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 84 章

隆冬的雪厚厚的铺了一层,几乎一刻也不停,日以继夜就这么洒满了皇宫的琉璃瓦。若生姿态自如地出了凤仪宫,临走了还驻足盯着屋檐下的风铃许久,他一身单薄的灰色僧袍,朴素寡淡极了,正因为如此,反而多了几分超脱世俗的味道。

待人走后,凤仪宫的宫女还聚在一起悄悄议论,宫里的人最信这些神鬼命运的说法,对这些得道高僧也是极为尊敬的,更何况,这个若生少年成名在民间声望很高。

皇后坐在正厅,因为若生才走,正门大开着,她就这么端坐在正中央,透过朦胧轻薄的绣花屏风,一眼便可看尽了庭院。孙芸起身穿过屏风,站在正门口,皇后掌权多年,母族荣华,凤仪宫规制摆设皆做到了极致,满目的精致奢华。皇后喜爱牡丹,自诩百花之王也代表着中宫皇后的身份,因此凤仪宫便植牡丹,稀有品种更是不胜枚举。

入冬之后,再好的花匠也没能叫牡丹再绽,因而此时的花圃萧瑟极了,孙芸看着便觉得不详极了。回想起了往年的冬日,好似都没有这样的画面,凤仪宫永远都是姹紫嫣红欢声笑语……是了,从前有陛下日日陪伴,岂会有寂寞失意。想到这里,孙芸失落一笑,险些落下泪来。

鞠娥进来扶着皇后的手,低声道:“皇后娘娘,风大,奴婢扶您进去吧。”

皇后摇了摇头:“本宫想透透气。”她现在觉得像在梦里,脑袋一阵阵的发蒙,只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鞠娥心疼的叫宫女进去拿披风,贴心地替皇后将披风搭在肩上:“娘娘要是觉得闷的慌奴婢扶您去窗边坐着,醒醒神。”

皇后这才顺着她进了屋子,在窗口前的躺椅上坐下,鞠娥替她把窗子打开,这个窗户正对着花圃,春日里繁花美好的景致如今看上去就颇为冷清宁静。皇后盯着窗外,喃喃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般逼迫本宫。”

鞠娥站在一旁,安慰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疼大皇子,可凡是多留一手也是好事。二皇子由太后娘娘教养不就是交到您手上吗?现在再怎么了不得将来也是被咱们捏在手心里的,还能越过大皇子不成?”鞠娥替她递上了热茶:“您宽心,未来还长着呢。”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些:“就怕太后对本宫有所防备,本宫心里总是不安。”太后对她早没了从前和善的样子,自打孙英废了以后二人的关系便没了修复的可能,所以皇后也懒得再摆那个孝顺的姿态了。只是太后对她也是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自打太后抱病以来,她连兴圣宫的门都没进过。

鞠娥见她听进去了,笑道:“说到底,您是中宫皇后,是孙家的皇后,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无论如何都要靠您的帮扶。”

只是这话才说完,那边依云就出现在了门口,低头站着,小心的看了眼鞠娥。

鞠娥起身,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坏消息,依云怕皇后娘娘听了生气,想要鞠娥代为传达。鞠娥正准备往外走的功夫,皇后就冷声问道:“什么事?”

依云这才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话,紫宸殿刚下的旨意,晋鸾鸣宫宜修容薛氏为昭仪……”依云迟疑着看了眼皇后,嗫嚅道:“赐协理六宫大权。”

皇后猛地就站起来了,拧眉再一次确认道:“赐协理六宫大权?”见依云点头,这才问:“什么时候的事?”皇后问着,脚步已经准备朝外走了,这个架势一看就是要亲自去问个究竟。

鞠娥连忙上前拦着:“娘娘!娘娘息怒!”

依云也赶忙挡在前面:“回皇后娘娘话,法事结束之后圣驾就去了鸾鸣宫,一回紫宸殿便叫李总管传旨了。”

鞠娥扶着皇后的手也微微用了力:“皇后娘娘,现下旨意已经晓谕六宫,岂有立马收回的道理,您去了不是给圣上难堪吗?”

皇后冷笑一声,只是笑过之后,却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四处扫视,眼睛都找不到焦点。到底卸了力,由着鞠娥扶着坐回了椅子,喉咙发紧:“通知太后了吗?”

依云赶紧道:“皇后娘娘放心,这时候满宫里都该知道了。”依云见皇后阴沉的脸色,小心插嘴安慰:“皇后娘娘您是皇后,何必为着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时候该着急上火的流华宫那位。”

鞠娥点头:“依云说的有理,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和,现下薛氏得意,流华宫能光看着?皇后娘娘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必咱们费心。”

皇后叹了口气:“给兴圣宫递个话,本宫明日去探望太后娘娘。”既已经打好了将二皇子抱养的主意,她就不信太后能眼瞧着二皇子平添一位贵母。

鞠娥看了眼依云,依云便下去传话了,将空间留给了皇后和鞠娥。鞠娥转身将窗户关上,替皇后轻轻按着肩膀,声音轻柔:“皇后娘娘,她薛氏是什么出身?做个一宫之主都是勉强,想插手宫务,不知轻重,娘娘不必在意。”见皇后舒展了眉,笑道:“您掌管宫务多年,大事小事一把手,岂是她能插手的?二皇子离了她,圣上正心疼着,给她做几分脸面,说到底不过给她担着虚名,说着好听罢了。”

皇后这才勉强点点头:“那本宫便看看,她要如何协理六宫……”

“是了,有您在,有她说话的地嘛!”

鸾鸣宫此时一片欢声笑语,来来往往的宫人都是笑脸,王定的旨意一到,光是紫宸殿的赏赐便堆满了桌子。李尚此时正笑眯眯地说着吉利话:“奴才恭喜娘娘,陛下说了,今夜来陪娘娘用晚膳。”

薛溯鸢点头:“多谢,烦请李总管替本宫谢过陛下。”

李尚点头:“奴才晓得,娘娘放心。”他看着端坐在桌前的薛溯鸢,她正漫不经心地打开一个雕花木匣子,匣子里放着一支做工精致、金丝铸造的七尾凤簪,这是一支分量很重的簪子,簪头的凤凰足有掌心大,高高翘起的凤尾轻颤,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到了嫔位,都有七尾凤簪,只是这一支的大小已然超出了规制,喧宾夺主,可见王定对薛溯鸢的专宠。

不过,李尚偏头看了眼面上带着浅笑的薛溯鸢,这个宠妃是个会示弱的,城府极深,会拿捏分寸。

果不其然,薛溯鸢合上匣子:“李总管,这个凤簪本宫受不起,有违规制。”

李尚眯眼一笑:“娘娘放心,都是圣上的心意,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李尚恭维道:“您是九嫔之首,奉旨协理六宫,自然与旁人不同。陛下为表倚重,特意叫赐下,您放心就是。”

薛溯鸢这才起身虚虚行了半礼:“多谢陛下赏赐。”

李尚连忙扶着:“圣上心疼娘娘,您能一展笑颜,奴才便也能交差了。”

薛溯鸢顺势坐下,笑容也大了,叫竹沥好言好语地送走了紫宸殿的奴才,每个人都得了赏钱。因着鸾鸣宫上上下下欢喜的很薛溯鸢也就顺势卖了好,一张嘴给鸾鸣宫上下赏了三个月份例,竹沥就集合了满宫的奴才一块给薛溯鸢行礼祝贺,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

李尚走了以后,紧跟着就是六宫的嫔妃,能来的都来了,不好来的礼也周全了。这次晋封不同以往,毕竟薛溯鸢至少明面上是能插手宫务的昭仪了,又有皇帝撑腰,不能得罪,个个面子上都做的好看。

百合宫的柳云山和沈殷第一个到的,这种场合都是一宫主位带着嫔妃一块来,沈殷挺着大肚子看着就吓人的很,站着都觉得失重。薛溯鸢叫人坐下,端了热茶:“都八个月大了,无事也少走动为好,雪天路滑,当心身子。”

沈殷气色很好,人都圆润了些:“劳娘娘记挂,只是今日娘娘这样的大喜事,嫔妾怎能不到场亲自恭贺。”不论其他,如今薛溯鸢掌协理六宫之权,自然是要更仔细些。且薛溯鸢对她们不薄,她们同为一党,少不得守望相助。

薛溯鸢笑了:“多谢妹妹了。”

说话的功夫,倒是流华宫先到了,苏岱一如既往浓妆华服,带着赵如意一同进来,一见薛溯鸢,话还没说出口眉毛已经吊起来了,唇角一翘,俯身行礼:“宜昭仪娘娘安。”她们同处嫔位,但薛溯鸢成了九嫔之首,她这才需要行半礼。

“坐吧。”薛溯鸢扬手示意竹沥上茶:“嘉修媛今日好勤快呀,本宫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苏岱姿态优雅的一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很:“昭仪娘娘熬了这些年,嫔妾真心为娘娘高兴,自然勤快些。”

薛溯鸢掩唇一笑:“嘉修媛说笑了。”能叫苏岱这样殷勤,恐怕是来看热闹的。

苏岱笑而不语,安安静静地坐着,冷眼看着赵如意对薛溯鸢恭维,殿内氛围极好。陆陆续续又到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嫔妃,谁都不想得罪风头正盛的宜昭仪,室内温言笑语,好不热闹,个个都把薛溯鸢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只是气氛正热络的时候,倒是宫门口开始喧哗起来,宫人还没来的及通报,便是鄂来首当其冲领着一大群奴才乌泱泱就进来了,见到薛溯鸢,礼数周全:“奴才给宜昭仪娘娘请安。”

“公公所为何事?”薛溯鸢明知故问,这么大的架势,可不就是皇后上赶着来打自己的脸吗。

鄂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回娘娘话,为着太后娘娘康健,皇后娘娘着奴才带二殿下去兴圣宫,还望娘娘行个方便。”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齐聚薛溯鸢,殿内落针可闻。薛溯鸢还没说话,倒是苏岱带着笑意的声音先打破了宁静:“皇后娘娘未免也着急了些,皇后娘娘自己个的脚都没迈进兴圣宫的大门呢,倒是急哄哄的先来鸾鸣宫讨人了。”苏岱斜眼看着鄂来:“皇后娘娘照看大皇子一个都费劲,也不怕把陛下的金疙瘩砸在手里,可就得不偿失了。”这话说的,真是把皇后和薛溯鸢都得罪了。

薛溯鸢冷下脸,看向苏岱:“二皇子乃是天之骄子,自然洪福。”别的也就算了,当着她的面诅咒她的孩子,却是踩着她的神经了。

薛溯鸢少有这样冷言冷语的时候,苏岱倒是惊奇地挑了眉:“宜昭仪说是就是罢。”

“公公都来了,本宫自然不能叫你空手回去。也请皇后娘娘放心,陛下许了日日陪本宫去兴圣宫照看二皇子,不必皇后娘娘多费心。”薛溯鸢笑容自然,瞧着一点负担都没有,屁股都没有从凳子上起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向戈:“你亲自跑一趟吧。”

向戈笑着应下,领着鄂来进殿,却在内殿门口将人都拦下了:“陛下亲赏的嘉皓认生,不许旁人靠近两位殿下。”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软钉子不知叫鄂来等人碰了多少,偏偏鸾鸣宫说什么都是陛下如何如何,叫人只能咽下这口气。

鸾鸣宫的宫人默不作声地在内殿忙活着收拾二殿下的东西,正殿本来热络的气氛也消散额一干二净,赵如意都小心地打量薛溯鸢的脸色。倒是薛溯鸢自己面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半点心思都不漏,仿佛不放在心上。

“娘娘好气度,竟半点不在意。”苏岱慢慢喝着茶,嫣红丹寇的指尖虚虚地托着茶杯的边缘,悠闲的偏头看向薛溯鸢:“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娘娘就不心疼?”

薛溯鸢轻轻一笑,一个低低的气声之后,微微昂首:“二殿下有太后娘娘护着,岂会受半点委屈?再者说了,本宫的儿子就是本宫的,即便不在本宫跟前也少不了陛下和本宫的疼爱,并不不同。”

众人都有些傻眼,薛溯鸢表现的太自然了,底气十足的模样叫旁人一时有些看不懂了。薛溯鸢生产艰难,大家都知道宫中子嗣艰难最是正常,因而这个唯一的二殿下才这般不同,寻常人尚且不能轻易放手,更何况是宠冠后宫的宜昭仪。

苏岱脸上的笑也收了些,看向薛溯鸢的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探视,薛溯鸢对这两个孩子素来费心费力,若不是得了好处,能叫别人就这么抱养了?薛溯鸢平时装的清心寡欲的,每每出手哪一次不是满手而归,她耐得住,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看来此事还有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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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懒惰的自己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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