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偏要好好活
她声如霹雳，在顾峥耳旁轰然炸响，震得他整个人面目一滞，脑海中混沌一片。
片刻之后，猛然回过神来，面色一沉。
“你什么意思？”
席灵眼里泛着犀利的光，“我什么意思，侯爷心里最清楚不过。”
“你莫要血口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卿卿绝不会对无辜孩子下手。”
“绝不会？侯爷嘴上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却不尽然，否则为何亲自去一趟白府？”
这一下，踩到了顾峥的痛处。
他倏地站起，倒毛竖尾怒瞪席灵，“胡言乱语！你倒是说说，卿卿有何理由要加害于你！”
“当然有！”席灵两眼视线直直定在顾峥面上，“白卿卿对侯爷的心思，侯爷当真不知？”
顾峥喉头一噎，说不出话来。
知道，他当然知道。
但是席灵妒心在整个上京都出了名的，即便郎有情妾有意，也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
否则那醉今朝的柳如烟，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若要他相信，白卿卿妒心起，利用他谋害席灵，这种事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他眼底闪烁，强硬的语气弱了下来。
“即便她真有动机，也不能保证就是她所为，要让本侯相信，就拿出让本侯信服的证据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不信……”
席灵怒极，一口气堵在喉头就要一股脑发泄出来，但看顾峥并不认账的模样，胸腔里憋闷的气忽然消散。
要靠他查出真相，帮自己报仇解气，根本不可能。
她一时之间竟给忘了。
最想要她命的人，就坐在眼前。
“呵”的一声轻笑，她柳叶眉高挑，凤眸射出不屈的光。
“随侯爷信与不信，你们想让我不得好死？本小姐偏要好好活着！”
转出圆桌，强自挺直了脊背，跨出花厅。
顾峥猛地抬起头来，张嘴想说什么，但是那人已然远去。
蹙眉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夜色沉沉，灯烛昏暗，衬的她身上明红暗刻丝长袍色彩暗淡，有些萧索。
他是想让她以命偿命，但那是她应有的报应，怎么在她口中说出来，还有万般委屈？
似是他错了一般？
顾峥冷呵一声，眼角余光扫见桌角摆着的白玉酒壶，只觉心头烦躁的紧，抓起仰头往嘴里灌去。
酒水冰凉，过喉辛辣，喝的太猛，呛得他眼尾咳出泪花。
镇定下来，复又想起今日见白卿卿的场景来。
当时不觉得，现在仔细回想，她表情确实有些许微妙。
不过……
他用力摇了摇头，拎起酒壶起身朝外走去。
不信白卿卿，难不成还信那个毒妇？
她这几日太过反常，可不能被迷惑了。
席灵返回房中，杜鹃正在照看孩子。
周身没了母亲的味道，孩子醒的很快，杜鹃抱着辞君正在轻拍诱哄。
“给我吧。”
席灵接过孩子，才拍了两下，孩子就止住了哭声。
杜鹃眉头舒展，笑道，“真是奇了，旁的人怎么抱怎么哄都不行，小姐一抱就好了，才这么小，莫非就能分辨谁是亲人了？”
席灵笑笑，眼尾被橘色的烛火映照的温柔，嘴角勾起笑意有些苦。
“也许是刚出生就遭遇了危险，让这孩子危机意识比旁的孩子要更敏感些罢……”
杜鹃嘴角笑意敛去，低垂下头，歉意道，“是杜鹃无能。”
“不怨你。”
上一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怎么又能怪到旁人身上？
“商铺管事送来账册了，小姐可要现在核对？”
老侯爷跟老夫人一并仙去之后，武安侯府便落败了。
田产铺子，全都被变卖，仅补贴家用。
席灵嫁进来之后，才慢慢好转。
顾峥素来不管府中事，都是席灵一人在操办。
眼下她生了孩子，更是忙不过来。
“小姐……”杜鹃抿了抿唇道，“不如找几个奶娘带带小公子，小姐也好轻松些，否则这么熬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席灵笑笑，“出了那种事，我怎么好放心把孩子交给他人？”
她看向杜鹃，“眼下除却你们几个我一手培养的心腹之外，我一个都信不过，你若怕我累，就好好跟辞君熟悉熟悉，我不在的时候，他就交给你了。”
杜鹃觉得也只能如此，点头应了。
等辞君睡去，便伺候在席灵身旁，帮她掌灯，陪她审核账册。
这一熬，便到了后半夜。
好在辞君出息，晚上没有折腾席灵，才让她得以稍稍歇息。
饶是如此，第二日起来，还是觉浑身乏力，肩头酸痛。
席灵正给辞君换着尿布，便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
“杜鹃？来的正好，帮我打些水来。”
杜鹃脚步一顿，掉头打了盆水端到席灵面前，看着席灵不紧不慢浸湿了帕子给辞君擦屁屁，开口道，“小姐……大小姐来了，眼下正在花厅，叫你过去……”
席灵动作倏地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想到姐姐会找她，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上京就是闲言碎语传的快，待会儿又免不了被一顿数落了。”
“小姐，大小姐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自是知晓。”席灵拧干帕子，下床梳理，“侯爷现在何处？”
杜鹃对答如流，“昨夜下人见他回了房，眼下还没有出来，许是宿醉一夜，还未醒来。”
“我知道了。”
见姐姐，顾峥不出现最好。
梳理完毕，整理了下衣袖褶皱，披了袍子，这才朝花厅紧步走去。
昨日下了细雪，一夜过去，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席灵疾步走在青石板上，远远地看到立在花厅门口的席容。
不敢怠慢，又紧走两步，立在台阶下，冲着席容一礼。
“见过贵妃娘娘。”
席容一见她来，忙下台阶将她牵起。
将她面容左右上下打量之后，蹙眉斥责道，“下了雪，走那么快不怕摔到？”
言罢，屏退左右宫女太监，拉着席灵进了花厅。
没了外人，姐妹俩之间自然没了规矩。
席灵坐在姐姐身旁，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水。
席容瞥了一眼，深吸了口气，“别倒了，我没心情喝。”
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眼底多了分凝重。
“我且问你，你一会儿休夫，一会儿又回了武安侯府，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