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手心的古城
手中的冰龙之叹息在颤抖。
炎魔王的血液太过炽热，那是来自火神的火焰，这把古老的冰剑快要支撑不住了。
李斯特站在沸腾的大地上，抬头望向炎魔王残存的上半身。
它的下半身已经被破坏，沉入岩浆中，只剩两只手各扒着火神峡谷的一侧支撑上半身不坠落。
“拜托了，撑住吧。”
李斯特握着冰剑，闭上双眼，他感受到了自己与剑的状况。
冰剑的寒气透支了，再继续战斗下去的话…或许连用来护体的寒气都挤不出来了，没有冰龙之叹息的寒气保护身体，他很可能会葬身在火神峡谷的火焰里。
身体濒临极限了，肩部和胯部的肌肉都有拉伤，膝盖在抗议，高温让头脑变得不再清醒，剑气也变得有气无力。
拜托，坚持住吧，至少在挥出这一剑之后再倒下。
他双手握剑，曲腿下蹲，剑气缭绕，摆开架势准备给予炎魔王最后一击。
将要用的是剑神技——【千里疾行】。
在李斯特挥剑之前，他忽然产生了心悸感。
没来由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往左边闪避，裹着寒气的身体在燃烧着火焰的地面上滚过几圈，握着剑重新站定。
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有一个炎魔。
那是一个少女形态的炎魔，身姿窈窕，面目模糊。
“父亲…父亲…不要死…”
少女炎魔呢喃着这样的语句，她满怀悲伤地仰头看着炎魔王残破的身躯。
炎魔王的女儿吗？
她怎么会说人类的语言，为什么会哭？炎魔有感情吗？
李斯特警惕地看着眼前少女形态的炎魔，握紧了手中的剑——连她一起杀了吧。
……
艾蜜儿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金色的流体火焰从上空坠落，那是炎魔王的血液，止不住的大失血让它残余的生命不断流逝，即使李斯特不给予最后一击，它的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父亲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炎都的子民被大片屠杀，他们的惨叫似乎还萦绕在耳畔……现在连父亲也要死了吗？
我们做错了什么。
龟缩在这遍布神之怒火的峡谷里苟且偷生数千年，我们犯下了什么罪过吗，我们亵渎了某位小气的神明吗。
我们，何罪之有啊……
艾蜜儿伏在地上，金色的眼泪不断落下。
不行，不可以哭，我是炎都未来的女王，不可以落泪，不可以软弱，不可以让别人看见我的悲伤。
还有办法可以救父亲的，他只是身体被斩断了而已，只是伤口被特殊的寒气封住，无法愈合了而已。
炎都城内还有火神留下的神火，神火一定可以蒸发掉那些寒气，让父亲伤口变得可以愈合的。
虽然失去了半个身体，但是炎魔的身体是可以再生的。
父亲的身体过于庞大，但是只要在炎都城地底的岩浆海中沉睡的话，不断汲取火神遗体的力量的话，一定可以复原的。
我……不会让父亲死的。
艾蜜儿抬起头，站了起来。
……
那个少女炎魔站起来了。
李斯特单手执剑，冷漠地看着她。
这短短的时间内剑气没能凝聚多少，冰龙之叹息的寒气也没有恢复，身体依旧是濒临极限的程度。
要将这一大一小两个炎魔都杀掉，有些难度。
远方，泰坦龙已经走到火神峡谷的边缘了，再有两分钟左右就能出去。于是李斯特开始权衡得失。
拼尽全力的话应该可以把这两个炎魔全部斩杀，但是自己的状态很差，有可能抵挡不住炎魔王临死前的反扑，可能会死在这里。
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魔龙还没有找到，落日领的仇还没有报。
李斯特叹息一声，将冰龙之叹息反手握住，那是收剑架势。泰坦龙已经走出火神峡谷了，没必要继续对炎魔赶尽杀绝。收起冰剑，李斯特后退一步准备离开。只要炎魔不追击他，他就不准备死战。
后退时，他隐约听见了歌声。
少女哀怨的歌声，带着淡淡的愁绪，软软的声线很好听，歌声飘荡在燃烧着的峡谷里。
炎魔会唱歌？
李斯特默默后退，反手握着剑，目不转睛地看着艾蜜儿站在炎魔王的下方轻声歌唱。
听不清歌词是什么，不是众神时代流传下来的人类通用的神语，不是兽人族语言，也不是魔族语，更不是精灵语，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新语种。
炎魔的语言吗？
艾蜜儿仍在歌唱，如泣如诉。
峡谷深处的某个存在仿佛听到了她的歌声，火神峡谷开始震动。
大地寸寸崩裂，岩浆涌动，火焰灼烧，岩浆海的深处有什么在上升。艾蜜儿双手放在胸前，没有面孔的脸上淌下金色的流火。
她流着泪歌唱，脚下浮现起大型魔法阵，抽调火神峡谷内的火属性魔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聚集。法阵运转，打开了古老的禁锢。
李斯特看见岩浆海的深处浮起一座城。
那是一座规模不逊于明都的城市，沉在岩浆中却没有消熔，房屋和街道都是黑曜石的色泽。建筑风格非常复古，不是当下所流行的款式。城市中心有华美的宫殿，北侧有类似港口的设计，还有很多仓库。看起来是一座临海城市。
城市渐渐浮起，能看见下面黑色的地基。
一只伤痕累累的巨大手掌托着地基，将整座城市从岩浆中托起。
看见这只手掌的那一刻，李斯特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圣艾比伦大沙漠和现在的艾比伦领，在遥远的过去都是一脸汪洋，是海神艾比伦的领地，这座城市恐怕是早已灭亡的米拉克帝国的首都，临海城市【炎都】。
托起炎都城的那只手掌，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火神的手掌，米拉克的遗体。
……
艾蜜儿仍在歌唱。
炎都城的中心，变成了黑曜石的皇宫内，浮起一朵惨白的火焰。
小小的一朵火焰开始蔓延，将整座城市燃起。炎魔王松开了双手，庞大的半边身躯坠落在了炎都城的上方。
落在了火神的掌心。
巨大的手掌握拳，将炎都城和炎魔王握在手心，缓缓沉入岩浆海中。
艾蜜儿流着金色的泪，跟着火神的手掌一起沉入了地底。
李斯特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
泰坦龙已经出了火神峡谷。
脚下滚烫的红岩变成了褐色的普通山岩，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变成了绿草茵茵的绿地，然后就能看见高耸的山脉。
越过山脉，进入兽人族栖息的大森林，就抵达了利威尔盆地。
驾驭泰坦龙进入利威尔盆地的时候，御兽魔法师看见前面有一个穿着白金铠甲的人在挥手。
用远视魔法一看，看见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圣王子巴德尔。
芙拉妮连忙将圣王子请上芸星宫。夜幕降临，泰坦龙就在利威尔盆地的森林边缘停下修整。
巴德尔似乎饿了，于是让芙拉妮去为他上了一份炸猪排。
莉莉安娜向圣王子禀报了在火神峡谷内的遭遇，巴德尔对此发出了“李斯特真能打”的感叹。
然后莉莉安娜说了句，“真想不到炎之魔女艾蜜儿的本体居然是炎魔……”
巴德尔一边大口啃着为他准备的猪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早知道了，父亲就是因为这事才会让她借用明都城的光明神祭坛。”
“峡谷里的炎魔是早已经灭亡的米拉克帝国的遗民，被火神神血污染才转化成魔物，艾蜜儿是炎魔王的女儿，她知道你们要强渡火神峡谷之后着急得不得了，就赶紧跑过来打算命令炎魔们为泰坦龙让路，避免冲突。”
“啊……这……”莉莉安娜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