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拆绳

月老拆绳

掠过碧绿的槐树,冲上凌晨的天空,鸢鸟搧起一双翅膀肆意翱翔。

嗖——

一支带着公鸡羽毛的牡棘箭倏然发射。

背篓里有小女孩,乃一名壮年女子所生育的婴子。

周围呐喊摇旗四起,侧耳聆听,全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幸亏背篓编织得细密,可怕的牡棘箭才反弹了出去。

“捉苗氏女!”

“捉苗氏女!”

“捉苗氏女!”

周围一片群情激奋,似有惊涛骇浪向人类袭来。

蔚蓝的天空猝然降下数块巨型陨石,把四合院内的众人炸个粉碎!

原来是在梦境之中。

“唔……”姜肿口里发出呓语:“不要赶我,不要赶我!”

“阿肿,你怎么了?”子干轻轻捏住她的鼻梁,说:“阿肿,快起来吃饭喽。”

听到他稚气的声音,充满了爱意,姜肿睁开双眼,说:“我又做恶梦了。”

子干扶她坐起身来,说:“阿肿,做了恶梦,等一下我请巫鲍大人来为你作法。”

姜肿笑着说道:“多谢阿干。”

子干此时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等到了卯时,我们一起去许国。”

姜肿言语支支梧梧:“能……能不能……晚去?”

“行。”子干答应她道:“我们辰时去往许国!”

咕噜——

一辆釘釘鐺鐺的金制轩车停在许国边境。

从车厢之内,走出子干与姜肿。

许国境内有很多杉树,郁郁葱葱,足以遮天蔽日。

到达许国公宫,低矮的院落呈现出幽暗阴沉的面貌。

在头顶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天空,却使走进它内部的人感到森岑扑面而来。

遽然,一只黄澄澄的草屦打在二王子干白净的脸庞上。

而跟随在王子大人身后的姜肿,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只草屦,前尘往事登时浮出心头,酸、苦、辛、咸、甘,五味陈杂于孔窍。

子干怎么说也是一名王子,飞来一只草屦打向他,令他高声呵斥道:“是谁在作崇?”

“作崇?”一名男侍阴阳怪气地说道:“奉吾君之令,某过来驱逐魇魔!”

忘了今天过来许国是隐瞒了王子身份,除却一辆装饰豪奢的轩车,他和许国公女是没有琉璃在手。

子干的头脑反应敏捷,说:“我是来自大邑商的王子,单名一个「干」。”

眼前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子是一名王子?

那一名男侍张开了嘴巴,形成一个圆圈,显然是在震惊,过了半晌,方才说道:“某去请君上前来。”

像一阵淡霭来了又去。

当世之人多为攀高结贵,子干摇了摇头,说:“阿肿,你这许国的公宫可真难进。”

姜肿那一张忧郁的脸庞很快就有了羞赧之色。

听闻有来自大邑商的王子,许侯锇现身于公宫的桓表侧边。

想凭借笔直的桓表,压制住可怖的魇魔。

子干向许侯作揖,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叠合为区域,恭而有礼,问:“长者可还记得我?”

肥胖的许锇用力睁圆了眼睛,踱了几步,晃动几下,方才靠近他说道:“呃,你就是来自大邑商的王子?我以前应该有见过你,在王上举办的宴会上,你长得可真像一只小猛虎,还摇拨浪鼓哩。”

子干点了点头,说:“嗯,我就是来自大邑商的王子。”

许锇轻拈长须,说:“刚才多有得罪,请王子进屋品尝我贮藏多年的羊羔酒。”

看了父亲一眼,姜肿眼里满是孩子对于父亲的依恋之情。

在荺宫的蔙室,早已有切得均匀的鱼脍摆在案几之上,每一片鲸肉都是薄若蝉翼。

许侯锇向在东边的二王子干望去,但见王子的容貌霞姿月韵,堪称人中凤凰。

看着在案几上的食物俱为美馔珍馐,还有一尊羊羔美酒,许国公女姜肿在心里默然哀叹自身命运乖蹇。

许锇扬起雄浑而高亢的声音:“小臣不知是王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王子勿要怪罪。”

子干反倒笑道:“不知者无罪,许伯的所作所为本王子可以理解。”

许锇带着疑问说道:“敢问王子大人来我许国有何要事?”

子干济济彬彬地说道:“许伯,本王子此番前来许国是要迎取您的息女。”

“哦……”许锇那一张油腻的脸庞登时绽开了笑容,说:“小臣膝下尚有三名息女,任凭二王子择取其中一个。”

“不。”子干摇了摇头,说:“本王子要迎取的是您流落在外的阿囡,也就是在我旁边的那一名女子。”

顺着王子大人所指,许锇就望到了跟他相貌有七分相似的姜肿,既是许国公女,也是三苗之甥。

子干原本以为许侯的表情会特别夷悦。

哪曾想,许侯却是愀然变色,脸上满是忿恚的表情。

姜肿随同王子吃食鱼脍,抬眼一瞅,发现父亲对她的厌弃,忍住泪水从心底涌出双眼,继续执箸吃食鱼脍。

子干愣怔地问道:“本王子要迎取您那一位明珠蒙尘的息女,许伯可是应允?”

“王子大人有所不知。”许锇长吁一口气,说:“我这流落在外的息女乃是三苗之甥,难为王子之妇。昔日,天鼋氏战胜蚩尤氏。蚩尤氏败北,放出无数虚虚实实的毒蛊,借着毒蛊逃出天鼋氏的追击。”

子干微笑地问道:“还有呢?”

许锇从席上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蚩尤氏败亡,河北江南,散布蚩尤余孽。小臣年轻的时候糊涂,迎取过在西戎的三苗之子为别室。哪知这簉室成日只知道忮悍,竟然炼制毒蛊,小臣实在难以容忍三苗之子的耍赖,便把她连母带子驱逐出去了。”

“许伯有息女流落在外,应当将其接回家中养育。”子干劝解许侯道:“何况本王子已经决定要迎取您的息女为妃。”

听闻王子大人欲要迎取她为主妇,姜肿一双眼睛登时望向王子大人,王子大人的身影潇洒非凡,是值得她托付的郎君。

只听子干对她说道:“阿肿,快来拜会你的君父。”

许国公女姜肿慌张出席,对着父亲行了屈膝之礼,道了一声:“君父。”

看着漂泊异乡的女儿向他行礼,许侯锇反倒满是厌弃之情。

君父冷漠的态度令她诚惶诚恐。

子干严肃地向许侯说道:“苗氏与许氏俱是炎帝之后,俱为姜姓所出。阿肿乃是苗氏与许氏结合的产物,您作为父亲应该善待阿肿。”

“哼!”许侯锇转动眼珠子,问:“敢问王子可曾驱逐魇魔?”

“有过。”子干反问道:“许伯是想讲什么?”

许锇忽然指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儿说道:“她,就是魇魔出世!”

子干顿时一脸尴尬。

怎么会有会有这种做父亲的货色?

也许是感受到了王子大人怫忾的气场。

许侯锇放下一只大手,愤恚地说道:“小臣今日在家蓍筮,获知将会有魇魔来临,特意吩咐手下准备了驱邪工具。”

原来这就是刚才他被草屦打到的缘故?

听闻君父排斥她的话语,姜肿悲伤地溢出泪珠。

子干安慰她道:“阿肿,别哭,别哭,我带你返回王邑。”

“且慢。”许侯锇的脸皮厚过城墙,说:“小臣膝下还有三名息女,可供二王子挑选。”

子干连忙拒绝道:“许伯,我现在还未到成家立业的年龄。”

“诶,身为王子就应该多纳娅嬛。”许锇随即转身向一名男侍吩咐道:“快去请在帏闼中的三名公女。”

约莫过了一刻钟,有三位清秀的佳人摇摇曳曳地前来,各自跪坐在竹席之上。

许侯锇坐回竹席之中,手捊长须,说:“小臣有三名息女,有请王子择取其中一名。”

二王子干与阿肿经过鱼水之合,原本懵懵懂懂的感情得到了升华,哪有心思想去再捡几名青娥。

姜肿战战兢兢地瞄了他一眼,唯恐他要去捡几名青娥,虽然那些青娥是她的姊妹,但是她与同父异母的姊妹早已是分散各方,很难有多少感情存在。

佳人各个似琼苞,真使二王子干一时之间心荡神怡。

见到王子大人似乎很满意他的三个女儿,许侯锇便笑着说道:“若是能够有幸让王子成为小臣的子壻,真乃小臣之福。”

子干慎重地说道:“我想迎取阿肿为主妇。”

许锇忿然发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阿肿没有我做父亲的祝福,怎么可以为王子之妇?”

听许侯的意思,他和阿肿的昏事要没戏了?

子干从席上立起身来。

许侯锇也从席上立起身来。

子干向她说道:“走,阿肿。”

姜肿便把一只玉手递给他。

子干握紧她的一只玉手。

两名垂髻之年的孩子手牵手地走出蔙室。

许侯锇在他们的背后高声说道:“即使阿肿成为王子的主妇,没有君父坐镇,没有君父收纳彩礼,你们的结合是苟且。”

许侯的三名女儿各个目光聚焦在王子大人缓缓远去的背影上,三名女儿在心里深恨是那一个魇魔夺去了王子大人的心。

重新坐上一辆釘釘鐺鐺的金制轩车,两名垂髻之年的孩子就像两只金丝猴儿聚团取暖。

子干对她说道:“我从没想过你会受这么多苦。”

姜肿眼含热泪说道:“我要追随王子,我要效劳王子,以报王子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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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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