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
窗外早莺在叫。
湿漉漉地钻入云朵里。
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
粉笔坍塌在讲台上,飞来飞去的纸条和蚊子,还有少年少女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大屏幕里在放恐怖片。
一个女鬼,披头散发,红色绣花鞋,在觅食,专叼谢陨星这样的坏东西吃。
宋沂囝转过头。
教室最后几排里无聊的桌子上,歪着一个坍塌的谢陨星,正垂头丧气地睡觉。
“谢陨星,睡你妈逼起来嗨呀。”
“嗨尼玛。”谢陨星抓了本书罩到头顶,手指焦虑地抓了一把,声音里满是不耐。“别烦。”
宋沂囝敏感地觉察到他情绪上的不对。
“你怎么了?”
谢陨星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不吭声。
“你有什么意见你就说。”
“没意见,滚吧。”
旁边的学生捅了捅宋沂囝的胳膊肘,比了个求救手势,宋沂囝反应过来:“你不会因为我让亓孟把你带走的事情生气吧。”
一旁的书“嗖”一声朝宋沂囝身上砸去,狠撞一下,宋沂囝受了这一下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跳开了去。
“诶我这不是,你以前宿醉不都是他来接你的吗?怎么今天忽然气了。那我道歉行不行,谢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回应宋沂囝的是迎头砸来的好几本书,宋沂囝被砸得一噎,连连往外退了几步,退到了一米范围之外才安全,手肘不小心碰到谢陨星对桌裴迟屿的桌子。
宋沂囝瞬间僵硬地往外跳。
那儿坐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一班之长,也是学生会长,谢陨星的继兄。
被校花绿了,事实上更准确的描述是,被谢陨星绿了,之前不知怎么的得罪了谢陨星,被谢陨星散布性功能障碍的谣言,这在道德上十分于理不合,谢陨星后来被迫问心有愧,出来澄清道歉了,但也没有什么用,无论谢陨星道不道歉,无论他和裴迟屿是不是兄弟关系,他姓谢就注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学生会的靶子,成为校园里的重点关注对象。
“嗳。”浸在阴影里的黑影叠着腿,拇指碾过一页外文书,语气冰凉,“那小子的书,带走。”
“不好意思,打扰了。”
地上全是谢陨星刚刚扔的,还有一本刚好摔在裴迟屿脚边,宋沂囝自觉不对,忙捡起来在谢陨星的桌子上重新摆好,半路手机亮了。
宋沂囝瞥了眼,嘴角就勾了起来。他在谢陨星耳边飞快地说:“晚点跟你说,楚娇娇找我,先走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净了。
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
裴迟屿抬眼,谢陨星正睡得放浪形骸,细白手指一根根耷拉在后脑勺上,顶端几绺栗色被空调吹得招摇起舞,偏大的衬衫遮遮掩掩,露出点殷红肌肤,一截雪白手臂枕着后颈偏长黑发。
裴迟屿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冷冷移开了。
谢陨星下作得和他妈妈谢澜如出一辙。
这似乎是谢家人的天性,从上吊的谢老,乃至于如今的谢陨星,谢家人骨子里又有一种就是让人瞧不起。
两个月前,裴父宣布再婚,问也没问裴迟屿就带了个谢陨星的妈妈进了门,裴迟屿一回国,接待自己的不是想象中的素来冷面的父亲,而是一个继母和一个占了自己房间的弟弟,以及对着他们笑颜开怀的慈父。
裴迟屿从来都不喜欢谢陨星宋沂囝这群人,害群之马,仿佛他们的出现会使他忘掉母亲。更何况这群人骨子里带着坏,一身恶皮囊,声名狼藉。
顶上空调吹得招摇,谢陨星如有所感,稍稍不适地扭了下,裴迟屿皱了皱眉,将头移回纸页上。
教室的门开了。
一个身影逆光走来,径直向谢陨星,狭长的凤目,神情略显散漫,从他进门开始,原本嘈杂的声音都有意无意地放轻了些。
光线一片昏暗。
响起了衣衫窸窣以及奇怪的水声。
裴迟屿被声音惊动,看到亓孟坐在谢陨星身边,用那几乎宽阔的身子圈着怀里略显娇小的人儿,一双大掌伸进了谢陨星的□□里,谢陨星的□□鼓起一双手的形状。
裴迟屿视力好,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谢陨星裤头的地方湿了一片,裴迟屿愣了下,却恰好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朦胧睡眼。
谢陨星的汗发贴着鬓角,嘴唇是妖精般的红色,眼里因为屈辱而泛红汪水,尽是性意味的湿色。
裴迟屿厌恶地扭过头。
这一眼,却让刚刚睡醒的谢陨星彻底陷入了慌乱,他被男人整个圈抱在怀里,他不敢大声说话,颤着声,用气声哀求:“亓孟,你放开,有人在看我们。”
亓孟的手指挑过谢陨星。
“不要在这里。”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了几句。
亓孟将他脸拧过来,仗着昏暗光色以及教室里恐怖片的音量,在桌上立了本书,肆意妄为地俯唇咬上他的喉结,另一边手隔着层轻薄裤子,扶上他的腰窝。
谢陨星慌了手脚,去推亓孟硬如钢铁的手臂,不但没能推开,反而被亓孟揽得更紧了。
“你有没有见过七月的冰融化的样子?”
他被咬得双目涣散,不发出唔唔的轻叫,嘴角涎水流出,滑过湿漉漉的下颔,涣散双目却恰好撞进一双深究意味的眼睛。
他的继兄平日里刻薄的脸,正在不远处,盯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一举一动。
隔着层湿透的空气,裴迟屿垂敛下眉眼,将书本挡在膝盖上,以此来遮掩校裤,最初的震惊褪去后,只剩下神情古怪的讽刺与鄙夷。
即使裴迟屿心底给谢陨星的判断都是负面的。
可还是移不开眼睛,盯着两米之外的谢陨星,目不转睛。
那样一个汗涔涔湿着鬓发呜咽的少年,被抵在男人粗硬的腹肌。
他浑身蒙了层珠光水滑的薄汗,愈显容貌苍白妖孽,眼尾狭长勾人,纯欲似妖。
那样颜色合该被惩罚,因此他被人掌控了。
他哭了。
裴迟屿很少见到他流泪,他多半都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把别人弄哭。
那张从来都是捉弄嘲讽的脸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下巴无辜枕在亓孟肩头,泪眼朦胧地望向裴迟屿,悬着泪珠的睫毛一翕一颤,一副异样脆弱敏感的模样。
裴迟屿别开和他对视的双目,想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书上。可过了几秒,又忍不住掀眼,谢陨星腰身惊人得细,好像一双手就能圈住,肚脐上的血痣晃动。
他们坏学生从不穿校服,布料是粗硬的工装裤材质。直到亓孟离开为止。
桌子被人敲了敲,前座的宋沂囝后背往谢陨星桌前一靠,压低声线。
“早上姨母给我发微信,说她打你电话你没接。”
“恩。”
“她让你这星期回家去。”
谢陨星从牙缝里抖出几个字:“好。”
宋沂囝有些奇怪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没有回答,艰难地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裴迟屿,对方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张,似乎半点没受到影响,见他看来,眼睑微掀与他对视,眼神厌恶又带着丝讥嘲。
好像在说你跟你妈那个□□一样。
他的脑袋深深地埋回了手肘间,不知是眼泪还是汗珠的东西从湿热眼眶滑下。
那节课浑浑噩噩,他不知道怎么度过的,挺直了脊背往厕所里走。
言柯与他擦肩而过,走到裴迟屿身边时下意识回过头。
看谢陨星有点蹒跚淆乱的步子,鬓发飞舞时苍白面孔一瞬间递出的妩媚,有春风吹过,他水色瞳孔里蹙动一股□□横流的美感,那股美是雌雄莫辨的,不只是因为他殷红嘴唇,锐利菱角刻画的无性别化,而是因为他艰难踱步时的困乏。
走进了刺眼阳光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折不断。
带着股英雄壮烈赴死的悲悯,可他明明只是个美人。
言柯有一瞬间的失神。
裴迟屿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言柯慢抓了下书包肩带,和裴迟屿往反方向走,低眉轻轻说了一句。
“美的东西总是令人胆颤心惊。”
裴迟屿嘲笑道:“庸俗与美一念之差,怎么,言大少爷,你也看上他了?”
“为什么用也。”
裴迟屿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和他们在同个寝室?他和亓孟你不知道吗,他们还在教室。”
裴迟屿别开了眼睛。
言柯的眼眸微微眯起。
“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