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宋之战
我缠着阿祁带我巡察营地,我担心他背上骂名想扮作男装,他却不肯,直接让我穿了女装随他出门。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风沙格外地大,吹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停了。我望向周围的士兵,他们都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阿祁去了大营召见众位将领,众人见他到来,纷纷下跪行礼,一见到我,却是齐齐愣住,忙给我行了个礼,但面色都是古怪得很。
而一黑面将军竟直接板着一张脸,对我道:“皇后娘娘,军营重地,女眷不得入内。”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阿祁喝道:“张悬,你好大的狗胆,怎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皇后虽为女眷,但更是一国之母。这天下,就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这张将军脸色更加难看,不情不愿地跪在我面前,道:“俺是个粗人,不懂礼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我在心里嗤笑了声,勉强露出个端庄的笑容,“将军是我大宋的功臣,数一数二的良将,心中从来只有大宋,此番情急也只是因一腔忠勇。的确,后宫不得干政,不过本宫本非是来干预政事的,而是以一国之母的身份,同陛下一起慰问各位将军。此番前来,路途遥远,因此并没有备上什么好礼,只是现如今凛冬将至,本宫令身侧的几个大宫女,为各位将军一人做了件棉衣。等陛下和诸位将军议事完毕,本宫便让她们送过来。”
这的确是早早便备好的,太后也知情。
众人神情终于和缓许多,听令坐下,不再看我。
阿祁坐定,问道:“听闻那玄斛英勇善战,无人可与之匹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战胜他的好法子?”
四周静寂。
一长须将军道:“单这一个玄斛倒没什么,偏偏还有个周瑾,二人一个智,一个勇,合作起来实在难以攻破。”
那张悬立刻啐了一口,喝道:“说的什么话!尽长他人志气!”
“那你说,你有什么好法子?你这有勇无谋的老匹夫!”
“你这厮!老子忍了你好几天了。”
“张将军,何将军,陛下面前,休得放肆!”一白面书生忙出列道。
二人相视一眼,先后向阿祁拱手,异口同声道:“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阿祁叹一口气,道:“张将军,何将军,你二人言重了。不过,大敌当前,诸位爱卿当齐心御敌才是。”
众人纷纷应是,便又坐回原位,开始讨论着。
那百面书生道:“陛下,单单一个玄斛倒是不足为惧,但那周瑾得小心提防。论谋略和心计,世上恐怕没人能比得上他。若想打败燕军,还得从周瑾下手。”
张悬嗤一声,“周瑾那厮算什么?不过是惯会装神弄鬼!也就唬唬你这黄口小儿!”
“子成,休得对军师无力!”一老将军喝道。
那张悬这才闭了嘴。
“燕军统帅是燕皇的堂弟,肃王,肃王虽然有勇有谋,但疑心极重。听说肃王有一爱妾,视若珍宝,即便是上战场也带着,而那周瑾同肃王的爱妾乃是青梅竹马,一直纠缠不清。依臣之见,可以从那肃王爱妾下手。”
“不过是一个女人,难道肃王还能为她翻了天不成?”张悬哈哈大笑。
“张将军此言差矣。可别小看了女人,瞧那妲己、褒姒之流,不都只是一个弱女子吗?”
“爱卿有什么好计策吗?”阿祁问。
那白面书生便详细地分析了几种策略,说得有些枯燥,我又不大懂,于是便开始发呆了。
也不知道最终是使了什么计策,我听人说,那肃王同周瑾竟拔剑相向了。燕皇便下了道诏令,令肃王火速回京,并决定御驾亲征。
大宋便趁此时连连进攻,然而并不如预期的顺利,只是胜败各占一半,地盘未进分毫。
*
我呆了不过一两日,阿祁竟又提了送我离开之事。
“阿殊,战场刀剑无情,我想…派人护送你回京城。”
“我不走。”我定定看着他。
“阿殊,你听话。在宫里等我回来,好吗?”他握住我的手,声音轻柔,像在哄小孩子。
我忍不住微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三月,我一定回来。等我回来了,我就带你去漠北看看,好不好?”
“好。”
回程异常顺利。回到宫中,我竟觉得日子过得越发快了起来,不过眨眼间,两月便过了。我每日都打探了边境的消息,战事或喜或忧,时常闹得我心绪不宁。甚至有一日,我站在窗前画画,不过一个晃神,低头便见墨汁已将画卷染了一大片。
我瞧着洇染的纸张,心跳得越来越快。我有些心慌,便召来暖玉问话,然而无论是宫内,抑或是边境,都无事发生。我的心刚平静下来时,便听得边吏来报,盈州大败,阿祁负伤失踪了。
我的心高高悬起,整个人抖得厉害。我隐隐觉得他还活着,可是仍然忍不住伤心。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眼泪,令人去请了太后,让太后和丞相代理朝政。
简单吩咐好后宫事项后,我便令一支金吾卫快马加鞭,去关州寻找阿祁。盈州已经失守,而盈州北部的关州,易守难攻,如果阿祁还活着,定然会往关州去。
金吾卫出发后,我便另带了一队金吾卫,乔装往关州去了。
越往关州走,越是战火连天。我让人递了文书,然后在关州西部的桥州歇下了脚。此时关州已被燕国围困多日,在朝廷派来援兵之前,外来的人已无法入关。桥州城中依旧热闹,只是隐隐透着点萧索。在来之前我已打探过桥州的情况,并已派人知会桥州知府,因此一入城我便去了府衙。
我和知府打探关州的情况,那知府长叹一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关州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已被围困多日,粮草匮乏,士兵困顿。若是朝廷不尽快派兵增援,这关州恐怕就要失守了。关州一失守,桥州怕是也不远了。”
“我已修书给太后娘娘,相信不日援兵就会抵达关州。”
知府又叹一声,道:“娘娘,按常理来说,京城到关州不过半月,关州是能支撑到那时的,只不过…”他略一停顿,继续道:“下官听闻,自陛下失踪,朝中党派之争愈烈,就怕这阉党掌权,朝中无师可发…”
我不由得也有些惆怅。其实我隐隐料到了这些,只是无力改变。
“我来的时候,见到城中百姓面色如常,生活如故,像是未被战事影响分毫,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不瞒娘娘,下官隐瞒了一些事实。自陛下隐有败势之时,下官就以城内混入敌国奸细为由,封锁了桥州。是以桥州百姓依旧以为,陛下还处于胜势。下官本以为,朝廷很快便能派来援兵,解了关州之困,同时也让桥州百姓安然无虞,可看如今的样子,桥州怕是等不来援兵了。”
我沉默了。倒是听得暖玉问道:“那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大人为何不带着桥州百姓离开?”
知府深深看了眼远处的山河,道:“桥州是我们的家。若人没了家,便如浮萍失了根,四处飘零,没有归宿;再者,更重要的是,桥州易守难攻,是我大宋西北的一道屏障。我若是把桥州弃了,燕国大军便会长驱直入,挥师北上,到时候万千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桥州不能丢,这里的百姓也不能走。就当我孙某人对不住他们了吧!”
远处的城墙之上,挂着一道如血残阳。残阳之下,是一排低矮的旌旗。微冷的风吹拂着旌旗,吹拂着守城士兵的红披风,吹得那披风和天边的残阳连成一片,吹得我满目鲜红。
我突然感觉心抽痛了一下,胸腔内涌起一股悲凉感。
我仿佛看到我的灵魂离开了躯体,她对着面前的山河坚定道:“孙大人,我愿和你共守桥州百姓安危。”
“可是娘娘你身份尊贵…”
“我是大宋的皇后,大宋的百姓就是我的子民。桥州的百姓也是我的子民,哪有见自己的子女处于危险之中而弃之不顾的道理?”
他似乎被深深震撼到了,一掀裙摆跪在了我面前,“在下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我便叫他派了些人手去搜寻阿祁的下落,然后问了些桥州近况。这孙知府果然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他早在一月前就去北部的一些城市搜寻了许多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我和孙大人一起忙碌了几天。我同他一起察看府库,兵营等各处,皆是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