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阮岁檀心中暗恼,谢衍那家伙跟我争了几十年长幼,如今娶了师姐,那我不得叫他师姐夫?拐着弯占我便宜啊!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柏知知朝谢飞鸾诡秘一笑,一脸你家有大秘密的模样,“走,明天我们就回流云峰,找个机会去看看棺材里装了什么……”
“装、装的死人啊!”谢飞鸾直勾勾盯着柏知知背后,目露惊恐。
“啊?装的死人?装的谁啊?”柏知知八卦问道。
“装的你大爷!”谢飞鸾一把拽开柏知知,看着他背后那张满是皱纹有些腐烂的脸,崩溃吼道,“柏知知你个神经病找的什么落脚地,这些棺材里都装了死人!”
话音未落,剩下的十六副棺材齐齐发出声响,棺盖嘎吱嘎吱打开,躺在里面的尸体缓缓坐起来,齐刷刷看向两人。
“只是诈、诈尸而已,”柏知知抽出佩剑,强做镇定,“你是柏知知,你能行,你不怕……”
“你不怕你上啊,”谢飞鸾掰开柏知知拽他衣袖的手,“躲我后面干什么——别把你的剑给我,我自己有剑!”
阮岁檀忍笑忍到想捶地,这俩活宝修什么仙,上天桥打快板卖艺不好吗。
山村宗祠年久失修,檩条椽子等本就有些腐朽,他笑到浑身都在抖,一不小心抖了个大洞,把自己给抖下去了。
柏知知和谢飞鸾被十七具尸体围着,本就如临大敌,哪知道半路还从天而降一个。
阮岁檀好巧不巧摔在棺盖上,顺脚还把那满脸皱纹的老大爷给踹回了棺材。
谢飞鸾:“……”
“??!”柏知知喜道:“啊,是你!那个五十万!你没被买走吗?”
前天下第一剑,无相剑尊阮岁檀,喜提新号五十万。
若不是情况紧急不允许,阮岁檀甚至想给这位别具一格的前道侣家大侄子鼓掌。
柏知知:“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特别大,房子特别多,天天都有好吃的,到处都有好玩的,还有一大片湖泊,里面种了十里红莲,花开的时候特别好看,里面的鱼也大,我有见过和人差不多大的,我们……啊听不懂吗?你还没通识吗?”
阮岁檀:“……”
“真可惜,小魅灵长这么好看,却还没开窍,”柏知知一脸遗憾,复又开心道,“不过没关系,有这张脸就够了,等我把你带回家,就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他是我叔叔,他人很好的,修为又高,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人很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合适吗?”谢飞鸾面无表情,“那个要把你宰了喂狗的是谁?”
柏知知充耳不闻,全当狗在旁边叫,他满脸期待:“等我叔见到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站在面前,还宰我们做什么,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赏我把绝世好剑。”
阮岁檀心道,你可太不了解你叔了,恐怕柏宗主当场宰了你的可能性更大——看在你是亲侄儿的份上,最多留个全尸——赏把绝世好剑就别想了,赏口棺材还差不多。
“说不定还轮不到柏宗主亲自动手,我们马上就要交代在这儿,美梦留着保住命后再做行不行?”谢飞鸾十分无奈。
柏知知拍拍小魅灵的肩膀,把他藏在自己身后,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你乖乖躲在我身后,千万护住你的脸,一丁点也不要伤到,懂吗?挡着脸,哎对,就这么两只手挡住。”
阮岁檀由着他摆弄,伸出两只手,把脸遮住,透过露出的一点点指缝,“懵懂的”看着柏知知。
柏知知被小魅灵清澈透亮,无欲无害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连心跳漏掉半拍:“啊你别——”下半句话却哽在了喉里。
少年实在太年轻了,连喉结都尚不明显,只能看到喉咙上下滑动,似乎咽下了什么,匆忙别过脸去。
“……以后不许这么看别人。”
阮岁檀藏在手心后,透过指缝,看见少年耳后渐渐泛红,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种记忆。
我的记忆里有千里草场万马奔腾,有皑皑雪山苍鹰翱翔,有十里红莲游鱼戏水,有少年好友岁月峥嵘,后来、后来天开始黑了,人死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小心,五十万快闪开!”
阮岁檀猛地惊醒,一只烂掉指甲的手堪堪停在眼皮子前,露出的指骨上,还带着只苍蝇,那味道冲得,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差点吐出来。
“快捂着脸,躲我身后来!”柏知知横剑当胸,急声道。
阮岁檀三两步躲到柏知知身后,细细打量当下情况。
九州修仙界,一盟二王三尊九家,一盟指的是仙盟,已于十六年前老盟主死后解散;二王,指的是西边妖王,地下鬼王;三尊指的是佛尊,魔尊,剑尊;九家分指坐镇九州的九个宗门世家。
原本只有佛、魔二尊,没有剑尊这个称谓,是阮岁檀当年带着藏心剑,硬生生挣出个剑尊名号,世间才有了三尊的说法。
他那时尚年轻,出身世家,天生剑骨,俊美潇洒,朋友多到随便办个生日宴都能惊动大半个九州,成为九州盛事美谈。他前途无量,是修仙界无可比拟的紫微星,天生的幸运儿,出事前甚至被公认为千年以来唯一可能飞升之人,因此当年虐杀云州十万生灵叛宗入魔,才会惊动全九州的高手们联合追杀。
且必须要他死在戾天崖才能放心,因为像这样惊才绝艳的大宗师,若不是死在戾天崖的狱火里,谁又能保证不会在哪儿留下点分神意念蛰伏,伺机夺舍重生?
所以恫吓小儿的传说中,那些被诛杀的邪魔外道里,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但唯独没有阮岁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阮岁檀死在戾天狱火里,永不可能重生回来再害人。
阮岁檀重生成小魅灵,修为尚未恢复,但眼光一直都在,看了半晌,心里也有些谱了。
寻常诈尸行动迟缓,正常情况下,修为低微的修士也能轻而易举对付。谢、柏二人虽然年轻,但都是世家高门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根骨修为均属上乘,何况手里拿的还是名门法器,没道理和诈尸缠斗这么久还不能脱身,反倒越陷越深。
阮岁檀望向屋顶自己砸出来的大洞,柔柔月光从洞里撒下来,每个经过那片月光的诈尸都会略作停留,有些甚至会抬头望一望。
在干什么,吸食月光?
诈尸们一分为三,一群围攻谢飞鸾,一群围攻柏知知。柏知知左右手都被缠住,背后的阮岁檀露出来,最后一群慢慢向阮岁檀围过来。
阮岁檀借机跳出柏知知的保护范围,满屋子乱窜,一会躲到门背后,等诈尸打穿了门又跑到窗户下,等诈尸再把窗户打烂,他又溜到后墙根。
就这样东跑西窜,引导着诈尸们砸门毁窗推墙,射进宗庙里的月光越来越多。
“你别乱跑,快回来!”柏知知见小魅灵几次三番撞上诈尸,脸色都变了,但又无法赶过去,只能干着急。
谢飞鸾却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诈尸的动作越来越慢了,不对——不是越来越慢,是停顿的地方越来越多!他仔细审视了满地狼藉的小宗祠,眼睛渐渐亮起来。
阮岁檀跑到快要断气,心想,难不成两个大侄子空有了一副聪明面孔却是笨肚肠,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其中关窍,真要我亲自出手?
亮了身手这俩孩子准会怀疑,没有办法又得跑路,大晚上的好心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非要逼我靠实力。唉,我真是太难了。
阮岁檀十分惆怅。
“知知,快,我们出去,月光!”谢飞鸾急声道。
果然,师姐的孩子就是聪明——
“……这群诈尸见了月光动作会变缓!”谢飞鸾惊喜道。
阮岁檀缓缓收回刚才那句话,心情有点一言难尽,那是在吸食月光,不是见了月光会变慢,性质完全不一样啊,一会等他们吸饱了月光会大变样的孩儿!你爹怎么教你修行的,用脚教的吗?
算了,管他怎么理解的,现在能出去站在月光底下就行。
阮岁檀微微有些无力。
果然一行人钻出宗祠,跟出来的诈尸们全都停下来,行动变得十分缓慢。
“诈尸属阴,月光是太阴|精华,没道理诈尸遇上月光反而受阻,变得行动迟缓。”柏知知面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回去禀报宗门再做打算。”
谢飞鸾点点头,两人带上小魅灵,掐诀御剑。
很好,打不过知道跑也是本事,可惜……
阮岁檀望向虚空中某个点,叹了口气,可惜慢了一步,跑不了了。
一阵尖锐的呼哨声破空而来,随即有人轻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黑暗里,空气像是被什么凭空划开了道口子一样,一只骷髅手从缝隙里伸出来,紧接着一具完整的骷髅裹着身披风从里面钻出来,风度翩翩地欠身一礼:“欢迎光临寒舍,我这几个家仆可有待客不周之处,三位贵友为何急着要走?”
谢飞鸾警惕道:“你是谁?”
“别理他,我们走。”柏知知御剑要走,可脚下的剑却像被什么拉住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柏小公子脾气和传闻里一样大呀,看来是对寒舍不怎么满意呢。”骷髅歪头看了看,笑道,“柏小公子背后藏着什么,是人吗?”
阮岁檀从柏知知背后探出头来:“不是人,是五十万。”
……块灵石。
在柏知知的惊呼声里,阮剑尊从飞剑上跳下来,蹦蹦跳跳走到骷髅身前,朝他露齿一笑:“五十万,五十万。”
阮剑尊扮傻子成瘾,决心开始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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