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
这半月来,焰眉过得喜忧参半。
她和焰卓的关系虽然已经定下,却并没有公开。因为,她也发现了一个令人苦恼的问题。
焰卓的身边总是围着女孩子,而他总是谦和有礼,从未想过要和那些女孩儿保持距离。
虽然无伤大雅,但还是足以令焰眉终日惶恐不安。
她想,他就是仗着她喜欢他,所以才敢这样的肆无忌惮。
她曾经找他讨论过这件事,他却满不在乎,然后一番甜言蜜语的将她打发。还告诉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绝对不能公开挑明。
“啪嗒!”一声响。
这是焰眉今日折断的第九根绣花针了。
乞巧节将近,她想恶补女红,为焰卓绣只荷包。
只是她之前太不用功,这荷包上的雪莲花绣的乱七八糟、奇丑无比。
“想他了就去找他,何必跟针怄气?”焰寒瞥了焰眉一眼,十分心疼自己的绣花针。
焰寒虽是婢女出身,却和焰眉关系甚笃,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焰眉和焰卓关系的人。
焰眉摇摇头,放下那荷包,恹恹的一头扎进枕头里,“不行,他……不让我找他。”
焰寒蹙眉,“为何不能找他?”
“他说族长执事一职公选在即,他不想因旁事惹得非议……”
“非议?”焰寒面色骤然沉下,不快道:“在他眼里,和你在一起就是非议?哼!我看他是想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前些年下山游历,别的没学会,人族男人那些龌龊伎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焰寒比焰眉年长,也曾下山游历过,但不知何故,每当提到人族男人,焰寒总是格外的咬牙切齿。
焰眉自然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连忙拐了话题:
“小寒,你看看我这绣的可还能入眼?后天是乞巧节了,我想……送他这个。”
焰寒眼珠一转,凑到她身边道:“你那郎君是不是对你真心,这荷包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焰眉本是信焰卓的,但听焰寒如此一说,心中不免动了心思……
乞巧节当日,街道间狐头攒动,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焰眉与焰寒一道,被人群推挤着,往最热闹的狐神庙而去。
这乞巧节本是山外人族的节日,却不知何故,辗转传到了万慈山,成了狐族青年男女传情的佳节。
小时候焰眉不懂这愚蠢的节日意义何在,现在她懂了。
这节日实在甚妙,自从百年前有了乞巧节,他们狐族的狐口几近翻了一倍。
曾经痴迷修仙的师兄师姐们早已子孙绕膝,生活重心也从得道升仙变成了相夫教子、柴米油盐。
焰眉这才恍然,族长爹爹真是厉害,一个节日就让狐族百年间兴旺繁盛起来。
不过,这弊端也是显而易见,大家都不重视修炼,便导致他们这一代中的青年才俊变得屈指可数。
提到才俊,焰卓首当其冲。
不过那三长老的小儿子也非泛泛之辈。
焰卓曾说,那人虽然好色,修为心智却不在他之下。
焰眉这样想着,又开始担心他竞选之事,不禁攥紧了手中皱巴巴的荷包。
“傻愣着干嘛?快看你郎君在台上呢!”
焰寒拍了焰眉一下,兴奋的指了指擂台上比武的人。
焰眉这才抬头。原来大家都来狐神庙是为了看打擂。
擂台上的焰卓风姿绰约,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台下众狐女的芳心。
“切!你看他多得意,有这么多迷妹在,早忘了他的小师妹了吧!”
焰寒瞬间黑脸,看了看焰眉,见她脸色不对,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寒,师兄他……不是那种人,你别乱说。”焰眉看着擂台上挥剑如风的男人,小声道。
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
但是,为何他不公开?真的只因为公选吗,还是……另有原因?
她心中纷乱,窃喜、焦虑、怀疑……
她不能控制自己,明明知道不该,却总是往最坏的方向猜忌,她,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
焰眉失神之际,焰卓在台上又击败了一个同门。
台下喝彩声震天,台上男人意气风发,嘴角始终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谦和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锋芒。
正在此时,一个白影飞身而上,那白影黑发及腰,容颜清雅绝美,姿态曼妙秀丽,正是焰眉的姐姐焰若水。
焰若水与焰眉是火狐族中姿容无二的姐妹花,若水清雅高贵若天山雪莲,焰眉妖异艳丽若冰山火种。
台下的男人们看到焰若水英姿飒飒的站在焰卓面前,纷纷面露惊艳之色。
女人们的反应恰恰相反,羡慕嫉妒居多。
焰若水从容浅笑,抽中腰间软剑,剑指焰卓,有理道:“若水冒昧,请师兄赐教!”
焰卓颔首一笑,道:“师妹请!”
一时之间,剑影浮光,铿锵作响。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台上你来我往,斗得难舍难分。
任谁都能看出焰卓有意让着焰若水,但也能看出焰若水的功夫确实俊秀犀利。
焰寒抱臂冷笑:“比武精髓便在拼尽全力、点到即止。这个打法怕是能打到明日了。焰卓他还真是怜香惜玉!”
焰眉仿若未闻,只呆立在人群中,远远看着台上二人。心中无端漾起淡淡的自卑。
她果然同姐姐差了太多,这样的仗剑切磋……她从未同焰卓试过。
是她太差劲,她配不上他。
可是心中还是微微的不死心,差又怎样?只要她努力争取,他就是她的!
“啊!”一声惊叫。
打斗中,焰若水脚下不稳,跌落擂台。随即焰卓收剑,展臂将她抱住,稳稳落地。焰若水眸光一暗,手中软剑一翻又刺向焰卓。
焰卓似是早知道她有此一举,嘴角微翘,鬼魅一般闪到她身后,点了她的麻穴。只听“咣当”一声,那软剑落地,旋即他又展臂抱起了她。
“你!你要干嘛!”焰若水一惊,红着脸颤声道。
“若水师妹这招兵不厌诈实在是妙,只是输便是输了,且要……输在擂台之上!”焰卓挑眉低笑,在她耳边道,随即抱着她飞身又上了擂台。
台下众人一片哄笑。
这样的惊变令焰若水猝不及防,顿时面红耳赤。
台下笑声更甚。
焰寒又开始骂起了焰卓,只是这次骂的什么,焰眉没有听到。
她拼尽全力往前挤,挤脏了一身红衣,挤乱了半头簪花,挤掉了一只绣鞋……
终于,她挤到了第一排。
她气喘吁吁,不顾众人看热闹一般的嘲弄眼神,慢慢上了擂台。
焰若水此时正要下台,见焰眉一身狼狈的上来,眼睛瞥到她手中那荷包,面上却并无讶色,她走下擂台,与她擦肩而过,顺势低声道:“这里人多,妹妹莫要胡闹。”
焰眉没有看她,只是径直走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面前。
见焰卓眯眸看她,她有些心虚,不禁低下头,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冷暗光。
“这……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送给你!”她不顾周遭或质疑或嘲笑的人声,双手将那荷包递到焰卓面前,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泛白,手心里都是汗,浸湿了那丑丑的荷包。
焰卓愣了一瞬,看着那荷包良久,眉头一直蹙着,始终没有接。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彻底沸腾起来:
“这不是焰眉吗?长得真是……够味道!”
“这个妖女,当众对男人示好,真是恬不知耻!”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仗着族长收养她,还真妄想自己是大小姐了!”
“她和若水小姐怎么比,焰卓师兄怎么会看上她?都散了散了吧。”
焰眉有些站立不稳,周遭的声音,她从小到大早听得麻木了,她本应当不在意的。
只是这次,那些话她听在耳中却格外刺耳。
因为他在,他明明听到了关于她的、最不堪的话,却像个旁观者站在她面前。
这一次,她的大师兄、她心仪的郎君,并没有站在她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焰眉师妹怕是不知这相赠荷包之义。”焰卓声音一沉,眼中却笑意未减,只是将那荷包推回,他的大掌很稳,微微碰触到她冰冷的指尖,不禁唇角微抿,迅速敛目不去看她。
“师兄不怪你,但下次莫要再胡闹了。”
他的话似是最后一根蒲草,压死了她心中早就筋疲力竭的骆驼。
本以为,刚刚已经心死,但听到他的话,才知道,原来死了的心,还是会痛。
她抬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俊颜,不禁勾唇轻笑,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可能比哭还难看,周围的嘲笑声似乎更大了。
不过没关系,她看清了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他对她的情,不过如此。
“是我一时糊涂,还望师兄勿怪。”她淡笑着说道。
她右手间忽的燃起一簇火焰,那荷包迅速被点燃,转眼间焚成灰烬,随风而散。
焰卓眸中的不悦一闪而逝,焰眉没有再看他,狠狠瞪向台下众人。
众人被她那可怕的眼神镇住,缄口不敢多言。
焰眉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狼狈离开了。
焰若水望着焰眉的背影,不禁又看了看台上一脸怅然若失的焰卓,心中不禁生了疑惑。
随即又垂眸轻笑,与婢女焰珍退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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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眉:焰卓属于哪种垃圾?
焰寒:有害垃圾。
焰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