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兵不血刃

第77章兵不血刃

“茶就不必了。”

陆知遇淡漠地回绝，眼神又落到了地上的碎片，踢了一脚，那碎片便“呲”地一声滑了好些距离，转了好几个圈儿，停下不动了。

“本帅今日前来，便是来同万大人商讨如何破解起义军的围城之势，万大人……”

陆知遇扫了一眼四周，“难道要在此处商量？”

万友青这回反应快，忙道：“书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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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自陈家主动开放了自家的粮库之后，又有几个大家族紧随其后，主动配合府衙赈济潭州、甚至潭州周边的难民。

陈家甚至还捐出了不少银两给府衙，跟着其他家族也纷纷效仿。

资金有了，粮库也开了，经过几日打理，潭州的灾情基本稳定了下来。

杜无为见了潭州城区的难民们各个有了着落，不必再流离失所，心中一时难掩激动，跪了赵宸。

赵宸吓了一跳，忙要扶他。

“殿下和王妃对我潭州百姓泽深恩重。再生之德，下官无以为报。就请殿下……受下官这一拜吧！”

赵宸听了，便也依着他拜完，再扶他起来，“潭州子民便是我大羽的子民，本王只尽自己本分之事，杜大人没什么好感激的。若真要感激，也该等王妃凯旋后感激她吧。”

想到陆知遇，赵宸的心中便柔软了分许。

“王妃是女中英豪、胆识过人，下官自是记在心中的。不过，若不是殿下有如此胸襟和谋略，怕是潭州如今比北境其他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潭州有杜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又恰巧是本王已故岳母大人的故乡，潭州之事自然也是在本王职责之内的。”

赵宸看着远处的王宅，唇畔染了笑，“等杜大人清算好银款之后，将富足的那些留下，报个数给本王。”

杜无为一怔，“殿下请恕下官愚昧。这北境五州，如今只有潭州暂且脱离了危局，除去颍州如今深陷泥淖，还有三州的州府大人在等着资金救济。可殿下却要将多余的银两留下，下官不知这是为何？”

“潭州目前局势虽然稳定了，但颍州的危局未解，谁也不知道这要是真斗起来会是什么后果，会不会波及潭州或者其他州府。总之现在，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再者，北境其他几州的灾情想必更加严重，潭州多出来的这些银两恐怕不够……”

赵宸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而且现在万友青还在，谁知道这银两最终会不会落到灾民手里？”

“可这其他地方的灾情……”

“再等等吧。”

赵宸笑，“有个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

“王妃的意思，是让下官从户房的银款里拨一部分出来充军饷，好劝和那些起义的农民兵？”

万友青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这怎么可能？户房能拨出来多少钱？且不说如今是灾荒期间，就是平时，户房也不可能会有能养活十万个兵的银两！”

陆知遇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着急解答他的疑虑，而是反问：“颍州既是大羽边境，原则上应该是有禁军驻防的。不说数量与起义军相当，至少在战力上占上风完全没有问题。万大人是颍州知府，在特殊情况下拥有调配禁军的权利，可为何大人却还要四下求援？”

“既是禁军，那便是只能在外敌来犯的时候才能任凭下官调遣，这十万的起义军是我大羽的子民，禁军如何——”

“你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私下里你究竟有没有调配过禁军镇压暴乱或起义，我不想知道。我只问你，若是如今真要战，万大人能调配的禁军数量有多少？”

万友青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这、这下官……”

“万大人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本末颠倒了，你若不同本帅说实话，丢的可是这一州之地。一旦颍州被起义军攻破，东胡又趁机来犯的话，万大人，可就要背上千古的骂名了。”

陆知遇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让万友青不敢再对她的问话掉以轻心。

可这能够调配的禁军数量……

“万大人大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本帅的问题。”

陆知遇不疾不徐，“原则上，颍州边境至少应有三万禁军驻防，加上厢军、预备军，精兵数量上怎么也得有七八万上下了，区区十万农民兵都镇压不住了？不过是万大人事先没有想到，毫无防备，让这十万民兵占了先机率先形成了围城之势。按理说，若是对这些兵力部署得当，突破合围应该不在话下。万大人却如此急迫地向京城求援，难道……”

她压了声音，“难道不是因为边境的兵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而且驻防的士兵如今已形同虚设吗？”

万友青浑身一震，似被看穿了似的。

“对了，虽然这兵力是不足原则上那么多，可这朝廷的军饷可是足量发放的。不知是万大人给这些驻防的士兵涨了俸禄，还是……有人私吞了呢？”

万友青蓦地站起，“王妃莫要血口喷人！”

“究竟是本帅血口喷人还是确有其事，万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陆知遇抱着双臂，神情淡漠，“不过你可想好了，眼下可是年关，朝廷那边就算现在已经接到了你的求援信，那么赶过来援助的兵就算日日不眠不休，那至少也得十天吧？你觉得，这已经占了上风的起义军会不会等这十天过后才起兵攻城呢？”

“你——”

“如何？现在想好如何回话了吗？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足够的银两可以养活这十万兵？”

陆知遇眼神凌厉，步步紧逼。

左逸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下不禁佩服。

以前他只当王妃性子蛮、会些功夫罢了，不成想竟是如此豪杰之人，那万友青处于被动，一开始的气势已全然没了。

见万友青仍旧死咬着不认，左逸在旁补了一刀，“万大人，不是我说啊，这殿下和王妃现在都在北境，朝廷若是派了人，肯定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你想想这朝廷能领兵打仗的、能担如此重任的还有谁？骁勇将军人在西凉，那来的人十有八九可就是护国公了。”

这话本身对万友青是不存在威慑力的，而让他开始动摇的，恰恰是护国公。

一个陆家的小丫头已经如此难以应付，若是护国公亲自前来北境，怕是，他就再也回天无力了。

这样想着，万友青心生了狠计，表面上却佯装出万般忏悔的模样，“如今边境驻防的禁军，大约……大约不到五千。”

紧跟着，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陆知遇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下官有罪！是下官一时糊涂、贪图钱财，这才酿成了如今的大货！如若能解围城之困，下官愿听从王妃差遣，从、从下官的私库中出银两充当军饷，支持和谈！”

陆知遇看了左逸一眼，挑眉，又看向趴在地上的万友青，“只是充军饷吗？万大人，这边境军队吃空饷应该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吧？只有五千人，却领着三万人的俸禄，这二万五千人的军饷昧下几年，您可不就富可敌国了？这十万起义军又不是都能当禁军，这些钱全用在养军队上，自然是会有些富足的。万大人，要不考虑多拿些出来？”

“王妃……王妃还想如何啊？”

陆知遇笑了笑，走到万友青面前单膝蹲下，“若是与这十万人和谈成功，那么万大人你，就要从你的私库中出赈济颍州难民的资金来。此外，灾民的安置及赈灾的善后工作所需要的银两，全都由万大人承担。万大人，本帅的提议如何啊？”

＊

陆知遇和万友青在周旋的同时，陆知恩已经按照陆知遇的吩咐进了起义军的军营。

就如陆知遇事先交代的那般，他没动武，不过告诉了守卫的民兵他姓陆，让他们进去通报了一声，他便一路无阻地直入了帅营。

因是暴动起兵，所以军备、物资什么都不如正规军，就连栖身的营帐也十分地简陋。陆知恩一路走过来，连个真正像样的士兵都没见到，却是这些被逼无路的可怜百姓，他们眼里的怨和决心超乎寻常。

陆知恩不是陆知遇，自然是不会将心思过多地放在这些事情上面，他一心想着的不过是完成姐姐交代的任务。

进了帅营，他见到了起义军的主帅，化名为“周昀”的耶律允洲。

“你是周昀？”陆知恩开口便问。

“正是。”耶律允洲半躺着，腿搭在高处，上下打量了陆知恩一番，“你也姓陆？”

陆知恩没跟他废话，直接把一样东西扔给了他，干净利落。

耶律允洲接得准，痞气地笑了笑，“看来真是陆家的。”

是那一枚箭头。

她果然来了。

耶律允洲笑了笑，把箭头轻握在手心，“她人呢？”

“三日后，颍州城门。”陆知恩言简意赅，“不打仗。”

“原来，她是想兵不血刃啊？有意思。”耶律允洲沉思了一下，又问陆知恩：“哎，瞧你生得这样稚气，你是陆家的小少爷吧？那姑娘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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