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有些人,没心没肺
自以为躲过了一场祸事,没两天便将那祸事的源头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殊不知,自己可以忘了自己对那祸事的源头干了什么好事,那祸事的源头可每日都咬着牙,做梦都得替她记着呢。
费人费力地将那两张画像拓印、分发到各个分堂,务求每一个弟子、甚至是在各个官员身边埋藏的暗子都被要求将两张画像上的样子刻在脑子,这一日,总算见了成果。
“阁主!阁主!睢漳分堂的消息”
林忠海是鸢尾的心腹,他每日跟在鸢尾身边,眼看着自家向来百事不上心的阁主,一日比一日烦躁,每天都要问上几遍各处分堂的消息,一点也不见当初落花无情、慵懒从容的影子。
林忠海这会儿带着消息,邀功似的飞奔到了鸢尾面前。
“睢漳分堂?”,鸢尾看着林忠海布满褶子的谄媚老脸,头一次觉得这么顺眼,“有她的消息了?”
“是,是咱们在睢漳的一个钩子看见的,前不久刚搭上睢漳府尹,成为了他的小妾,正得宠,消息刚送来,已经是三天前了,说是那天府尹府上来了贵客,其中一个就是咱们画像上的女子”
“那那个混账呢?”
“咱们的钩子说,府上来的贵客四女一男,男的应该是个下人,她虽看见了画像上的女子,但是......”
“没看见那个混账?”
“不,她说,有一个瞧着和画像上的小子长得像的,但、但却......是个女子”
林忠海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鸢尾的脸色,想想中的大发雷霆并没有出现,却看见阁主的眼中,浮现出了了然和确信。
“阁主?”
“收拾东西,随本座去睢漳”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当初赵无欢说那小子可能是中都人,阁主二话不说就赶来了上京,这才没安定两天,来了新消息,立马就要出发去睢漳。
林忠海本以为自己是了解了事情真相的,可现在看来,那作恶的小子分明是个女子,林忠海一下子又有些迷茫了。
“阁主,咱们从上京去睢漳,会不会来不及?”
“来不及?”
“是,咱们的钩子说,那小......那姑娘......那小子?”,林忠海为难地改了几次口,撇了撇鸢尾冷然的目光后,咬了咬牙,“那段姑娘是去府上养伤的,养好的话说不定就会离开,咱们从上京赶去睢漳,最快也要......”
“伤?!什么伤!谁伤了她!”
虽说见识多了自家阁主的喜怒无常,可林忠海还是没有习惯,也没有理解自家阁主这次突然发怒的点究竟在哪儿,“阁主?”
“本座的意思是,本座还没找她算账,谁敢先本座一步伤了她!”
林忠海忽略了空气中隐隐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揉了揉鼻子,点点头。
“那钩子既然知道她姓段,可知她叫什么名字?”,鸢尾冷静了一会儿,再次幽幽开口。
“知道知道,那段姑娘,全名是叫段......段思情!”
“段思情?段青?段思情!”
看着自家阁主又变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林忠海反倒觉得她这样才好,总比露出那些复杂到连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的表情要正常许多。
“接着说!她怎么受得伤?”
“如何受伤那钩子倒没打探出来,她说这件事上睢漳府尹的嘴巴紧得很,她只知道那个段姑娘身上有外伤,还中了毒”
“中毒?现在可好了?中的什么毒?”
“好应该是好些了,但是......”
“但是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鸢尾不满的蹙起秀眉。
“是这样的,睢漳府尹平时禁止外人往段姑娘她们住的院子去,她没法接近,但是睢漳府尹请了一个大夫到了府里,她想法套出了那个大夫的话,将段姑娘平时喝的药的药方给套了出来,她一看,觉得那药方有点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解咱们花落散的药方”
原本来回踱步听着林忠海汇报的鸢尾,猛然停了下脚步,“是我们的人做的?!你去查过没!本座不是说过先向本座汇报,是谁自作主张了?!”
“阁主,属下查了,应该不是我们的人自作主张,那花落散并不是很厉害,属下去翻查过,我们花海阁给那些附属、合作的势力提供的的毒药配方里,都有花落散,想来说不定是那段姑娘不知又惹上了哪一伙人”
“你去给本座派人查清楚,究竟是谁敢动......究竟怎么回事!交代那钩子,若是她从睢漳府尹嘴里套出那混账的伤是怎么回事,睢漳分堂理事的位置,就赏给她了”
“是,那阁主,咱们还去不去睢漳?”
“去”
“若是赶不及怎么办?毕竟路途甚远啊”
柳未舒思忖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你传消息给睢漳分堂堂主,若是半月内本座未到,或是见那混账要离开睢漳,可以现身拦截,但不许......”
“不许什么?阁主?”
阁主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鸢尾双唇紧抿了好一会儿,“赐她们一些凌波仙香,让她们趁其不备就好,别同那混账动手”
“是”
……
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局面下,段思情对当下这个情况还是颇为满意的。
住着清幽雅致的小院,身边美人相伴,吃喝不花银子,一城府尹客气相待,若不是府尹的某个小妾太过热情,三不五时的就喜欢在她们院子门口瞎晃,各种偶遇搭话,惹得大醋缸子酿醋造酸,段思情还是很乐意在这府上多住一段时日的。
“你伤还没好,这是又跑到哪里去了?可是和那个府尹少妻又遇着了,相谈甚欢?”
“哪儿能啊”
一早就出了门,这大中午了段思情才回了院子,一推开屋门就是一股熟悉的酸味扑面而来,段思情赶紧赔上笑脸,又是撒娇又是软乎了眉眼,挨到柳未舒的身边去,“师姐又来看情儿啊?既然这么舍不得和情儿分开,那师姐索性就和情儿住一间嘛”
“谁舍不得你,自作多情”
这几日一闲下来,脑子里都会浮现出那日在客栈和这个小冤家的羞人事,柳未舒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每每想到都禁不住红了脸,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可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师妹就是一只会装巧卖乖的灰狼,如今漏了陷儿了,连装也不装了,那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肥兔子,恨不得将她连皮带骨头吞进肚子里去,自己哪里敢跟她住一个屋儿。
怪不得这小冤家总说她不是好东西,自己当初还不信,现在一看,这坏透了的小冤家至少还挺实诚。
所以当初李大人给她们安排了这个小院子却收拾了一南一北两间隔了有些距离的房间,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那灰狼不太乐意的样子。
可是这房间住下后真看不着她了吧,柳未舒又实在想念的紧,既管不住自己的心,又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跑来找她,所以这会儿就被那小冤家一通调笑了。
“师姐现在真是越来越口是心非了啊”
“谁口是心非了?”
“这一天十二个时辰,师姐有七八个时辰全都在情儿的房间,还说不是舍不得情儿?”
“我、我这是担心你的伤势”
“好好好,师姐担心我的伤势,那师姐就住过来嘛”
“不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柳未舒别扭的扭过了身子,看上去似乎气呼呼的不愿再搭理段思情,却不知从鬓边冒了一个尖儿的绯红耳朵,早就将她出卖了。
段思情笑了笑,她本也没有遮掩自己打什么主意,“师姐,今晚记得给情儿留着门”
柳未舒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吃惊地回过头。
竟,这般厚颜无耻的么?!
如此理直气壮直言不讳,吃定了自己还是怎么着?
还笑!好像谁真会给她留门一样,今晚敢来,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柳未舒心中带气,打定了主意不给段思情开门,当然她也是在这么付诸行动的,为了不给那坏东西留一丝缝隙让她溜进来,柳未舒将门栓栓得死死的,南北的窗户也都挨个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柳未舒痛快地吹熄了蜡烛,一把躺到了床榻上去。
久久,没有睡着......
这都快午夜了,那冤家怎么还不来敲门?
莫不是今日被她看出了自己不会开门的样子,就直接放弃了?连尝试都不尝试,又知道自己真的不会给她开门了?
再不来她就睡了,到时候真喝西北风去!
“笃笃笃”
许是柳未舒心里的想法被段思情听见了,敲门声终于如约响起。
柳未舒等得久了,心中的气恼可想而知,刚才还盼着人来,这会儿又一点都不想去开门了!
叫你来这么晚,夜凉霜重,哼!你就等着吧!等着凉了我看你......
“阿嚏!”
“吱呀——”......门开了
“怎么了?是不是真着凉了?你伤还没好透,都是师姐不好......”
柳未舒伸手摸了摸段思情身上沾了些秋夜凉意的外套,忙不迭将段思情给拉了进来,迅速点燃房中的蜡烛,光亮起来后,才发现段思情竟然面含笑意定定看着自己。
柳未舒明白了自己又傻傻中了她的小伎俩,霎时心头火起,只是这火只维持了一瞬,便迅速浇灭下去。
段思情的眼底,除了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与对自己的调笑,余下尽是脉脉温柔,让柳未舒一时之间心慌不已。
“情、情儿?”
“师姐,生辰快乐”
“生辰?”,柳未舒恍然,原来自己这两日脑子里装的都是段思情,连自己的生辰到了都忘了,“所以你来,只是,只是为了给师姐祝生辰?”
“不然师姐以为呢?”
好嘛,眼中的温柔散去,这一会儿又充满了调笑戏谑。
柳未舒答不上来,段思情见她眼神闪躲了一会后,就转羞成怒地鼓起脸来瞪着自己。
“这两日我伤好些了,就想着出去看看给师姐买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所以情儿今早就是出去给我挑礼物的?”
柳未舒对段思情的气向来维持不了多久,又感受到了段思情的自己的心意,更是一腔羞愤化为了春水,含在了眼眸之中,倒映着心上人的影子,“师姐不是说了不需要你买什么礼物,只要、只要你乖乖的......就好了”
“情儿乖乖的呢,礼物也是要送的”
柳未舒抬起头,段思情的眼睛,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温柔,比自己还要期待。
“那情儿给师姐选了什么生日礼物?”
“情儿出去寻了一上午,也没有挑到什么好的生日礼物”
“没关系的,师姐本就不需要,那些金银首饰、还是别的什么,师姐本来就不喜欢”
柳未舒连忙安慰,却见段思情在怀里掏出了一样眼熟不已的东西,“金银首饰不喜欢,玉佩师姐喜不喜欢?”
“这不是、这不是当年你还在襁褓中时,留在你身上的玉佩吗?你、你这是......”
“师姐喜不喜欢嘛?”
“这说不定是你家祖传的玉佩,还是你认亲的信物,你问我喜不喜欢作甚么”
“师姐就是我的亲人啊,但以前的师姐是师姐,以后的师姐......若是师姐愿意成为我段家的人,这玉佩就算真是祖传的,那送给师姐也是顺理成章的”
“什、什、什么你段家的人......”
柳未舒心中的热意上了头,又蔓遍全身,低下头去两手揪着袖角,拧来拧去,身子向左偏完又向右偏,看上去似要逃离可双脚依旧死死定在原地。
“师姐不愿意收下?可是嫌弃?”
面前心上人的语气一下子失落无比,柳未舒赶忙抬起头来,“不是的!”
段思情脸上的伤心委屈还没有褪下,不说话只是又将手往前伸了伸,看着近在眼前被点明了意义的玉佩,柳未舒怎能不紧张,又怎会不欢喜?
柳未舒伸出了手碰了碰手上的玉佩,却又好像这玉佩烫人似的,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抵在心口。
“师姐不要,看来我只能送给若璃姑娘了......”
“你敢!”
作势转了半个身子的段思情被一把扯了回来,连同手上的玉佩,也一下子被人夺了过去。
只是一下子的炸毛过后,柳未舒紧紧将玉佩攥在手心,“情儿真的将这玉佩送给师姐?”
“傻师姐,这玉佩不只是玉佩,还代表着情儿”
“师姐知道......”
柳未舒明白这玉佩的意义,以为段思情觉得自己不知道,还想点明,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玉佩在今晚送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师姐今日生辰,情儿将自己送给师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