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棋将军
黛衣引弓射鹿,却有意失手将其惊跑。他故作惋惜轻叹,来引得同行官吏纷纷出言慰藉,但其中唯丹衣者一人笑而不语。
“义殿下,咱们慢慢来,谁打猎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
“您看我们这些文臣还不会骑马引弓呢。”
李启暄轻夹马腹行至白子鸿身侧,他对这青年的刻意失手不问不说,只问他是否要前去追赶。白子鸿一早就想离身后这些人远些,如今天赐良机,为何不逃。
“走,说不定今日头彩就是你我二人的了。”
“子鸿哥,父皇就赏些白银,你还要同他们争啊。”
“我只是不想把这赏赐让给老狐狸而已。”
二人带一僮仆驱马同行,向鹿逃处奔去。白子鸿弓不离手,随时准备勒马搭箭。行马不多时,只见林中鹿角一现,黛衣即刻勒缰驻马。不等黑马落蹄他便探手一抽筒中羽箭,拈弓直向那逃窜之物连发两下。一声鹿鸣,僮仆还未上前便放出响箭,告知四处头彩已得。
“存韫,余下的就交给他了,我们走吧。”
白子鸿先行在前,带李启暄沿小路绕去别处和仲凤、子清会合。
深林走狐,枯丛藏兔,这猎场确实不错。李裕乾追狐不猎,静等着头彩响箭来告知他猎物所在。西边红光一现,不必李裕乾多说什么,他身边的僮仆便纷纷卸去伪装直向那处奔行。李裕乾拈弓搭箭,可这一箭却并非射向地上走狐。他箭指天宇,弓弦一响,便见鸿雁坠入落叶之中。
“仲凤,可还顺利?”
“兵部驿传已至各处将军、都督手中。自坤帝离宫,若有动乱皆以反贼诛杀,如违此令便以同谋论处。按约期来看,懿州、络州应已事发,至于加急令应在今日就能送达此处。”
“子清,黑鹰可有带信回来?”
“攸州、芝州皆已完备,戚懿宁已遣人守在芝、望交界,怀瑾也时刻注意络、懿二州的反贼动向。”
四人驻马聚首,各相交代消息。如今兵部军令已下,李裕乾又远离懿州。即使怀瑾无法分身前往,懿州都督也不敢违背军令与皇权作对。白子鸿这两天唯二要赌的便是浮州和云州,此事一旦九州全查,唯独浮、云二州没有能助之人。蒋澄坐镇弘州定是走不开的,白子鸾也不一定能过浮、宁边界。他只能赌这两处的兵马会连夜奔逃等待李裕乾的联络,就算李裕乾不愿暴露,这兵马一动身也会被两地都督紧盯,但凡敢在封州时过界,自会被清除。
“父皇那处有萧玄守着,你们只需保证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落单。这里是猎场,皇叔绝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李启暄从白子鸿那知晓了他与李裕乾在市集相遇一事,白子鸿的行径无疑不是第二次让白家拒绝了李裕乾的结盟。得不到就毁掉,李启暄不得不担心白家几人会在猎场之上被李裕乾当作猎物捕杀。可他除却白子鸿的头彩响箭就没再见过别处有红光,这么一来他也无法知晓李裕乾的动向。头彩响箭?李启暄思及至此,不由心中惊骇,他的盗骊也似感知到什么,开始不安走动。
“仲凤!你们俩个快走大道回营!子鸿,跟我走!”
情急之下,李启暄脱口而出的子鸿叫白子鸿为之一怔,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李启暄引了把缰绳朝别处奔逃。四人背向而行,未出几步,白子鸿便先被羽箭特殊礼遇了一番。
“走!”
李启暄执剑格开射来的箭矢,将白子鸿换到了自己身前。白子鸿沿林道前行,四下注意有无绊马索系于两树之间。盗骊嘶鸣惊散林间鸟群,白子鸿即刻调转马头拈弓搭箭射向袭近丹衣的贼子。
李启暄未被盗骊从背上甩下,二三羽箭射中身后贼子,也给他腾出了喘息的时机。他抓紧缰绳向一侧引拽,保证自己既不会跌落下马,又能让马儿快些平静。白子鸿射杀几人后也驱马跟进,可当他看见盗骊足下的绊马索时已经来不及了。
“存韫!”
盗骊绊足倾翻,丹衣顺势向前翻滚卸去力道才免遭重伤。白子鸿纵马越过,急忙伸手将人拉上马来,而后便重夹马腹入林奔行。他将李启暄的手环在自己腰间,心中默算着羽箭来袭的时间左右偏行。羽箭中木,笃笃作响,环束黛衣腰间的手兀的一紧却未让这黛衣青年知晓过多分心。
“存韫,别怕。”
响箭震林红光再现,白子鸿这才算是看见救星。他调头奔向红光始发处,却未料自己已经中计。竹哨声响,白子鸿来不及调转,只得同骊马撞入铁网软帘中。身后人一声闷哼摇摇欲坠,白子鸿慌忙稳住马匹才发觉李启暄已在他背上趴伏多时。他侧首回看,只见一只羽箭通贯丹衣左肩,而这丹衣儿郎还用手护着箭镞生怕伤及自己。
鲜血顺指垂流,早已浸染一片。白子鸿怒火中烧,他环拦丹影飞身下马,将人安置好后,径直取来丹衣佩剑只身迎敌。
“冲我来,别动他。”
一人笑声自贼子之中传来,白子鸿认得那是九野中的颢天毕,也是喜欢来西苑挑事的亲卫军领队。羽箭齐来,白子鸿执剑挡下收归自己的箭筒之中。青锋游走与乌云之间,寒光一现便是血溅黛衣。羽箭贴面而过,白子鸿侧身换手,左手持剑划瞎那人的狗眼。他对此间哀嚎充耳不闻,只知剑入胸腹后要转刃补刀,一剑封喉时要通贯脖颈。还有,拿人挡箭。
尸骸之上,白子鸿拈弓射落高处的弓箭手,一人坠落后,其余几人便转身逃离。可惜跃行林木可不只有他们才会,白子鸿的视线穿过重重枝杈锁定在几人身上,他每跟近几步便驻足搭箭,一箭一人,从不失手。白子鸿射中最后一人,忽闻树下有急促响动,他跃下树还未迈步去追,那人便被玄天危一刃割颈。
“公子,恕危来迟。”
“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白子鸿抛下话便向李启暄那处赶去,他真后悔刚才为何没让这儿郎坐在自己身前。这一箭有多疼,他亲身历过。
“存韫,存韫。”
李启暄艰难抬眸,只看了一眼面存血渍的熟悉面容就又昏迷不醒。白子鸿斩断羽箭,将人扶起来靠在怀中。危也查探过周围,回来向白子鸿复命。
“公子,未见漏网之鱼。”
“李裕乾可有察觉兵马一事?”
“尚未。公子放心,如他察觉,我一定想办法告知。”
白子鸿勾手叫她过来,又让她转过身去将右臂对着自己。他只道一句忍着,便持羽箭在她右臂与肋间的缝隙中插入,留下伤痕。
“小心应对。”
“谢公子赐伤。”
白子鸿带丹衣纵身上马,让这儿郎靠在自己怀中歇着。他控制不了这马的颠簸,只能尽快回营找太医医治李启暄。他本想说李启暄傻,可想起林中躲箭时腰间那一下收紧,他就把这字还给了自己。
李启暄被梦中满身血污的白子鸿吓醒,他一睁眼也不顾肩上伤痛,慌忙起身呼喊白子鸿的名字。芙蓉见李启暄坐起,赶忙将药端来床边喂人喝下,可李启暄尚不知白子鸿的境遇,又何来的心思喝药。
“子鸿哥在哪?可有伤着?伤了多重?”
“殿下,公子他并未受伤。只是加急令已送达,公子现在恐怕抽不开身。”
“那这药就等他回来再喝。”
“殿下,这药是公子亲自煎煮,刚刚才温过。您若不喝,一会公子回来定会生气。”
李启暄听罢,随即伸出无伤的右手将药端过来饮尽。他听闻白子鸿没事时确实想跟人赌气不喝这药,因为他睁开眼后竟没看见那儿郎在自己床前守着。可奈何今日不同他时,白子鸿能为自己煎药就已是自己的殊荣。
行营中只有坤帝与贤亲王二人在内,两人喝茶食果与行营外的氛围截然不同。李裕坤命人将掰开的石榴送到李裕乾的案上,如往日佳节一般,和他闲话家常。
“承泽,昔日军中狩猎的头彩可都是你,今日怎么将这头彩让了人了?莫不是怨朕没挑好猎场,让你提不起兴致?”
“陛下明鉴,臣弟不过一时失手,让季凤抢了先罢了,怎会提不起兴致。”
“你确实一时失手,不然今天的彩头连朕都无福消受。”
“陛下又在调侃臣弟,东达庆霄、北至镇西、南到太和,皆为王土,自然没有陛下无福消受的东西。”
黛影掀帘而入,打断了两人的明枪暗箭。白子鸿看了眼剥石榴的李裕乾,老老实实的在坤帝面前跪行文臣礼。
“回禀父皇,望州都督已清查出两镇贼子,络、懿二州也已清查同数。父皇旨意,儿臣也已遣人驿传各州。”
“你也忙了一宿,从你皇叔那拿块石榴再下去歇息吧。”
白子鸿应下,面上平静异常。他复命时明显察觉李裕乾的不安,虽然只是一瞬即过,但再过不久他就该在坤帝面前呆不下去了。李裕乾应该庆幸,这回,他没把任务定做成败参半。不然今日,白子鸿定叫他人头落地。黛衣儿郎行至李裕乾案前,除了取石榴外,他故意探身在老狐狸耳边笑语了二字。
“将,军。”
这盘象戏,李裕乾已无力回天。
黛影手捧石榴来到太子行营,他刚一入帐,便被藏在一侧的李启暄抱入怀中。好在他眼疾手快将石榴拿到了身后,不然二人的衣衫又该换了。
“不嫌疼?还不快回去躺着,一会挣着伤口就又该渗血了。”
“别人都是小别胜新婚,你怎么一回来就凶我。”
“乖……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剥石榴吃好不好?”
温软印在眼尾,这披着丹衣的狸奴得了甜头便乖乖听话了。白子鸿语气平淡却笑得极甜,他这便坐到床边将丝帕垫在腿上盛放红玉珠。李启暄倚着床柱定睛一看那帕子上的绣样,立即认出这是自己原来予他的那块。这块丝帕染了两回他的血,再怎么洗都回不到原来的颜色了。
“子鸿哥,这手帕你怎么不换一块。”
“这是天光垂怜,带着安心。”
李启暄看着白子鸿用丝帕兜起石榴送到自己的被衾上,他实难想象这个黛衣儿郎心中的天光垂怜,居然是自己在他溺水那日伸出的手。可救他的又并非自己,如何算得上天光?白子鸿见他半天不动,便亲自拿起一颗抵上他的唇。
“我狼狈的模样很丑,不想让别人瞧见。你那日见了又予我丝帕来遮,对我来说就是天光垂怜。”
李启暄听得揪心,而说话之人的眼眸中也隐隐泛着泪光。他与白子鸿相处这么久,竟不知这儿郎已好胜如此。救他是折辱,帮他遮丑反而是天光垂怜。李启暄启唇将那石榴含入口中,合齿之时却留那笋指于齿间轻咬。软舌舔舐指尖,那人眸中的悲凄也随之消逝。李启暄松开口,缓缓坐起身来凑到白子鸿耳边沉声低语,
“子鸿,你在我面前,只许想着我。”
吻,落在耳尖与鬓角,他将自己从白子鸿那学来的蛊惑用在了白子鸿身上。只许想着我。这话重复了不知几遍,直到白子鸿乱了气息,他才停下。
“子鸿,你何时动的心?”
“星幕之下。”
“为何藏了那么久?”
“我,我怕……这份情意会把我压垮的。”
白子鸿微微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些什么,李启暄知他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便依自己所察觉的那样,吻上他的软唇,支走他的所有心思来让他平静、诚实。只有白子鸿动情时,自己才能问出真话来。
“眼泪好咸,你都不甜了。小公子不哭了,回去给你买茉莉酥饼好不好?”
吻到最后,这桃花垂露竟突然无止无休。李启暄最怕他哭,怕自己心疼不已却又哄不住他。丹衣儿郎急中生智用茉莉酥饼开出条件,这哭红眼的大孩子果然点着头开始胡乱抹泪。
“别擦了,小公子再擦几下比我还像狸奴。那边有水,快去洗把脸。”
李启暄乐得把白子鸿当作孩子来哄,毕竟也只有这时他才会听自己的话,才能乖些。白子鸿去洗脸上泪痕,李启暄便边吃石榴,边等着白子鸿清醒点后来向他问罪。
白子鸿再次走近时确实恢复了义殿下的模样,但比起向李启暄问罪,白子鸿倒宁愿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但有一事,在他这永远破例。
“茉莉酥饼可还作数?”
“作数~”
白子鸿还是哭过便困,李启暄则有意靠向里侧的床柱,让这义殿下得以睡在自己怀中。金冠不取,硌在李启暄身上确实有些疼,但这太子知晓白子鸿休息不了多久便会被叫去继续劳苦,故而他连这份疼都倍感珍惜。他低垂凤眸顺抚着儿郎的青丝,一如多年前这儿郎待自己那般。
子鸿,该换我护着你了。
“公子,公子。黑鹰带信回来了。”
“嗯…我,这就去…”
白子鸿起身太急,眼前一黑险些又倒在李启暄身上。李启暄哪还顾得左肩有伤,这便急忙抬臂护了这黛衣儿郎一把。
“殿下!”
“没事,你把子鸿送去,别让他摔着了。”
这点疼,李启暄咬咬牙便也忍过去了,他目送二人出了行营,才又叫人召太医过来给自己重新换药包扎。
“季凤,芝州和攸州境内已经剿灭贼子,现下正在清查证物。望州都督也已照你的吩咐将其余两镇严查剿灭,现在正领兵去浮州交界镇守,至于清查便都交由望州刺史来接管了。”
“子清,你觉得乾会让谁来为他顶罪?”
“顶罪?难道此次我们连……”
白子鸿一把捂住奚朗的嘴,四下环顾后才松了口气。他将手放下,故作嫌弃地在奚朗身上擦蹭两下才算罢休。
“祖宗,小声点。”
“难道此次,我们连一个信物都搜不出吗?罢了,那老狐狸肯定留了后手,不过要说顶罪,这人选还真的难找。让我想想啊……”
奚朗抬首望向别处,掰着手指将李裕乾身边的人统统细数一遍。白子鸿看他一直摇头,想来一时半会还没有答案,这便抱臂在周围走走,以免困意上来让自己耽搁事情。
“季凤,如果你是他,你会找谁顶罪?”
“邢锡衡。”
奚朗点头认可了这个答案,毕竟户籍是户部管辖,而这些镇子几乎未留旧民。如此大肆更替,户部却只字未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替人办事,二是意图谋反。李裕乾这个老狐狸至今还敢坐在坤帝的行营中,恐怕是早就想过这一点。
“这次能搜到的东西,恐怕全都对邢户部不利。子清,你父亲有的忙了。”
“户部是定然要清的,只是这次云州刺史也算立功,年底考校他最多被贬为县丞。”
“子清,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你别忘了,元咏昌那个监察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元咏昌是与白子钦、白子鹓同科登第的状元郎,白子鸿幼时曾在天宝书院与他见过几面,却不如两位兄长那般与他私交甚切。这人并非出自门阀世家,也算不上寒门子弟,他同少年堂的大多数弟子一样,都是战乱遗孤。感皇恩、食君禄,这个监察御史心中只有国运永昌。白子鸿曾想正式结交此人为李启暄所用,可奈何他二人总是错过,不是元咏昌不在辉都,就是白子鸿不在辉都,这一来二去,此事也就耽搁下了。
“最多再过九日,这坤泽也就能清寂一段时间了。”
加急令陆陆续续交递到猎场,白子鸿属实低估了皇命和军令对九州的施压。此次清查只耗费了七日,连庆霄关雁将军和浮州都督都将剿灭信报送来了此处。
事态平息,坤帝便也起驾回宫。这一个月的路程,白子鸿和李启暄也收到不少各州来报,可惜他们清查出的信物都只指向邢锡衡一人。白子鸿终于赢了李裕乾一局本该高兴,可一想到这次的判罚却罚不到这罪魁祸首的头上,他心中总有隐隐忧虑。
“季凤,朕有意留你于太子身侧再续李、白两家的君臣之缘,你果然不负厚望。”
“父皇谬赞,儿臣不过行分内之事。”
“父皇只夸子鸿哥,也不夸夸我。”
坤帝看着这丹衣儿郎向自己撒娇,不免哈哈大笑起来。这骄纵太子若知晓自己这条命都是他那子鸿哥救回来的,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好~朕也夸夸你,夸你勇猛无双,没让坤泽折损一位贤才。”
白子鸿掩面遮笑被李启暄在腰间拧了一把,坤帝轻咳一声才阻止了这小子继续为难黛衣儿郎。白子鸿向别处移了几步后正色问起此事的终局,而坤帝予他的答复也与他和奚朗谈起的没什么差别。
李启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子鸿以旧日之约尚未履行为由拽出了安泰殿。李启暄隐约觉得这两人都有事瞒着自己,却又不知该从何处探查。他看向黛衣儿郎的柔雅眉目,便决定先将这些疑虑抛至九霄云外。
“存韫,琴室我扫出来了,你还欠我一曲《获麟》。”
“子鸿哥,你说这西狩获麟究竟是好是坏啊?”
“麒麟降世,得遇贤主明君便是好事;若无缘得遇且遭其害,便是坏事。不过你何时猎到的麒麟,我怎不知?”
白子鸿在信中写下《获麟》时便已知晓这些,但他仍想听李启暄亲口说出。丹衣执起黛影的手,十指扣握,将数年心悦融为寥寥几句向他说出。
“你居我东宫西苑数年,我不是早就将你猎到了吗?况且,望州那箭也划破了你的衣衫,箭镞出自我身,就算是我猎到的你。你看,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的麒麟是不是也该说说,遇到我是好是坏啊?”
“那我就恭贺自己遇到了贤主明君,不必真如西狩获麟那般惨烈。”
丹黛一路笑言未断,不多时,这青云阁三层中便又传出悠然琴音,只是这次抚琴之人已由黛影换作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