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小花在前头掌灯,古越川佩剑紧随其后,墨言森一脸冷淡地走过。
穿过墨府中一片桃花林,晚风抚抚,灯笼的光照迎着脚下树影变化交错,人影婆娑,伴着桃花香,宁静之中断续轻微的蛙鸣声。
古越川低声询问:“公子有进一步打算吗?”
他摇了摇头,他没想到白之安歪打正着地拉拢了一位配角林凝云,还将账簿交给她核对。
现如今,被要挟之人竟然成了自己。
他为延续剧情线,坚决不能暴露自己穿书人的身份,他还在获取白之安的完全信任,不能被白之安发现他心怀不轨。
他一口咬死:“之安小姐虽是用了不当手段入墨府,但终究是我妻子,我怎会对白之安如此。”
林凝云鄙夷一声笑:“来此对峙前,我已找过小柳了。我一说你招了,她便分毫不差地全告知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墨言森一听,林凝云做足了充足的准备而来,商人必学,便是谈判,得知诉求后,相互满足,得到利益双赢。
林凝云并未在发现真相后,直接告知白之安,而是将证据拿来给他,说明有其他打算。
他补救场面:“我会将白之安甜品铺子缺少的银两填补,并且多赠五百两给白之安。”
林凝云似乎并不为之心动,轻蔑一声:“呵,你娶白之安入门后,从来都是分房睡,还未行周公之礼吧。”
“……”原来是这个打算!
墨言森无奈,便有了小花明面上为墨言森掌灯,实际上监督的局面。
今夜,他要回喜房留宿了。
门声叩响时,白之安正在解床帘,她披上件外衣,点了灯:“来了。”
拉开房门,看着小花,墨言森,古越川三人立在房门。
她一时疑惑:“请问,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古越川尴尬地咳嗽两声,她全然忘记两人夫妻身份,还能有什么事。
她后知后觉地立在门口,一点不想让道。小花开口了:“大夫人命我同公子掌灯回屋。”
她这才让墨言森进屋,小花同古越川正要离去之时,小花附在白之安耳边轻言:“大夫人说,她只能帮你到这了。”
!!!原主抢亲的欲望都算到她头上了。
她尖叫,阿姑!我没那个意思。
但总觉得有点不知好歹的意味,费尽心思绑架抢亲,还装过模范夫妻,都还没内啥,解释就越抹越黑了。
她无奈道:“谢阿姑美意。”
等两人离去,屋内仅剩两人,若是寻常,两人犯不着一屋。如此烛火照亮了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瞬也照亮了怪异与尴尬。
她讪讪道:“不好意思。”
说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见墨言森了,她看着墨言森梳拢着长发,束着绒墨面的珠冠,乌黑大氅,灰棕毛领,一袭墨蓝南天苏绣袍子,银白宫绦,腰间配一把水墨扇子,浑身上下皆是深色调。
她仔细想起江听森也常穿深色西装,剪裁收落得体,显得修长高大。如今一看,不过就是江听森的皮囊束起长发,换了衣裳。
白之安动了动嘴,想请求他易容,但是话到嘴边咽下了。狗腿子怎么能要求男主呢,而且两人也不常碰面,还管七管八的。
自从穿书后,白之安从未和这位顶着江听森面容的男主夫君独自相处,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不自然。
她对林凝云这个大腿抱过了,林凝云都在猜测她所想,为她铺后路了,可这不就断了男主桃花。
墨言森松了毛领,解下大氅,一件一件,宽衣解带。
白之安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不看他脱下外袍。
可头一转,视线就对上了铜镜,铜镜上将他宽衣过程记录。
一时,她看入迷了,这墨言森顶着江听森的容貌,也不知是否有他一般的身材。
她从未见过江听森的身材,先前暗恋时,悄悄盯着他穿着西装的身材瞧上好几回,如此借着铜镜窥探,曾经心窃的紧张激动之情又上头了。
她不由滚了滚喉。
白之安见他松下长发,长发顺滑笔直披在宽厚的肩上,脱至亵衣,白色的绵绸勾勒得广阔结实的背脊和肌理。
她见他转身,收回目光,对着铜镜假意随手打理妆发。
白之安见那张顶着江听森面容的脸渐渐凑近,高大的身影走近,缓缓抬头,阴影拢过头顶,有极强的压迫感。
她正要起身开口,被墨言森一只大手推动肩膀,背部陷入温暖的被褥中,他也一下凑近了,面前不过一拳之远的是江听森淡漠的脸。
慌张和害怕。
她颤颤悠悠的嗓音,在恳求:“不要……”
他紧蹙眉,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凶道:“嘘!”
她无法出声,粉嫩的小脸上,杏眼通红,一点泪珠滑落脸颊,下巴带动着唇齿颤抖,恐惧极了的模样。
他薄薄一层亵衣透着体温的热感,长发搔着她半面脸颊,一阵不适的痒躁。
还有激动紧张的心跳声。
墨言森轻努嘴,目光示意到窗外。
纸糊窗户上烛火的影子轮廓勾勒出人影,看上发髻应当是小花,她守在门口偷看屋内的动静。
白之安晓得了意思,轻点了头。
墨言森松开了手。
白之安目光一瞥看见他手掌心,有点不好意思。
吹散了烛火,遮掩下床帘。
要说两人烛影灼灼共处一室都觉得不自在,如此同床的两副温热的躯体,宁静的晚风伴着微弱的呼吸声。
白之安胡思乱想,本书男主是个正人君子,一颗心都给了女主白禾舒,在家母监督强迫下,都不愿动她。
窗外已然消失轮廓,白之安身边的温度渐渐远离。
她听着墨言森发出的声响越来越远,翻身过来,假睡眯眼,看着他在黑暗中一身纯白的亵衣将高大的人影勾勒,他站在月光上,微弓着背,身影都是落魄。
他渐行渐远,却没出门,人行至窗下的椅凳上,人就躺下了,一动不动,看样子似是当晚要在那处歇息。
她有些安心,转念一想,他作为男主在那处歇息,是否有些不当。
她翻来覆去,冬日寒冷,她也不愿让出床铺。
却还是于心不忍,毕竟是男主,若是着了风寒,日后同女主的见面就不威风了。
趁着夜色清凉,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墨言森难如眠,听见白之安的脚步声渐近,一对剑眉蹙起,她要干嘛。
直到身上覆盖温暖的被褥。
她的脚步消失在床边。
墨言森缓缓眯起眼睛,看着白之安轻手轻脚回床上的背影。
善良又如何,若是从一群尔虞我诈之中爬出来,又能有几人保持善良。
他也曾跌落泥土,在金融街大鳄的手下拼死拼活的卖命。小有成就之时,寡不敌众,一身严正的西装被踹到了墙角,任凭无数拳打脚踢落在身上,不吭一声。
他疼痛撑着墙缓缓站起来,掏出手机给老板请了假,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回去。
酒会上,他才拿资料出门。那一拨人的数量增加了,漫长的走道上,众多的房间他躲闪着,直到他推开门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野蛮叫嚣声在身后。
不行,不能拖累小孩。
他转身要走,被当时还算年幼的宁映安拽住了衣角:“躲到这里来。”
她把他关进了一处柜门之中,柜门缝泄入一线光线,他的目光卡在那道光线中,看着宁映安撑着腰同他们理论,还抡起锅碗瓢盆砸过去。
直到她犟着脾气驱散了那波人。
柜门打开,光线泄进。
他想过自己的生活,商业中明枪暗箭,阿谀奉承叫人作呕,他的生活大概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界的黑暗夜空,堕入无限阿鼻地狱中。
直到看见了那个逆着光的宁映安,云雾散开,星辰铺满整片天空,他看见了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
他更加坚定地想走完剧情线,回到现实,守在宁映安身边。
一时恍惚,有一刹竟然觉得这白之安真和宁映安有几分相似,可宁映安如今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而这个恶毒女配的结局是个炮灰,会被他亲手杀死。
安静的午夜,微弱安眠的呼吸声。
身心松懈,进入梦乡之际,墨言森听见一声呢喃。
白之安吧唧着梦话:“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墨言森:“……”
——
翌日,墨言森先醒,他穿戴着衣物。书雪带着洗脸盆入内,喊白之安起床,她看见了男子,一下疑惑地叫出了声:“诶——”
墨言森手指抵唇,眼神示意:“她累了。”
在床上已然清醒的白之安:???
书雪明白地点了头,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墨言森透过窗户看见书雪在院中激动地毫无形象地蹦蹦跳跳。
这丫鬟忠心耿耿,由衷为白之安高兴,定是会四处宣扬,此后白禾舒入府,指定会起冲突。
白之安等墨言森脚步离开。她才敢撩开床帘,头往外探去,还是看见了书雪在外面欢快地蹦蹦哒哒,传来激动兴奋的女声:“公子昨日留宿了!”
白之安:“……”
这事可不能传开,要是被女主听见了怎么办,这不是棒打姻缘嘛。
林凝云与小花同来时,白之安还在吩咐书雪不得将留宿之事宣扬。
林凝云将账簿递上告知:“恭喜白老板,甜品铺子财运亨通。”
白之安一脸懵逼。
林凝云巧手一指,指出账簿上一处,竟是少了单位。
算是整整少了个零。
她捧着账簿又核对一番,却是有出入,可是她早对过了,银两同账簿数额无异。
对不起,我伟大的会计学老师,学生学艺不精,账做对了,钱少了。
她不由叹气头大,就算是得知了账簿漏洞又如何,钱财流失对不上,银两还是只有那么些。
小柳进屋就跪下了:“小姐,都怪小柳。小柳看观财务之时,未将侧房箱中堆放的银两归纳算入,尚有一百银票未核算。”
白之安震惊,再次核对了一番账簿,其中的数字零零总总算起来,正好缺了一百银两。
她不由欢喜,她的甜品铺子有救了。
林凝云睥睨跪在地上的小柳,温声劝道:“之安,这银两与账簿分两人管理,才难以出错。”
我一位资深考证人,初级会计职称获得者和cpa常年备考生,需要你告诉我会计和出纳相分离吗?
要……
要不是钱不够,我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白之安笑道:“知道了,是我疏忽了。我这不是看是小柳自小在墨府长大,墨府经商世家耳濡目染,管账指定在行,而且小柳是墨言森拨给我的,肯定靠谱。没曾想会出岔子。”
林凝云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凶道:“小柳自行罚两个月月俸,下去吧。”
小柳怯怯地头都不敢抬,就退下了。
林凝云凑近调侃:“说起来,昨夜——”
白之安听了几字,神色些许慌张。
林凝云轻拍她的肩膀:“都是过来人,无需羞涩。今日一早,丫鬟便将落红送来。若是身子疼痛,便歇息一日,明天再去甜品铺子,少了一日生意不打紧。”
“……”落红?!
林凝云离开时,她的脑壳子嗡嗡作响,不明所以。
她出府前去甜品铺子时,还能听见仆从窃窃私语地调笑声,她真要被莫有虚无的谣言传得耳朵羞。
墨言森站在桃林暗处看着白之安低头快步离开。
古越川询问:“少爷,你不悦同房,为何要将此事传得府内人尽皆知?还假做了落红的证据。”
墨言森看着白之安以手帕遮捂面容,窘迫地左右张望,逃离墨府。他淡然:“我不能用自己的手除掉白之安,就要借这流言蜚语和白禾舒之手。”
“越川愚钝,若少爷厌弃之安小姐一纸和离书便可,可当之安小姐奉上和离书之时,为何少爷不允,将和离书撕毁。又明面上对之安小姐友善,实际暗下绊子?”
“她没有大错,只是可怜,她挡住了我的路。”
一声轻响,墨言森收了扇面,负手而立。
他久经商圈,摸爬滚打,知晓人性,善良之人变得刁钻恶毒,只要令她的努力功亏一篑,跌入尘埃。待她对人生无望,她就学会了争抢和嫉妒,学会了手段和野蛮。
屋顶上一声瓦响,寒风中消失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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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计:管账的
出纳:管钱的
cpa:注册会计师执业资格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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