,人的一生之中,可以不服上苍对命运的安排。但是,唯独性情,很难自我权衡着改变一二。
作为华中盛禾未来的接班人,盛北像个完美主义者一手缔造的孩子,大小诸事,皆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只要父亲点头,他就毫不犹豫的跟着做。
学业有成,豪门中的骄子。这些都是头衔,是符号,是给外人品头论足的资本和标签。在盛家,他只是盛文郁只手遮天,独揽公司大权,唯唯诺诺躲在身后的影子。
“盛北当年就是个怂货,那样的男人,姐你是怎么看上他的?”河涛十分不解的皱起眉头来。
即使,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还是无法理解姐姐的情感世界里,为何会让一个家族的扯线木偶,轻而易举的走进来。
对于初识爱情,我们往往感到些许畏惧,可纵然如是,却无法改变夜以继日的前进。
柳小娆不是上达天庭的神君,她有情欲缠心的切实感受。面对甜蜜,面对关怀,面对那种异性的无微不至,防御姿态被慢慢卸掉。
一点点,开始接受真实的盛北,接受他攻势如潮的爱慕和欣赏。
“河涛,说句心里话,盛北对我的感情,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背叛,可是……”
小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就在“可是”两个字说出口时,被弟弟捕捉进了眼睛里。
“可是,小超的事,他骗了你?”河涛点了点头,似乎话已至此,也能猜得几分。
慢慢的,柳小娆闭上眼睛,两手攥拳,一股浓浓的怨气倾泻而下,好似在房间中流淌。
“还记得盛北车祸之后,医生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小娆目光呆滞,冷笑的问道。
“医生说,盛北的车祸伤了要害,这辈子都……”河涛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医生的话,等于告诉他们,盛北的性命虽然救了回来,但伤痛才刚刚开始。
从那一天之后,盛北的性情大变。知道自己身为男人,已算不得完整,便自暴自弃。当初那个听从父意,任由摆步的人好似一夜之间消失的没了踪影。
“这么说来,小超不是盛家的孩子?”河涛思前想后,把姐姐关于盛家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顺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
“是盛家的,不过,不是盛北的。”小娆说道,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弟弟还是程程,甚至是他们的母亲大人,都认为小超是盛北的血脉。因为两人突然的婚变,盛家不想外界因为此事的曝光,影响家族生意,才会暗中把可怜的孩子送去了福利院,待多年以后,回来接管华中盛禾。
“姐,你是不是今晚喝多了,小超既然是盛家的种儿,那又如何不是盛北的孩子,盛文郁那个老东西可就一个儿子。”河涛的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难不成盛北真的有亲兄弟,自己的姐姐会乱情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连孩子都敢生下来?
“是盛文郁的孩子!”小娆说道,语气极为冷静,好似同事之间,相互打招呼一般随意。
“你说什么,姐你刚才说什么?”这次,河涛彻底的被震住。
盛文郁是盛北的亲爹,儿媳妇怀老丈人的孩子,千古骂名写到脸上,也绝不为过。况且,姐姐说的这般肯定,应该不像编造出来的。
一个女人总不会用如此肮脏的水,自顾从头到脚,狠泼自己吧。
“几年前,我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不在京城,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时候你说公司有个去埃及培训的名额,我就纳闷了,当初你在广告公司做策划部的小职员,会有天大的馅饼砸中你。”弟弟突然撇嘴一笑,“还埃及,你怎么不说埃塞俄比亚,我跟母亲都不信,只是单纯的认为,你认识了盛家的公子,好玩好吃的东西太多,要去挥霍一年呢。”
现在想想这些,河涛才明白过来。
“你们就没想过,我柳小娆是因为怀了盛北的孩子,要出去待产。”
“从没想过!”弟弟摇了摇头,大梦初醒的感觉。
回忆之前的那段往事,小娆心如刀绞,她扶着床头弯下身子,面对着弟弟坐下。
“当初盛北受了伤,我们十分绝望,打算共同面对没有孩子的生活,他突然有一天给我打电话,说朋友给他介绍了位美国的专家,可以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让母亲顺利生下孩子。”小娆说着,声音渐渐变得颤抖起来。
“他骗了你,其实盛北自己受伤太深,最后**提供者是盛文郁那个混蛋的老头子吧。”弟弟眸光闪动,眼窝中好似燃起两团火焰,“我柳河涛早晚一天弄死丫的。”
原来,盛文郁说服了盛北,用如此荒唐的方式,骗取了她的信任。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卵子的提供者是柳小娆自己,可最终怀胎生产,让小超顺利落地的人,竟不是她。
“这是为何?”柳河涛不解,蹙眉问道。
“盛北只是说,医生按照全身体检的标准判断,我并不适合试管婴儿,有滑胎的风险,只能找人代孕,可代孕风险太大,道德和法律上自然不用说,盛家却信心满满。”
“哼,也就是说,生养小超的到底是谁,姐姐自己都不清楚。”河涛觉得荒唐,荒唐的一塌糊涂。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明白姐姐内心深处,那片阴霾的天空下,到底藏着多么令人痛心的故事。
“孩子出生以后不多久,我便发现了盛北有些不对劲,经常跟个神秘的女子来往。”小娆摇了摇头,显得筋疲力尽。
“是盛北的小三?”
“小三?他从未承认过,只是告诉我,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找到了一位内心深处的聆听者。”
弟弟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后来的事情,柳河涛也不再打听,因为小超降临不久,姐姐跟盛北和平分手,从此再也没有相见过。
柳小娆脸上的眼泪干成了印记,似乎随着陈年旧事,一同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