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奸商又埋祸乱根
以万木匠为主,虎子棒槌和一些年老之人搭手帮忙,其他青壮劳力全都被赶进稻草铺就的祠堂睡觉补充体力。
“虎子,你去睡一会吧,昨晚亥时才回来,丑时又出门抢险,不睡一会明天怎么熬得住?”
棒槌和虎子将八块门板用木杠连接,棺材钉固定。就是一艘比较像样的木板筏。
“没事,躺下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做点事。”虎子看了看旁边被拆下铁钉的棺材。
“咳咳……你昨天那么晚回来……”问到一半,棒槌又止住了话头。
虎子装着没听见,依旧围着棺材打量。
“怎么,对这个忌讳吗?”万木匠拍了拍棺材。
家里备了好些木料,今天全部贡献出来,一夜时间,仅仅他一人就独自制作出三艘简陋木筏。之前水里的木料,也被拖上岸重新截短钉绑,形成了五艘结实筏子。
虎子摇了摇头,“并不是忌讳,只是,你母亲捐出寿材,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帮上忙就行。再说,不是你们给的小米,我和老娘还有两个孩子恐怕早已饿死。”
“村子里还有多少粮食?”虎子望向棒槌。
“今天五爹已经让所有人交出粮食统一分配,大约还有6100斤。不过,人口也暴增,如今摸天台拢共有422人。”
“每人十来斤,不够啊!”虎子绕着棺材转了几圈。
对此,棒槌和万木匠没有任何办法。
万木匠给老娘准备的寿材十分板扎,厚实的木板加起来大概有几百斤。陈放了好多年,已经完全风干。浮力应该相当好。
拆开寿材将厚重的木板排好,黑漆的一面钉上木板遮盖,以免有些人觉得晦气。
就这样,当清晨壮劳力起床吃早饭时,他们已经连夜造了十艘木筏。再加上两个泡澡的大木盆和之前的小船,可以派出搜寻救援小队了。
摸天台形如一个长方形土台,四周都是七八丈高的断崖。只有一条两三丈宽的大路蜿蜒上去。因为高出附近村落不少而得名。
如今泡在无际洪泽中,仿佛大湖上的一座小岛。
十三个搜寻小队,有的一人坐木盆,有的三人坐木筏小船。携带小米粥,踩着露水,按计划四向搜寻散去。
说起来,余家坪地势并不算低,但在这种溃堤洪水面前,还是完全被没顶。
蹲在小船旁边,子澜眼泪串珠一般滚落下来。
自己脚下两尺,就是百多年的王家祖屋瓦顶,那个一辈子严厉苛刻的父亲,也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
“走吧,后山的竹林还露出一些,我们去看看,倘若能救几个人,比起你在这痛哭哀悼,更让令尊安慰。”
虎子对棒槌努了努嘴,他连忙操桨,向后山划去。
“谢谢!”子澜颓然地坐回船舱,他知道,救援小队选出的都是水性好体力棒的后生,让体弱的自己加入,完全算是徇私。
“棒槌叔,那里有人!”突然,往舱外舀水的幼童指向远处一棵树梢。
“哪里?”三个大人都没看到。
“就那里!”幼童是万木匠的大儿子,万里,七岁。他非常肯定地指向远处竹林间的某一棵树顶,说看到有衣服抖动。
子澜连忙捡起水瓢,接过往外舀水的任务。
“走,去看看。”虎子也操起一副船桨,和棒槌两人加速向前。
“到竹林,过不去了。”船底蹭到了竹梢,仿佛置身在浓郁的灌木丛,没办法穿过。
“我游过去。”虎子放下双桨。
“不,我去,你昨天脱力,容易抽筋。”棒槌往腰间挂了两个竹筒,里面装着稀粥。鱼跃进水里,拖着小船后面准备的一节大浮木向万里指向的大树游去。
“呀,棒槌叔伤风了,也不能泡水呢。”万里瞪了子澜一眼,嫌他啥事都不会做。
“百无一用是书生。”子澜也异常惭愧。
“万里,你记住,我和棒槌甚至你父亲掌握的只是术,而你秀才叔掌握的却是道。倘若你以后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向秀才叔学习。”
子澜羞赧地叹了口气。
万里则半信半疑地望向这个操船游泳都不会的小白脸。
过了一炷香时间,就在三人替棒槌着急时,他慢慢拖着浮木游了回来,木头上趴着一个满脸惊骇的少年。
“王连?”
虎子和子澜都认出了少年,竟然是秀才的本家侄子。
“骏叔。”少年看见子澜,也痛哭出声。
救援行动并没有太大收获,由于洪水夜半来临,很多乡民直接被堵在家里淹死。
除了在村子树上房顶上救了四个人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反而是决堤的防洪林树上,又救回十三个饿得头晕眼花的青壮。
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小德子。
洪灾过后,水面到处漂浮人畜尸体,在烈日高温下,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腐败膨胀。
虎子知道,这些尸体蕴含疠气,稍不注意就可能酿成瘟疫。
所以,除了搜救活人,救援队还得处理出现在摸天台附近水域的死人。不是赶往下游,就是拖到荒凉高地坑埋。
同时,全体民众也被他灌输卫生知识,预防疫病爆发。
除了木筏,大家一齐努力,在三天时间又扎出了三十多条载重竹筏。
四散的搜寻队将樊口县的水灾情况摸得差不多,还带回一百多个其他高地上断粮的乡亲。
“虎子,全方面搜索了三天,只从水底摸出来一些厨具、农具和泡了水的粮食,其他基本没收获。”
“反而,有二十多个后生因为潜水找东西、捕鱼和砍竹子受凉伤风。扛了两天,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近六百人待在一起,虎子被推选为主事。子澜则成为他的幕僚。
“另外,粮食每天消耗也很大,即使省着吃,现在也只剩四千多斤,最多坚持十天。”
虎子紧皱眉头吸了口凉气,如今几百人指着他领头,压力实在是大,“明天我带钱去县城一趟,棒槌之前就伤风,最近频繁下水,已经高烧了两天。”
“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要烧坏脑子。”
“明天我去城里抓点药,另外,打探一下朝廷赈灾的消息。”
“什么?一济伤风药就要三钱银子?两个月前不是才十二文吗?”虎子摸了摸口袋里的十几两碎银和半袋铜钱。
这是整个摸天台的全部家当,原本还准备买点粮食和渔网回去的。
固本堂罗掌柜坐在正堂圈椅上,摸了摸八字胡,上下打量虎子、三斗和根生一眼,“你也说了,那是两个月前。那时候内涝都没开始,更何况崩堤。”
“灾荒之年,铺子里的药柜空了一大半,仅剩一些常用药。”
“并且,从府城运过来的草药,价格涨了一大截。”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你拿钱还买得到药,再过些日子,有钱都没辙。”
虎子咬牙盘算一番,家里二十多人生病,口袋里的银子怕是买药都不够。
想了想,还是带着两人去别家看看。
苦口斋只是个药店,没有大夫坐诊,平时仅仅出售一些治疗日常疾病的成药方剂。
虎子之前还经常采药送到他家换钱。跟他们谭掌柜比较熟识。之前先去固本堂,其实也只是打探一下药价。
没想到,这个之前一直以平价著称的药铺竟然关张了。
听隔壁榨房掌柜说,内涝开始之后,固本堂罗掌柜就雇佣一些二流子每天过来买药。不光大量购买,还经常威逼赊欠。
不到一个月,苦口斋银钱周转不过来,加上天灾物价上涨,没钱进货,直接宣布倒闭。
不光苦口斋,就连固本堂隔壁的老字号布庄,都由于掌柜家里受灾急需用钱,被罗掌柜低价盘了过去。
“娘的,城里就这两家药铺,岂不是只有去买高价药了?”三斗满脸不忿。“虎哥,你能不能自己采点药?我们可没银子送给那老王八蛋。”
根生捏紧拳头,却没有发表意见。
“以往年份还可以,如今四处受灾,连野草都找不到,哪里可以采药?”虎子双眼阴翳,“走,去看看粮食价格。”
转了一圈,所有物价都成倍增长。粮食更是涨了三十几倍,并且所有粮店都挂出售罄的牌子。
而县衙外的告示栏,还是贴的上次周涛他们的事情。之后并没有朝廷赈灾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