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一章 血玉鸳鸯,红枫似火

第二卷·第一章 血玉鸳鸯,红枫似火

水意浓想去看看娘亲,想去邀月楼散散心,却出不去。

大门、侧门的侍卫不放行,说大人有令,二夫人身子弱,不宜外出。

她知道,这是墨君狂的命令。为了防止自己再次逃跑,他未雨绸缪,将自己软禁在别馆。

事已至此,便安心调养吧,哪里也不去。

阿紫不知就里,对铁面无情的侍卫吼了好几回,却无济于事。

日复一日,秋光老尽,草木凋零,整个别馆一片肃杀,风大的时候,满目凄迷。

距离舞蹈才艺大赛决赛只有两日,水意浓想着估计不能参加这场盛事了。

这日,午膳后,周姑姑忽然到访,说两日后的舞蹈才艺大赛将在霓裳阁举行,还说太后让她来传话,那日务必进宫主持大局。

水意浓暂且应着,也不知道那日能否出得了大门。

聊了几句,周姑姑就告辞了。

黄昏,又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

残阳如血,暮色渐浓,西天仅余一带红艳的晚霞,仿若广袤的灰暗天宇被人划开一道伤口,血水溢出,染就一抹凄艳而苍凉的红。

他就在这样凄艳的晚霞中踏入小苑,身着一袭玄袍,肩笼最后一抹霞光,面带一丝冷沉。

水意浓从未想过这二十几日里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今日忽然驾到,也许,他心血来潮就来了。她正在用膳,他径自坐下,吩咐下人上一壶酒,再上两个热菜。

阿紫震惊得合不拢嘴,定在当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陛下怎么会来别馆,怎么会和二夫人一起用膳。

小公公从提盒中端出两碟精致可口的糕点,墨君狂挥退阿紫,笑道:“这是芙蓉糕、红豆糕,这是马蹄羹,朕让御膳房现做的,还热着,你尝尝。”

“陛下有心了,不过我不会吃,因为这些都不是我的菜。”水意浓语气冷淡。

“你的菜?”他眉头一皱,又听不懂她的话了,心中闷闷的。

“不仅不合我的口味,而且我不喜欢。”她凝视他,微微一笑,似有深意。

他直觉她话中有话,却猜不到她究竟想说什么。

她揭开谜底,“膳食和人一样,不合口味,不喜欢,就不会吃,不会勉强自己接受。”

他总算明白她的意思,怒气从脚底升起,却只能压住。

下人端上酒水,他自斟自饮,连饮三杯,还是浇不灭胸中的怒火。

忍了近一月才来看她,没想到还没进膳就被她气饱了。这些日子,他特意不来看她,多给她一些时日调养、疗伤,让她慢慢淡忘丧子之痛,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更加恶劣。他能不气吗?

然而,墨君狂还是压下怒火,从怀中取出一枚剔透、莹润的血玉雕镂鸳鸯扣,“这枚鸳鸯扣,朕特意命人雕的,喜欢吗?”

水意浓瞥了一眼,莞尔冷笑,“血玉珍贵,不过像有血光之灾,不是我的菜。”

转念一想,鸳鸯扣?

这个就是能够开启时空之门的鸳鸯扣?

“玉质上佳,雕工精致,看来价值不菲。”她拿过血玉雕镂鸳鸯扣仔细瞧着,“陛下有心了。”

“那晚你说乡下有什么鸳鸯扣的习俗,朕忽然想起,就让宫人雕了一枚。”听她这么说,刚刚上升的怒火就降下去了,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溜出一抹笑意,“喜欢便好。”

他记得,那晚她说,新嫁娘找到鸳鸯扣,便能和夫君举案齐眉、恩爱一世。既然她这么说,无论真假,他便弄来鸳鸯扣,哄她开心。

她把玩着鸳鸯扣,忽然想起那晚在仓促之间撒的谎,这才明白他送她鸳鸯扣的深意。

然而,他不是她想要执手一生、共度一世的那个男子。

不多时,下人端上两碟热炒小菜,他默默吃着,水意浓凉声道:“陛下慢慢享用,恕不奉陪。”

在她起身之前,墨君狂按住她的手,“不要得寸进尺。”

他以为她明白他的心意,哪想到她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是这般放肆。

“对着不合口味的人,食不落,咽不下。”她目光如冰,掰他的手,“陛下自便。”

“放肆!”他使力一拽,将她拽到怀中,紧搂着她,“朕已经低声下气,你还想怎样?”

“我要——”她寒目瞪他,“陛下在这里消失!”

他气得掐住她的双颊,“你再放肆,休怪朕不知怜香惜玉!”

她忽而一笑,“那陛下想要怎样?要我侍奉陛下饮酒?”

他一怔,松开她,她便坐在他怀中,斟酒,侑酒,甜言曼语,娇媚可人,温柔得能让男人的铮铮铁骨化为绕指柔,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墨君狂弄不明白,片刻之间,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水意浓持续地斟酒,他不停地饮酒,酒酣耳热,喝了两壶酒才摆手说不喝了。

“陛下难得出来一趟,何不尽兴?”她语声缓缓,故意流露出些许娇态。

“朕酒量浅,再喝就回不去了。”他的脸膛并无多少酒色,只有眼角染了一点薄红。

“陛下……陛下……”她见他用手撑着额头,估摸着他差不多醉了,不由得欣喜起来。

“朕……去歇会儿……”

他黑眸紧眯,口齿不清地说着,却知道床榻的方向,往床榻走去,步履虚浮,差点儿跌倒。

水意浓扶他上榻,为他盖好锦衾。

他闭着眼,因为饮酒过多,鼻息粗重,声响特别大,好像鼻子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了。

她伸手取下发髻上的银簪,银簪的尖对着他脖子的血管,眸凝一线,杀气迸出。

丧子之痛不足以让她杀他,他的强占、纠缠却让她恨之入骨!她发誓,要将他千刀万剐,要让他受凌迟之痛,现在,她就要杀他!

刺下去,她就能为自己报仇!

她握紧银簪,抬起手,狠狠地刺下!

银簪的尖抵着他的皮肉,却刺不进去——墨君狂扣住她的皓腕,黑眸圆睁,血色与戾气交织在一起,分外可怖。

“你恨不得杀朕而后快?”他慢慢直起身子,扣着她皓腕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十成力道。

“是!”她痛得骨头快断了,腕骨好像碎了。

“朕低声下气地哄你、陪你,你不知感动吗?你就这么铁石心肠?”他厉声质问。

“我不稀罕!”她怒叫,悲愤充满了心,“此仇不共戴天!”

他抽出她手中的银簪,随手扔出去,眼中窜起熊熊的怒火,“你以为朕酒量很浅,以为朕醉得不省人事,便可杀朕?你错了,朕千杯不醉,即便醉了,你也杀不了朕!”

水意浓不认命,但今日功败垂成,只怪自己太轻敌。

墨君狂陡然翻转手腕,顿时,她感到右腕痛起来,那种剧烈的痛令人难以承受,头冒冷汗。

手好似断了!腕骨好像碎了!

下一秒,他裹挟着她倒下,撕扯她的衣袍,粗暴,疯狂,丧失了理智……

是的,她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他丧失了理智。

右手痛入骨髓,使不上力,左手的反抗微乎其微,她的挣扎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么不知好歹,朕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要……”水意浓震骇出声,惊惶地摇头。

他冷邪地笑,食指探入那温热的蜜穴。

她全身僵住,须臾后便疯狂地扭动,惊恐大吼。

她激烈地挣扎,骂他混蛋无耻下流,骂遍他祖宗十八代,他无动于衷。

容惊澜错了,女人不能哄。他低声下气地哄她开心,她非但不知好歹,还得寸进尺,将他的天子之尊踩在脚下,肆意地践踏。男人一低头,女人就恃宠生骄、无法无天,很难管束,因此,男人必须以强硬的手段让女人知道男人的厉害,令女人臣服。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有比这种更屈辱的屈辱了。

“朕的意浓可真厉害。”墨君狂邪戾道,语气灼热而又冰寒。

“我操你妈!”水意浓怒骂。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也知道是骂人的话,“朕的意浓总有一些新鲜的说辞让朕大开眼界。”

她娇弱,他狠悍;

她泪流满面,他满目冷戾;

她仇恨满心,他一心征服。

……

生生死死,沉沉浮浮……水意浓只觉屈辱如钢刀割下她一片片的血肉,刺穿了她的身躯,惨不忍睹,痛入骨髓……

朦胧中,她仿佛觉得身子被掏空了,只剩躯壳,空空荡荡,就连血肉也是死的,毫无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不那么重了,也不那么痛了,她恍惚地睁眼,看见那张令人厌憎的脸就在上方,不由得怒火焚心。

“朕告诉你,此生此世,你永远是朕的人!”墨君狂掐着她的嘴巴,凶狠道,“不要妄想逃出朕的掌心!也不要妄想杀朕!”

“你放心,我一定会求老天爷收了你!”水意浓回以狠戾的语气。

他坐起身,“乖乖地侍奉朕,就不会吃苦头。倘若还是这般不知好歹,还有你受的。自个儿想想吧。”

说完,他下床穿衣。

她别过脸,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墨君狂披上外袍,想给她松绑,想安慰她两句,却见她一脸的仇恨,终究转身离去。

水意浓终于松了一口气,蜷缩着身子,泪落如雨。

阿紫奔进来,眼见如此场景,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陛下怎么会这么对待二夫人?

她被吓得慌了手脚,呆了片刻,她连忙为二夫人松绑。

“二夫人,怎么会这样?”阿紫快哭了,同情她的遭遇。

“我要沐浴,去准备热水。”水意浓抹去泪水,眸光越来越冷寒。

……

马车停在侧门,墨君狂坐上车,车夫便挥鞭驾驶。

其实时辰还早,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对她的仇恨与愤怒,只好回宫。

也许,经过这次之后,她就会想明白,与其吃尽苦头,不如顺着他的意,取悦他。

忽然,行驶中的马车急急地停住,骏马嘶叫,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分外凄厉。

他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外面的小公公便着慌道:“陛下,有刺客!”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右侧有人,迅速斜身——所幸反应迅速,不然刺进来的长剑就刺入他的身子。当即,他操起放在一边的宝剑,“嘶”的一声,宝剑出鞘,光寒九州。

恰时,“嘭”的一声巨响,马车好似被强力拽开,四分五裂。

墨君狂看见,共有五个蒙面黑衣人持剑刺杀。

小公公跳下来,想上前护驾,却苦于没有武艺,唯有干着急。

眨眼之间,五个刺客围攻而来,剑锋直刺,墨君狂心神一震,持剑迎战。

这次出宫没有侍卫跟随,当真失策。

这五个刺客都是绝顶高手,而且武功、招式各有特色,变幻莫测。若是单打独斗,他有十足的把握取胜,但以一敌五,实无胜算。然而,他从来不会认输,从来只有别人认输、俯首称臣。

纵然是地府阎罗来捉他,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刺客的招数每每致命,或出招迅猛,或力重千钧,或反应灵敏,或阴毒如蛇,合力围歼他。起初,他还能应付,百招过后,他就觉得捉襟见肘、疲于应付,往往从剑锋险险地避过,与死亡仅有微末的距离,惊险万分。

银剑相击,激烈的铮铮声惊散了浓夜与月色;银芒飞溅,映白了他穿梭在剑丛中的轩昂身影。

小公公眼见刺客凶狠、杀招迭出,连忙跑回别馆找人护驾。

墨君狂的武艺可谓精深,招式沉稳,重若磐石,招招攻击要害,只是稍欠敏捷。倘若他与晋王相较,不知谁高谁下?

又过了一百多招,他渐感吃力,被刺客的剑锋逼得步步后退。

刺客的力道好似排山倒海而来,绵绵不绝,而且一招比一招毒辣,组合出击,组成一张置人于死地的网,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渐感不妙,忽然,后背袭来一股冰寒的杀气,他感觉到了,却被前面两个刺客逼死了,无法闪避……

左肩剧痛!

剑锋刺入血肉之躯的声响,清晰可闻。

墨君狂忍着剧痛,继续迎战。

前面的剑锋斜劈而下,划破了他前胸的衣袍,一道长长的血口令人震惊。

所幸小公公及时赶回来,别馆十余个侍卫疾奔而来,阻止了五个刺客致命的杀招。

他捡回一条命,小公公扶着他逃命,奔回别馆。

而那五个刺客被身手亦高强的侍卫缠住,分身乏术。

最终,蒙面刺客没有恋战,抽身离去。

回到别馆,小公公派人去传王太医,扶着墨君狂来到水意浓的寝房。

她刚沐浴过,正想就寝,听到外面传来纷乱的嘈杂声、脚步声,还有着急的敲门声。

阿紫打开门,震惊地睁大眼,愣愣地叫了一声“二夫人”。

水意浓转身望去,但见墨君狂靠着小公公,低着头,衣袍上血迹斑斑,吓人得很。

“快,陛下遇刺,受伤了……”小公公嚷道,惶急地走进来。

“陛下遇刺?”阿紫帮手扶陛下上榻。

水意浓也呆了片刻,回神后将锦衾推向里侧,站在一旁。

小公公颇为冷静,处变不惊地吩咐阿紫,“王太医稍后就来,你速去吩咐下人烧水。”

她看向二夫人,得到允许,便去了。

不久前,这张床榻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狠戾的欢爱,如今,墨君狂坐在床沿,身受重伤。

水意浓冷冷地看他,他甚为清醒,眯着眼,棱角分明的唇没有血色,蹙着眉头,正忍受着伤痛。

身上的痛犹在,她没有恻隐之心,在心中骂他活该,为什么那些刺客不杀了他。

眼见如此,小公公道:“二夫人,先为陛下解衣。”

她帮忙脱下他的外袍,看见他的前胸那道长长的伤口和左肩血肉模糊的剑伤,鲜血染红了明黄中单,惊心得很。

血腥气弥漫开来,她竭力忍着。

“陛下,王太医不知何时才到,小的会一点儿包扎之术,不如小的先为陛下简单包扎一下?”小公公不忍他一直痛着。

“不必。”他沉沉地回绝。

“那小的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小公公识趣地退下。

水意浓轻轻地掀起左肩伤口处的衣服,墨君狂微微一动,好似痛了,吓得她立即缩手。

他握住她温热的小手,握得很紧,“死不了,不必担心。”

她收不住从唇角溜出的冷笑:我才不担心,我恨不得你被刺客杀死!

她挣开手,却挣不开,被他执起来。他微弱地笑,“朕知道,你担心朕的伤势……”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自大、狂妄?她什么时候担心他的伤势了?她恨不得他伤重不治……

“让朕靠一下。”墨君狂的脸上布满了倦色,拉近她,搂着她的身,靠在她身上。

“不如躺下来吧。”

“坐着便好。”他在她柔软的身上蹭了蹭,喃喃道,“好香……你是否刚刚沐浴过?”

她颔首,真想推开他。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他受伤了,虚弱得好像没有丁点力气,但是,对付她,绰绰有余。

他就这么靠着她,她就这么站着,好似相依相偎、心有灵犀,直至王太医前来。

把脉,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待诊治完毕,王太医便去抓药、煎药,嘱咐小公公守着陛下。

小公公问:“陛下,今夜歇在这里,可要通知容大人?明日早朝……”

墨君狂躺在床上,盖着锦衾,半眯着眼,昏昏欲睡,“你派人去传容惊澜,他来了之后不必见朕,你告诉他,明日免朝,让他全权处理。”

小公公得令去了,临走时提醒水意浓好好照料陛下。

她面无表情道:“陛下睡吧,待会儿王太医端药来,我叫醒陛下。”

墨君狂拉她坐下,“闹了大半夜,累了吧。”

她轻轻牵唇,不由得腹诽,当然又累又困。

“扶朕往里面一些,你睡外侧。”

“你服药后再说吧。”

“上来。”他语声低弱,却不容抗拒。

不得已,她躺在外侧,与他同榻而眠。

他抓过她的手,包在掌中,“你不是想杀朕吗?此时朕毫无反击之力,你可伺机动手。”

她没有应声,的确,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良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可是,他睡沉的时候,当真没有反击之力吗?他这么说,是试探她的吧,说明他完全不怕她动手,早有准备。

片刻后,墨君狂沉沉睡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水意浓侧头盯着他,心中的仇恨越来越盛,杀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可是,杀了他,固然大仇得报,她也死无葬身之地,甚至牵连不少人。她死了不要紧,牵连其他人,她万万不想。

会有机会的,会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她手刃仇人之余能够全身而退,又不牵连其他人。

……

翌日,小公公没有打扰,他们多睡了一个时辰。

水意浓服侍墨君狂穿衣、洗漱、进膳,小公公在一旁看着,觉得陛下和二夫人很般配,给人一种平民夫妻的感觉。

碗碟撤下,汤药奉上,容惊澜进来请安。

她想退出去,墨君狂拉住她的手,要她站在一旁。

“陛下,林公公对满朝文武说,陛下龙体抱恙,早朝暂歇一日。”容惊澜恭敬道,目光自然没有漏过陛下拉她手的亲昵。

“有人起疑吗?”墨君狂懒洋洋地问。

“陛下英明,七八人追问林公公陛下身患何病。”容惊澜淡淡回道。

水意浓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可是他不看她,或者说,从他进来,就未曾正视她一眼。

墨君狂冷嗤一笑,似乎非常不屑那几个大臣的关怀,“朕遇刺的地方,去看过了?”

容惊澜颔首,面色凝重了几分,“臣仔细看过,也派人暗访过,陛下途经的那条街,两边都是二三层楼的民宅,易于藏匿,想必那五个刺客藏匿在二楼,陛下的马车一出现,刺客就行事。”

“那几户民宅,可有线索?”

“暂无线索,稍后臣再去明察暗访,务必找到蛛丝马迹。”

“那五个刺客身手高强,其中一二人的招数颇为诡异,应该大有来头。”墨君狂的黑眸凝出一束寒芒。

“臣自当竭力查出他们的底细。”容惊澜躬身道。

水意浓装作不屑地说道:“如果刺客有备而来,必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人查;再说,刺客逃之夭夭,从何查起?”

墨君狂的唇角滑出几许笑意,“墨国右相的本事,你还没见识过。此次你便可大开眼界。”

容惊澜静淡不语,这才正正经经地看她一眼。

她冷冷道:“那就拭目以待。”

他问:“陛下何时回宫?”

墨君狂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午膳后回宫罢。”

容惊澜温然道:“臣去安排侍卫护驾。”

墨君狂点头,他便去了。

水意浓不由得腹诽,为人臣子如容惊澜,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太悲屈了,连自己名义上的二夫人都不敢看一眼。

墨君狂见她面色清冷,猜不到她的心思,便道:“花苑的红枫如火如荼,扶和朕一起去瞧瞧。”

花苑冷风瑟瑟,有的满树金黄,有的还是葱葱碧绿,不惧寒意。落英缤纷,黄叶满径,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两株枫树种植在花苑的西侧,枫叶大多红艳艳的,红如火,艳若霞,好像深秋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又似两朵火烧云从天际坠落在花苑,又仿是绣娘在灰濛濛的素锦上一针一线地绣出鲜红欲滴的秋景。

下人搬来座椅,墨君狂坐着,沐浴在暖洋洋的秋阳下,掌中是她的小手,心中暖暖,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红枫似火,喜欢吗?”

“不喜欢。”水意浓不客气地直言。

“为何?”

“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

“不是你的菜。”他淡淡一笑,“你喜欢什么花?”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她心生一念,“太后差周姑姑来传话,要我主持舞蹈才艺大赛的决赛。”

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盯着她,“朕说过不让你外出吗?”

她反驳,“前些日子侍卫不让我外出。”

墨君狂眸光沉沉,“昨晚李公公已经对侍卫说过,你随时可以外出。”

水意浓看见他的眸色变了,想逃开,转念一想,还是由着他了。

容惊澜是否查出那些刺客的来历、底细,水意浓并不关心。

舞蹈才艺大赛决赛这日,她准时出现在霓裳阁。

周姑姑说,太后凤体抱恙,不来赏舞了。她连忙问太后怎么了,周姑姑悄悄地说,晋王在听雨台思过,太后担心晋王,寝食不安,忧虑过度,再者天冷了,就病倒了。

水意浓明白,孙太后最疼惜的,还是晋王。

随着公公的通报声的落下,宁贵妃踏入霓裳阁大院,身后跟着六个宫人。

所有人皆屈身行礼,宁晓露婀娜多姿地走来,玉脸微抬,端着宠妃高高在上的架子,“免礼。”

“太后凤体抱恙,吩咐贵妃支持大局。”宁贵妃的近身侍婢灵儿也以不可一世的语气道,“周姑姑,二夫人,贵妃代太后督查,你们可不能办砸了,惹太后不快。”

“万事俱备,只待时辰到了便开始。”周姑姑连忙低首道。

“嗯。”宁晓露故意拖长了声腔。

“太后还说,此次决赛,以贵妃、二夫人和周姑姑为评审,若有二枚绿牌,才有资格进霓裳阁。”灵儿道。

“是。”周姑姑道。

“此次决赛,是为宫中选拔舞艺精湛的舞伎,日后为陛下、太后和宴饮献舞,因此,那些舞艺不精或是粗俗、平常的舞,万万不能选进宫中,免得丢人现眼。”宁晓露看向默不作声的水意浓,说得冠冕堂皇,“二夫人精于舞艺,见解独到,本宫之言是否有道理?”

“贵妃所言极是。”水意浓心中冷笑。

“时辰也差不多了,二夫人,你与本宫就座吧。灵儿,沏茶。”宁晓露吩咐道。

灵儿去了,周姑姑指引她们到舞台前的评审席就座。

水意浓不禁心想,这次宁贵妃又会搞出什么阴谋、阳谋?

今日的宁贵妃,着一袭粉紫宫装,衣襟、袖缘和下摆皆绣金色鸾羽、云纹,端的华丽高贵,配上高髻上的金钿、金步摇,尽显宠妃的冷艳美色与端庄威仪。

“二夫人,此次舞蹈才艺大赛已在市井坊间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美谈。”宁晓露突然道。

“是吗?”水意浓略有诧异。

“哦……许是二夫人近来在别馆静养,难得出来一次,不知有此情况也不出奇。”宁晓露徐徐地笑,暗含讥讽,“上次初赛,不少民众围观赏舞,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满城皆知。据说,墨国各地有不少关于二夫人的传言呢。”

“什么传言?”水意浓心中一紧。

“有说二夫人才艺卓绝,却委屈地当了右相的侧室;也有说二夫人编舞无数,做常人不敢做之事,伤风败俗,特立独行;还有说二夫人淫荡下贱,以舞魅惑人心,不仅勾引了右相,还勾引了晋王,惹得晋王神魂颠倒,为二夫人做出有失体统之事;更有人说二夫人是红颜祸水……”宁晓露好似忽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口快,二夫人莫见怪。”

水意浓淡然一笑,“嘴长在别人的脸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宁晓露勾唇冷笑,“二夫人当真特立独行。”

决赛开场,舞袖翩跹。

那些只有柔美、实无特色的古典舞,水意浓都举了红牌,因此前几个都没有通过。

冷泠泠和盼盼颇有编舞的天分,各自编了一支舞,糅合了水意浓曾经教过她们的舞,加上古典舞的基本动作,编出兼具动感与柔美、现代与古典的舞。冯齐跳的是剑舞,男子的刚硬中稍带一点点柔,刘真以长枪为武器,展现了战场上两军对阵的气势磅礴,给人热血沸腾之感。

这四人皆以三个绿牌通过。

宁贵妃的远房表亲,比初赛进步了一点,却远远达不到宫中舞伎的水准,周姑姑绿牌通过,水意浓举红牌。

让她们深感奇异的是,宁贵妃竟然举了红牌。

想了片刻,水意浓终于想通了:初赛,宁贵妃为远房表亲求情,是给家人一个交代;决赛,她举红牌令表亲无法入宫,也许是不想表亲进宫,日后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此乃防微杜渐也。

此次决赛,二十二组皆展现了高超的舞艺,精彩纷呈。

结束时,已是午后,共有十四人获得资格进霓裳阁。不过,是否进霓裳阁,还要看她们的个人意愿。周姑姑对这十四人说,此次决赛,会选出舞艺最精湛的三人,分别赐予“舞魁”、“舞优”、“舞花”的名衔和赏赐,具体名单将于明日贴在可在朝阳门外墙上。

十四人笑开了花,兴奋不已。

时辰不早了,水意浓匆匆地出宫,却被宁贵妃拦住。

宁晓露笑影深深,“今日这么高兴,二夫人不如同本宫一起去慈宁殿向太后请安,禀奏今日决赛的盛况。再者,太后待二夫人不薄,二夫人理该去看望太后,是不是?”

阿紫恭敬道:“启禀贵妃,二夫人服药的时辰到了,只怕不能去慈宁殿向太后请安……”

灵儿断然喝道:“贵妃和二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身为侍婢,不能插嘴!”

阿紫忿然,水意浓示意她稍安勿躁,“既是如此,妾身便去慈宁殿向太后请安。”

如此,她们一道前往慈宁殿,侍婢、宫人走在后头。

“二夫人可知,禁足在听雨台的晋王,明日一早便可回王府。”宁晓露漫不经心地提起。

“作为兄嫂,贵妃当真尽责。晋王的一举一动,贵妃都知道。”水意浓回敬道。

宁晓露吃了暗亏,不再做声。

来到慈宁殿,孙太后靠躺在大枕上,正在服药。

看见水意浓,她很开心,握着水意浓的手问这问那。

孙太后看宁晓露一眼,欲言又止,终究道:“哀家听闻你抱恙静养,如今好全了吗?”

水意浓猜不准她是否知道自己滑胎一事,笑道:“太后挂心了,臣妾好全了,还能跳舞了呢,改日臣妾跳给太后看。”

孙太后抿唇笑着,安慰不已。

宁晓露插嘴笑道:“母后,此次决赛共有十四人入选,改日母后精神好些,臣妾安排她们为母后献舞。”

孙太后连声说“好”,忽而叹气,“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天一冷就病来如山倒。”

“母后怎么是老了?人哪有不抱恙的,前两日臣妾也觉得身上乏得很呢。”宁晓露奉承地笑。

“是啊,太后正当风华,必能长命百岁。”水意浓顺口道。

“不是百岁,是千岁。”宁晓露笑眯眯道。

“你们俩接话还真溜,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姊妹呢。”孙太后笑得眼眸眯了起来,“不过,你们这么一说,哀家还真觉得松快不少,也不那么乏了。”

宁晓露提议道:“晚膳时辰将至,不如臣妾和二夫人侍奉母后进膳,母后意下如何?”

孙太后的眸光微微一转,“好是好,不过意浓太晚出宫,只怕容大人会担心。”

宁晓露道:“差人去右相府说一声,容大人就不会担心了。二夫人,难得母后这么高兴,也难得你进宫一次,就多陪母后一会儿吧。”

水意浓只好留下来,虽然觉得宁贵妃今日一再地留自己在宫中必有蹊跷,但是,留下来多陪陪太后,太后自然高兴。

宫人去传膳,碧锦服侍孙太后更衣。

三人坐在膳桌前,掌膳的宫人端上一碟硕大饱满的红枣,“太后,贵妃,二夫人,这是宫人从西域商人那买来的红枣。”

“西域的红枣跟咱们中原的红枣就是不一样,大而肥硕,色泽红艳,肉厚核小,味道甘美,还有淡淡的清香呢。”宁晓露捏起一颗红枣,递给孙太后,又捏起一颗,递给水意浓,服侍周到。

“臣妾吃过一次,又香又甜,太后快尝尝。”水意浓笑道。

孙太后尝了一口,慢慢地品着,“嗯,当真好吃。”

宁晓露也赞好吃,吃完一颗又拿起一颗。

水意浓刚吃完第二颗,就觉得有异。

咽喉火烧火燎,五脏六腑不停地搅动,剧烈的痛侵袭而来,她捂着腹部,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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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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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台言古言 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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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一章 血玉鸳鸯,红枫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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