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鼠良遇24

金鼠良遇24

四月里,小雨的天撑不了太久,隔一夜便晴了。蜀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慢慢睁开眼,刚好和早他一步醒来的易笙对视上。

四目相接,意识回魂,两人俱是一怔。

还是蜀孑先一步动作,他抢在易笙说话前把头凑过去,在对方两张薄瓣的唇上亲了一下,又留恋般的停了停才撤回。

自然招来易笙的一脸大惊。

“怎么了啊,”蜀孑开始装失忆卖乖:“瞧你这表情,翻脸不认人啊?无情负心汉!”

易笙本来还有些跌在云雾里,可被他最后这句屁话一说,突然就没绷住,忍不住噗嗤一声。蜀孑看他这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将胳膊伸过去把人圈进怀里,无比温柔的念道:“是不是感觉在做梦?我也差不多。但这梦太美妙了,阿笙,我恨不能天天都做!”

易笙靠在他颈窝里,不知为何,心中一时说不出的踏实。他们行为逾矩,悖逆伦常,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他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好像一个日日行走在悬崖峭壁上的人,攀附着一截细细的藤蔓,祈求上苍千万不要将他摔下去,却在一个没有招架的恍惚中被人抱着纵身一跳——便是悬崖千丈高,他也落地了。

只是他何时对蜀孑有的这种感觉?他为何从没觉察到过自己的心意。

一场春事如一场欢梦,易笙顿了顿呼吸,抬头问:“你昨夜……那话是何意思?”

蜀孑垂下眼睛看他:“那话?哪话?”

“就是——”易笙应付不了他看过来的目光,眼皮一落,把头又低了下去:“你问我若你有天走了,会不会,会不会……”

他臊得说不出“会不会想你”这几个字。

蜀孑却听得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都在嗡嗡地震。他两臂一圈将易笙更加搂紧,下巴搭着人家的脑门,哄道:“骗人的瞎话也往心里去。谁要走?我可不走。你我现在已成了夫……夫夫,自然要同进同退,不准分离。”

好一句无头无理的“夫夫”,这算谁做的主?

易笙想笑,又不想笑出声让这人听到,闭上眼睛轻呼了一口气,起身道:“今日天气好,你若无事就出去逛逛吧。”

蜀孑看他穿衣下床,完全没有要跟自己再温存温存的意思,他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还没亲够,怎么就……刚想到这里,忽然看到易笙额头上的纱布,这才顾得上把昨天的话问完:“你还没告诉我你头怎么了?”

“昨日不是说了么,”易笙摸了下额头,回首道:“走路磕的,怪我不当心。”

“给我看看。”蜀孑翻身下床,凑过去要揭人家的纱布。

易笙躲猫似的让了一下腰,偏不让他够着,边躲边道:“不必小题大做,马上就要好了。”

蜀孑不止是为了看他的额伤,他冲过去一把搂住易笙,力气紧得易笙差点喘不上来气,只听他道:“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好好和你说上几句话,也没……也没向你坦露心意,给你一句踏实的话。”

易笙后背抵在他胸膛里,有些懵,也有些紧张。

他稍稍扭过一点头,问:“什么踏实话?”

“就是——”蜀孑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他以前从没喜欢过哪个仙子仙女或精灵女妖,更何况喜欢一个男子。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玄妙,喜欢一个人想来也无需陈于窠臼,只凭感觉就好了。于是他壮壮胆子,大声道:“就是我钟情于你,我想与你厮守白头,我既已得了你的身子,我也要得你的心!”

这种话也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不怕羞掉人脸皮唷!

易笙听得满脸发红,一个字都接不下去。

蜀孑趁热打铁,继续胆大包天道:“我不管你作何态度,也不管你现在有没有醒过神来后悔,反正我认定你了!阿笙,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你怪我无耻好了。我无耻下流,我不讲礼数道德,可我——可我现在是真醒悟了,原来我竟这般喜欢你。阿笙,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易笙耳朵红到了脖子根,他支支吾吾跌跌撞撞,恨不能拿手去堵蜀孑的嘴:“你快住口吧,不许说了。”

蜀孑这辈子的没皮没脸都用到此刻此时了,他梗着脖子往易笙脸边凑,使坏似的一边吹气一边道:“你看我这样子,你哪敢想几个月前的叫花子有天会变成这模样。可这都怪你,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别想着翻脸不认人!”

易笙只差呜呼一句阿弥陀佛了,使劲推开箍着的双臂,连央带求地哄他道:“好了好了,我算作怕你了……别的先不谈,你先让我回府去吧?”

蜀孑还没套到答复的话,怎肯就此罢休,蛮横道:“不行!我酸话甜话说了一箩筐,你倒是给句落听啊!”

“我——”易笙心里惦记着府里诸事,可这头又胡搅蛮缠地不撒手。昨晚那些风花雪月他不是失忆全忘了,可若此刻是无事一身轻,他当然愿意留下花一整天的时间陪蜀孑磨蹭腻说。但眼下有太多分心不下的事等着去处置,只好道:“现在不是时候,阿孑,真的不是时候。”

蜀孑也没真要为难他,他就是心里不踏实,他把心都交出去了,怎么易笙一点反应也没?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易府那头拖不得,他也做不出跟一个病榻上的老人家抢人儿子的事,便皱皱鼻子,撒开手,像委屈又像抱怨的撇了下嘴,道:“那你先回家吧,我晚点去找你。”

此时的易府已经有条不紊地忙成了一锅粥,院里院外有丫鬟奴仆开始准备白布和纸灯笼。易笙甫一踏进门,老郑见是他回来,忙跑过去道:“公子,老爷那头不大好了,今早脸色突变,还没……”

“我昨晚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易笙错愕地愣了愣,转身就往内院跑。

“人说病来如山倒,转瞬间的事谁也说不准啊!”老郑跟在后头一起,边跑边道:“夫人已经交代下来,按后事先给备上。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京都当差,之前得了信也该回来了,只是路途遥遥,不知赶不赶得上。”

“父亲可有交代什么话?”易笙推开内院的门,脚上不停半分。

“有,老爷昏迷前念叨了几位公子的名儿,也……也提了您,提了好几声。”

易笙骤然顿足,扭头看向老郑:“父亲说什么了?”

老郑不敢隐瞒,如实道:“老爷说……说公子这几日侍候榻前,他心中有数,都看着了。他……他早不怪您了。”

一股热流几乎是一瞬间的蹿上鼻尖,易笙失神须臾,很快清醒,转身大步往卧房去。

点了灯火蜡烛的房内亮堂无比,接连半月天不亮就去城外寺庙烧香拜佛的申氏也在房中。她听见动静回过身,见是易笙,伸手虚接了一把,口中唤道:“快,快来与你父亲说说话。”

病榻上的易父已气若游丝,可幸面色却呈康健模样,隐隐还见几分红润的血气,应当是回光返照了。他半个时辰前突然昏迷,大夫施了几针后才刚转醒,听申氏说了一车轱辘的临别话,心里却只念叨着几个名字,尤其是最小的这个儿子,现下也终于走到他床前了。

易父伸出一只干瘦如柴的手,易笙跪在榻前,将自己的两只手握上去,用力抓紧了。易父微微笑了笑,脸上难得的欣慰痛快,平复着咳喘的呼吸,有些艰难地慢慢道:“你……你能在我,闭眼前……回来尽孝。我死……也知足了。”

“爹,”易笙咬住自己的唇,话里已染上了抑制不住的哭声:“爹您打我一顿吧!便是让我断腿削骨,儿子甘之如饴!”

“胡……胡说!咳咳咳……”易父压着胸口不住缓气,嘴里一字一字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我允你此姓……给你,此身……不是拿来割、割肉还父……削骨还母的。”

申氏在一旁不住抹泪,见此情景,也压抑着悲痛低斥道:“你父亲与我从没有真心怪过你哪怕一天,你若再说这样的话,便是剜我们二老的心,那才叫人痛!”

易笙紧握着易父的手不松开,他心有慌乱,满腔的愧怍填斥着五脏六腑,这会儿说什么都无以表达。他只想留下父亲,他不想昨晚那个还残留了几分记忆的噩梦变成真的。

“老大……老二……咳咳咳,还在路上吧?”易父慢慢转动眼珠,看向榻前的夫人。

申氏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强颜宽慰道:“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路途迢迢的,你也心疼心疼孩子们呐,是不是?”

易父笑笑,点头道:“他们都、都出仕了……出息了。”

申氏接过大夫送来的汤药,想想,弯腰递到了易笙手上:“喂你父亲喝药吧,再多说说话。”

易笙依言照做,舀一勺药汁便吹几口,温度合宜了才喂到易父嘴边,轻声道:“爹,喝药了。”

这会儿的汤药便是灵丹也没什么效用了,易父心里比谁都清楚,可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满心快慰地一口口饮下,慢声道:“出将,入相,满门朝贵……笙儿,易家有……门楣光耀的时候,也一直……希望中兴。可我们不用……不用个个孩子都入仕……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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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毒君:555,快要完结了……看色调有点悲伤,希望结局稍微欢快一点!

读者:特喵的你是写书的你还希望个鬼?动笔写啊,你好好写不就欢快了嘛!

小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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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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