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久,夏月和秋白跟在袭春身后走了进来。
季思宁免了她们的礼,直接道:“我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们,你们一定要如实回答。”
二人对视一眼,道:“小姐请问,奴婢们知无不言。”
“我落水那日,除了你们两人,还有谁在?”
秋白想了想,道:“回小姐,那日除了我二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当时你们也在船上吗?”
“因为船太小了,只有奴婢陪小姐上船,夏月在岸边守着。”秋白解释道。
季思宁看向秋白,问道:“那你可看清我是怎么落水的?”
秋白仔细回想一番后,道:“奴婢记得小姐是脚滑了一下,摔出去的。”
季思宁疑惑道:“脚滑?船上有水?”
秋白想了想,道:“小姐上船前奴婢特意留意过,船上没有水。”
“你确定?”
“奴婢确定。”秋白点头。
“既然没有水,我怎会在船上脚滑?船底不会用踩上去容易滑倒的材料。”
秋白面露疑惑道:“奴婢也觉得当时小姐摔得有些奇怪,但是奴婢记得当时船上也没有能够致人脚滑的东西。”
季思宁问:“当时那艘船还在吗?”
暖冬在一旁道:“那船早就被老夫人派人处理了,说免得小姐您再胡闹。”
季思宁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问:“怎么处理的?”
“据说是烧毁了。”
“烧毁了?!”好了,这下祖母把唯一的证据也给毁了。
季思宁不禁有些气累,对夏月秋白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见两人离开,暖冬问:“小姐可问出了什么疑点?”
“疑点是有的,可是没有证据一切便只是猜测,猜测是做不得数的,”季思宁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小姐别多想,今日也累了,小姐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陪夫人去镇国寺上香呢。”暖冬提醒道。
“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季思宁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也没心情再想落水的事了,道,“那就早点睡吧,小姐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死太多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两个丫头没听懂她说的什么,见她已经躺倒下去闭上了眼睛,上前为她捏了捏被子便退下了。
其实江氏去镇国寺上香的目的是给季城求平安符。
每次季城出征之前,江氏都会去一趟镇国寺,求菩萨保佑季城平安归来。其实这件事情以前是季老夫人坚持,后来江氏体谅季老夫人年迈,便代替她去了。
前几天江氏特地派人告知季思宁,说她上次落水醒来后,还没有感谢菩萨保佑,这次让她跟着一起去,在佛祖面前烧几柱香,保佑以后平安无灾。她上辈子就是死在从镇国寺过来的途中,对那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好印象,本来不想再涉足,但江氏那边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只能先答应着,没想到上香的日子一晃就到了。
第二天一早,季思宁就被暖冬和袭春从床上拉了起来。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眼睛睁不开,人也直往后栽。自从重生之后,因为受宠,她从来没起这么早过,都是睡到自然醒,像现在这样天没亮就起床还是第一次。
被两个丫鬟扶上了马车之后,季思宁才差不多清醒了过来。江氏见她睡眼朦胧的模样,给她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喝两口,提神。”
季思宁接过:“谢谢娘。”
随后听见一声“出发”,马车就动了起来。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娘,刚才是谁在说话?”
江氏道:“是玉山。”
“玉山?!”季思宁感到很奇怪,“玉山不是一直贴身跟着二叔吗,怎么派给我们了?”
江氏道:“今日你二叔和我们一起去。”
“什么,二叔一起?那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二叔?”
季思宁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就见一身黑衣的季城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玉山跟在他身后。
江氏调侃道:“你刚才那一幅迷迷瞪瞪的样子,能看见谁?”
季思宁瘪瘪嘴:“我这不是不习惯嘛,太久没有起这么早了。”说罢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氏见了,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娘,二叔怎么跟我们一起去啊?”季思宁问。
“你祖母说她这几日心绪不宁,左眼皮直跳,怕你二叔此去有灾祸发生,特地交代了让他亲自走一趟,说是去沾沾佛气,保佑平安。”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祖母这是要发财了,怎么会反而担心二叔呀?”
江氏笑道:“什么财不财的,你祖母啊这是关心则乱,这镇国寺啊,非要去一趟她才能放心。阿城也是孝心,亲自去一趟让她老人家安心罢了。”
季思宁想,季城并非季老夫人亲子,季老夫人却待他如亲子一般,单这份情谊来说也不输亲生母亲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掀开窗帘往车队前望去。
只见那人骑在马背上,一身劲装,腰杆挺直,腰带一收,显露出劲瘦有力的腰,她的视线随着腰向上,肩宽而直,臂膀有力,乌发高束,一股禁欲的气息隐隐透出。
真是性感啊!季思宁暗暗赞道。这厮不愧是京都姑娘们最想嫁的公子哥儿,果然有资本,就连背影都这么好看。怪不得前身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冒着被浸猪笼的危险喜欢他。
想到这里,季思宁突然惊醒了过来,她还不知道那日在小树林这个倒霉前身到底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呢。她真是焦心得很啊!
她也没心情看帅哥了,正要放下窗帘就见马上的那人一个回眸,眼神正和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对上。
季思宁一惊,慌张地放下窗帘,回身坐正。
江氏见她一惊一乍的,道:“思宁,你看见什么了?这么慌张。”
季思宁解释道:“没有看见什么,就是风大,把窗帘关上而已。”
江氏道:“你这孩子,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季思宁换了个位置坐到江氏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道:“娘,这里不是没外人嘛。”
江氏无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感觉马车行驶了很久。一行人天不亮就出门,现在天色已然大亮,阳光从窗帘的斜缝中射了进来,映射在季思宁身上,她久坐无聊,伸手跟光玩了起来。
江氏瞧她几眼没有阻止。车内静静的。
然后,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大嫂。”
季思宁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是季城。
车帘被拉开,见季城已经下马站在车外,江氏问道:“阿城,怎么了?”
“大嫂,镇国寺马上就要到了。”季城道。
季思宁向前望去,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镇国寺巍峨的轮廓。
那是一座被红墙合围而成的雄伟建筑,只见红墙青瓦之间升起屡屡青烟,钟声随着青烟传出寺外,气势磅礴,渊远悠长,就连空气中都有一股佛前庙香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镇国寺的方向,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害怕这个地方了。
“思宁、思宁。”江氏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娘,您说什么?”
江氏道:“你在出什么神呢,你二叔在跟你说话。”
季思宁又看向季城:“抱歉二叔,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注意。”
季城凝视着她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他感觉刚才的季思宁很不寻常,她看向镇国寺的时候,神情缥缈,微蹙的眉头中有痛苦,有压抑,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如风般消逝于世间,却让痛楚捆绑住了手脚。
这样的她让人感觉抓不到,摸不透,他不由心中一紧,故才开口唤她。
季思宁理了理袖摆,掩饰道:“没什么,我,我就是看此处风景甚好,一时间看出了神罢了。”
季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但也没再多问,冷淡道:“既如此,便准备准备吧,快到了。”说罢就翻身上马离去。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就在镇国寺大门前停了下来。丫鬟将季思宁和江氏扶下马车,季城也下马走上前来。
又来到了镇国寺,而身边竟然站着季城。季思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由想到上辈子就是死在他的怀里,心想这辈子应该不会了吧。她这辈子一定可以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主持智尚大师亲自带人将她们迎了进去,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主持请他们先用斋饭。江氏为表诚意,坚持先去上香。
季思宁一直跟在江氏身后直到结束。江氏见女儿今日这么老实,还夸了她两句。
用完午膳,江氏在安排好的房间里午睡,季思宁睡不着就在庙里随意转悠。
她看着手中的平安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刚刚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去为季城求了一个。现在怎么办,送还是不送?送吧,她觉得别扭,不送吧,这求都求了。
她正在纠结,就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季思宁转身,见季城正看着她,她下意识就将手藏到背后:“二叔,你怎么在这里?”
季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季思宁想,既然已经求了,干脆就给他吧。于是便将手上的东西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哦,是这个。”黄色的平安符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季城明明已经看到了,却还是问:“这是什么?”
季思宁有些尴尬地说:“那什么,二叔,这是我刚为你求的平安符,送给你,望你平安归家。”
季城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平安符不是应该大嫂去求吗?”
季思宁道:“我知道啊,但我想着双份不就双重保险了嘛,这样你就能够多一份安全。”
季城直视着她,说:“季思宁,你可知道未婚女子送平安符给男子,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
季城走近,近到季思宁收回了手,只能抬头看着季城,这呼吸可闻的距离让她很不适应。
她往后退一步,却被季城一把抓住肩头还往前拉得更近:“代表着,女子对男子的思念和担忧,这是未婚男女之间互表心意之物。季思宁,你难道还没有死心?”最后一句已冷漠到极致。
“你在说什么?”季思宁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这什么鬼规矩,她怎么不知道?!也是,上辈子她也没送过这玩意儿出去。
可现在怎么办?若真是一般的叔侄关系,她今儿这一出还能说得过去,关键是本尊以前干过那些蠢事儿,现在她再送这个,未免显得有些刻意了。
所以现在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送吧,等于承认她居心不良,不送吧,又像在掩耳盗铃。她只能解释道:“这有什么,你是我二叔呀,侄女儿给您求一个平安符这不是表孝心吗?”
季城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既然知道我是你二叔,你怎么还如此不知廉耻?”
这么说就过分了啊!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季城你是不是有病啊?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季思宁!”季城捏住她的脸,咬牙切齿道,“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不要在我面前搞这些小动作,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儿这些把戏。”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思宁一把掀开季城:“谁有北京时间跟你玩儿啊?!季城,二叔!我季思宁今天就把话落在这儿,我要是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就不得好死!这下你放心了吧?”
她以为她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了,他就应该满意了,没想到他的脸色愈加阴狠吓人,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季思宁,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季思宁越生气反而越平静,语气轻快道:“二叔放心,侄女的记性一向是很好的,说过的话就如同发过的誓,再活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等季城说话,她摊出护身符继续道:“这护身符想必二叔是不需要了,侄女儿就带回去了。”说完也不管季城的脸色有多难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