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 85 章

皇后今日起了大早,着意叫鞠娥替她选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此时正穿上灰蓝色的宫装,广袖拖尾长裙有浅紫色的牡丹花样。只宽腰带上带着金线绣制的九尾凤凰纹样彰显着皇后的身份,只领口透出一截明黄的的中衣,披帛也是蔚蓝色烫金福字纹,中规中矩显得温和又清雅富贵。

鞠娥伺候着皇后用早膳,又早早命人备好了轿撵:“冬日苦寒,人也嗜睡些,今日这样早,皇后娘娘您到了兴圣宫恐怕要等上一会儿,不若再等一会出发。”这是鞠娥含蓄的为着皇后能轻松些,按着孙太后的脾气,现在只怕还生着皇后的气,恐怕会叫人好等。

皇后轻笑一声,摇摇头:“总归是本宫该受的,她是皇太后。”这个气,躲不过。

昨日皇后才把二皇子抱回凤仪宫,那便兴圣宫便得了消息,孙茗香遣了山芙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都带回了兴圣宫。现在太后手握二皇子,皇后自然要示弱,不宜再生是非。

待皇后收拾妥当,乘着轿撵到了兴圣宫却是见到兴圣宫宫门大开,宫门口已经守着一个轿撵,皇后进了院子便见到了守在廊下的俨然就是鸾鸣宫的宫女——薛溯鸢来了。皇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一个转眼的功夫,薛溯鸢便勾搭上太后了。

皇后到了廊下,宫人进去通报,皇后便隐约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太后的笑声和小孩哇哇乱叫的声音,听见太后叫着王安的名字。皇后垂下眸子,嘴角微垂,太后也听给薛氏面子的,当真是要自己几分颜色瞧瞧。

一会的功夫,月芙亲自出来请皇后进去,替人撑着帘子:“天寒地冻的,皇后娘娘可真是有孝心,太后娘娘十分欢喜。”

皇后笑着点头,面上高兴,但月芙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知道了。

皇后由月芙引着进殿,见到了正坐在太后怀里的奶娃娃二皇子,薛溯鸢和太后相对而坐,手旁摆着精美的点心和正冒着热气的茶杯,山芙正给她换茶水,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一会了。皇后收回视线,矮下身子给太后行礼:“儿媳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

薛溯鸢也站起身来,行了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娘娘金安。”

太后随手一挥:“都起来吧,一家人,这么讲规矩做什么?”太后说这话是对着薛溯鸢,她抬手示意人坐下,笑容亲和。

皇后笑容有些僵了,坐下的功夫看向薛溯鸢,这个女人扬眉一笑,清新自然,十分自然。她一个妃妾,正陪与皇后、太后称作一家人?太后明摆了是在抬举薛溯鸢来立威风给自己看。

“宜昭仪今日怎么得空来母后处,这样勤勉,倒显得本宫疏忽了。”皇后随口问起,看二人相处的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薛溯鸢扬唇笑道:“回皇后娘娘话,太后娘娘身子抱怨,二皇子这样小尚且要尽孝膝前,嫔妾自然更该勤勉。”转向太后,恭敬道:“太后娘娘宽宏,不嫌嫔妾聒噪,能给太后娘娘逗趣是嫔妾的福分。”

皇后面上露出几分愧色:“得亏二皇子孝顺,儿媳这阵子惫懒了,日后定当勤勉,还请母后原谅则个。”心里冷笑,就薛溯鸢会摆谱,最会收买人心。

太后笑容淡淡的,看着皇后:“皇后统领六宫,哪里顾得了哀家。”声音不冷不热,没把皇后的歉意当回事,她现在对着这个侄女,只觉得怎么送了这么个白眼狼进来,活活就是孙家的仇人,枉费她多年疼爱。

皇后只能笑着,自圆其说:“母后折煞儿媳了,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百善孝为先,儿媳今后必定不会叫母后失望。”她还是要向太后表态,姿态放低。

太后看向皇后,不为所动:“皇后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记得便是。”说着,看向自己跟前坐着的二皇子:“哀家现在有乖孙儿在跟前逗乐,健健康康再活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是不是呀,安儿?”太后放轻了声音,抬手摸了摸二皇子微微泛红的脸颊,软软的触感。

王安是个小糖包子,立马扑到太后怀里,撒娇的直哼哼。

太后本只是随口一说,被王安这娇憨的模样哄得心肝颤,哈哈笑着将孩子抱着,看向薛溯鸢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悦色:“宜昭仪教的好。”

薛溯鸢笑着谢过,温柔地看着王安在太后怀里扭扭捏捏地求关注,不说别的,她自认为她的两个宝贝都是天真率真的性子,娇娇软软的,没道理会叫太后不喜。再者说,太后正是想敲打皇后,自然不会薄待王安。而自己得了王定的许诺,日日都来兴圣宫请安,因为有王定亲自带着引见过,太后看着二皇子的面子也不会为难她。

王安咯咯笑着抓着太后的衣裳,抖着两条腿站起来,贴着太后的脸颊咿咿呀呀说着无意义的话,太后也新鲜着,配合地很。说起来,孙茗香得先帝宠爱多年却无所出,王定被抱养的时候已经是六岁孩提了,规矩老诚,对她这个嫡母尊敬有余亲近不足。现在当了太后,皇后也一直无所出,后来有了大皇子更是被皇后看的和眼珠子一般,她也没抱过几次。此时她看着这么个黏黏糊糊的小孩也是得了几分趣味的,不认生还十分乖巧,又带着天然的可爱天真。

皇后冷眼看着太后和二皇子的互动,薛溯鸢时不时插话几句,唯有皇后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太后对二皇子态度亲热不似作伪。

到了午膳的时候,太后主动留下薛溯鸢一同用午膳,转向皇后却是一句:“皇后宫务繁忙还要照看大皇子,可先回了,哀家这里有安儿陪着,皇后放心。”

皇后一口气噎在心口,就是有王安在她在着急上火,太后看她的毓儿便只当做巩固地位的工具,这个工具换一个也无伤大雅。若真叫薛溯鸢哄着叫王安讨了太后的欢心,岂不是要挖她的心头肉,这个王安生来就是来和王毓争的,早知道便早早了解了这母子二人。

太后留下薛溯鸢用午膳,但这个午膳却是个辛苦事,薛溯鸢少不得要讨太后的巧,恭顺温和恰到好处。用过膳还亲自给王安喂了饭后水果泥,太后看着有些眼热,薛溯鸢自然识趣地请太后辛苦一二,好在王安是个好胃口的,一勺勺吃的欢快。

月芙和山芙在一旁看着,知道太后是当真高兴,二人对视一眼,看薛溯鸢的眼神也变了,这个昭仪娘娘心机手腕不容小觑。

随着王安得了太后的欢心,薛溯鸢往兴圣宫去的也勤,众人眼瞧着更觉得薛溯鸢有本事。原本以为自此二皇子要和宜昭仪生分了,却不想如今薛溯鸢母子在兴圣宫得眼的很,太后的赏赐也下来不少,加着皇帝时常亲自陪着去兴圣宫跑,二皇子更是如日中天。

自那日以后皇后也恢复了去兴圣宫请安的惯例,只是十回有八回能碰见鸾鸣宫的人,皇后眼瞧着,心里却是着急起来。

这日皇后照例从兴圣宫请安,薛溯鸢正陪着太后说话,二皇子还未起身,皇后待了一会自觉无趣便起身主动提出看一看二皇子,看过后她也好告退。太后漫不经心的同意了,皇后这些时日的作为她都看在眼里,讨好孝顺都是面子上的,她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拧一拧皇后的硬骨头。

皇后得了太后同意这才由鞠娥扶着单独进了偏殿,只是人还未到内殿,隔着门帘便听着守在门帘下的宫人们低语闲聊的声音,鞠娥刚准备出声训斥就被皇后一个抬手止住了。

皇后站在门帘后听着门内的直言片语,她们将声音压低,只是一字一句依然像针一样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刺的她脑子一紧。

“如今二皇子是顶顶尊贵的,主子们就没有不心疼的。”

“你也不瞧瞧,殿下可人疼的劲,太后娘娘见着都欢喜的不得了。”这个回答的宫女略微压低了声音:“那头还有生母宜昭仪娘娘护着,皇上也看的紧,日后……前程远着呢!”

另一个宫女笑了:“可不是,二殿下可真是教养的极好,逢人三分笑,可爱的不得了。”

“听说这几日太后娘娘都在翻看书册,要亲自给二殿下赐字,现下便这样喜欢,待时日久了,越发要偏爱了。”

宫女之间笑谈着,都是觉得王安好福气,半句不该说的都没有,可孙芸听着只觉得心里发寒,越发心慌了。孙芸深吸了口气才面色如常的进去,宫女们都规矩地垂眸,乳母婆子都守在内间的床旁。

孙芸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酣睡的小孩子,盖着松软的棉被,是红扑扑的锦鲤图案,被面都是精细金黄色刺绣,片片金鳞层层渐变。殿内温暖如春,摆设处处可见心意,自偏殿进门便是松软的地毯,孩子的睡颜都透着轻松惬意。孙芸不由得心酸,真是个幸运儿,被娇宠着疼爱着,得来的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

宫女们相互递了个眼神,看着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的皇后心里都有些打鼓,索性皇后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去了,期间一言不发,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孙芸走在宫道上,跟着的宫人都远远地跟着,鞠娥看着皇后出神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皇后娘娘,不过是奴才的几句闲话,做不得数,您不必放在心上。”鞠娥扶着皇后,挂着笑容,语气轻松。

皇后尚且陷入沉思之中,无意识般缓慢的摇头:“她对王安的喜爱可不是假的。”

鞠娥语塞,比起王毓,太后对王安明显倾注了更多的关注,大家都心知肚明,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后倾注了更多的心血之后对二殿下只会更加疼爱。

皇后又猛地转头看向鞠娥:“皇太后今年几何了?”

鞠娥一愣,反应过来才道:“三十有二了。”

皇后笑了,眉头紧锁,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干巴巴地往前走,却是不发一言了。太后无子,且尚且年轻,不过三十二罢了。放在后宫,多的是年长无子嗣的高位嫔妃抱养孩子的例子,陛下便是被抱在皇太后跟前养大的。皇后这么一想这思路就不可控制了,如今太后喜爱王安,待他如此亲厚,分明是想好好教养着的。依着太后的年纪,即便再教养一个孩子也是来的及的……太后不满陛下由来已久,对如今后宫权柄下移有心怀不满。当年抱养陛下时陛下已是七岁孩童,也算知事了,对太后并不十分亲近。可如今的王安不一样,尚在襁褓的幼童,只要肯费心,再拢紧了宜昭仪,不怕他不亲自。

一切都说得通了,太后不满自己,她想复制扶持陛下的成功之路。王安也是母族薄弱,生母圣眷正浓,只能仰仗着太后的势力,只要薛氏失宠,王安便能彻彻底底成为太后手中乖巧的棋子。怪不得要赋予王安重重光环,为这个出身低贱的皇子层层加持,太后必有所图!

皇后如此这般一想,已经是遍体生寒,若太后真的看中了王安,自己的王毓又该如何自处?更进一步说,王毓是王安的拦路石,她们又会如何待他?

鞠娥看着皇后铁青的脸色,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她现在更害怕的是皇后会铤而走险,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接连几日,京中大雪纷纷,气温一降再降,已经到了不便出门的地步。宫中也免了繁琐的晨昏定省,薛溯鸢也不便日日去兴圣宫了,只是宫中尚且如此,宫外更是形势严峻。王定来过鸾鸣宫两次,说起了京中甚至出现了冻死的流民,地方的压力更是大,这几日朝中便在忙着这些事。

说起来随着气温下降,兴圣宫皇太后不慎着了风,竟又不慎病了。薛溯鸢为表孝心,也去探望过,不过小病,微微有些畏寒罢了。

叫人更在意的反而是宫中又起了关于王安的传言,说起太后体弱,如今反而强健许多,都是二殿下的功劳,传得有鼻子有眼,不能不叫薛溯鸢多想。

倒是皇后,宫务少了些,倒是腾出来功夫,日日去太后跟前侍疾,倒是博了些孝顺贤名。听兴圣宫的人说,太后对皇后的态度也软了些,薛溯鸢听着这种种,心里无端生出几分不安焦躁,总觉得心神不宁,她便只能叫王安跟前伺候的更仔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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