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怒火中烧已定计
蹲在县衙公告栏下，虎子心烦意乱。
之前自己三人都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体也强健，并不怎么需要草药。
如今摸天台上几百口男女老幼，紧缺的粮食仿佛悬在众人脖子上的大刀。倘若不想出办法，六百人一起饿死，那情景，想想都让人胆颤。
“虎哥，怎么办？”三斗也焦虑地啃着指甲，“要不，我们逃荒吧，听说府城繁华，应该能讨得一丝活路。”
虎子重重叹了口气，“倘若只是青壮，到哪里都能用力气换饭吃。但是，那些老幼妇孺怎么办？”
“哎呀，大难临头各顾各，你又不是官府，难道还要你负责几百人的生死不成……”被虎子和根生瞪了一眼，三斗说不下去了。
看着一个丝袍折扇的老爷从街前晃过，光着膀子的虎子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以两倍的价格买了十几张渔网，虎子和根生坐在水边的秃树阴下，抓着草帽当扇子。
“虎哥，打听到了。”日正中午，三斗回来了。
“路上说。”虎子和根生跳上竹筏，一个操桨一个撑篙，快速向家驶去。
“我找了个之前打过交道的混子，给了三钱银子。据他说，城里几家粮店都储备有大量粮食，他们达成一致，要将粮价哄抬到最高，才会缓慢惜售。”
“其中，东市的两家粮店背后其实是一个主子，就是驿丞孟的侄子。”
“还有升斗仓，他们的老板是县令刘大人的管家。听说所有粮店里面就数他们储备最多，也只有他们在偷偷往外卖粮。”
“至于五斗米，是由几个大商户合股开的，其中最大股东，嘿嘿，就是固本堂罗掌柜。”
“哦？”虎子眯了眯眼。
“他们所有粮仓位置，打探到了没？”
三斗阴险地点了点头，“前面两个有官家背景，害怕衙役插手，我没敢打听。只有五斗米的粮仓仔细询问。”
“担心他的消息有问题，我又找了另外一个人，又花了三钱银子核实了一遍。”
“防卫怎么样？”虎子搓了搓手。
“虎哥，你不会是想……”根生两只眼睛放出兴奋的幽光。
虎子抬头瞥了一眼火球一般的烈日，“我只想带着乡亲们活下去。既然这些王八蛋脑满肠肥又心肠歹黑，那么我不介意向他们借点粮食。”
“虎哥，他们粮仓通常只有十多人防守。可是，其中有两杆火龙呢。”三斗有些担心，那东西，听说无坚不摧啊。
“火龙？”
听到虎子陈述，子澜大致猜到了他想干嘛。只是，不论什么原因，沦为盗匪对于他这种读书人来说还是不可想象。
“对，你懂火龙吗？”虎子炯炯盯着他。
周围几个领头的也热切盯着他。
“火龙，在几百年前就有了，发展到现在已经大范围应用。邻国朱明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就是火器部队。”
“《天工开物》曾稍稍提过几句，而民间小册子《机簧》则描述得更加详细。”
“那东西的确可怕，据说西边几万里外的国家军队已经全部列装，打仗不再使用刀剑。”
“说到无坚不摧，的确当着起这称号。”
虎子眉头皱得更紧，“真那么厉害？有破绽吗？”
子澜内心还在挣扎犹豫，自己这算不算匪患帮凶？
“子澜，记得在大堤上我们说的话吗？乱世出英雄，我们不说当英雄，最起码要活下去吧？”看出他的踟蹰，虎子推了一把。
子澜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火龙无敌却也未必。”迟疑了半晌，子澜接着说，“一直以来，火龙都像烟花鞭炮一样，需要引燃捻子才能发射。”
“只要你们用水泼熄火花或打湿火药，就能让它失效。”
“即使成功激射，每次也需要大约半盏茶时间清理并填装火药。所以，理论上，他们只能激发一次，最多损伤两个人。你们倘若悍不畏死，两杆火龙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虎子环顾一周，几个人都有些胆怯。
“盔甲能防护得了吗？”
子澜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懂，不过，有肯定比没有好。另外，他们的护院都是亡命之徒，即使人多，你们对上刀剑估计都会有所损伤。”
虎子满脸寒霜，“棒槌他们需要药物，拖不得。乡亲们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朝廷迟迟没有赈灾举动，坐等，只有死。”
“这一仗，必须打。”
“从现在起，召集所有男女老少劈竹子、油炸、连接竹片形成盔甲，最起码胸腹头颈需要防护。万木匠那有桐油。”
“另外，没有武器就装备木棍竹竿。”
“挑选手脚麻利凶悍的青壮，明天深夜，突袭五斗米和固本堂。”
子澜叹了口气，自己一介斯文，没想到会走上匪路。
“虎子，竹竿木棍对上刀剑还嫌稍弱。我们可以使用有枝杈的竹竿木杆，并在枝丫上固定铁针铁钉刀片。书上有一个姓戚的将军就是这样武装部下的。”
“好主意！”
难怪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种土制犀利武器，的确最适合现在的摸天台。
备兵备战，摸天台这群老实巴交的村民，终于在饿死面前选择了反抗。也许不几天就会被官兵剿灭，但为了能多活一天，所有人都愿意拼尽性命。
棒槌病最重，单独安排在一户人家的主房。
当虎子过来看望时，他正斜靠床上，这么热的天，裹着三床破棉被却仍然瑟瑟发抖。旁边一个单褂少妇端着一碗热水喂他。
“你……你来了……”棒槌脸色苍白，口唇发绀。
“你在打摆子？什么时候开始的？”虎子询问旁边的女人。
这女人就是王寡妇，虎子之前见过她几次。肤色白皙，大眼睛高鼻梁，身材匀称挺拔，一副温婉美貌。在乡村农妇当中，的确鹤立鸡群。
自从棒槌生病后，她就不顾闲言抽空过来尽心照顾。
“棒槌中午开始喊冷，我们才找来棉被。虎哥，你们不是去城里抓药的吗，我已经生好炉子，随时可以煎。”王寡妇跟棒槌同年，比虎子大两岁，却也跟别人一起叫他哥。
默默上前摸了摸棒槌的额头，烫得吓人。
“掀热如炉，振寒如冰，头痛如破，咬牙嚼齿。确实是疟疾，俗称打摆子。你也别在这待了，会传染的。”虎子叹了口气。
“药我还没有抓回来，明晚才有。你先去问问老人们，有没有谁的枕芯是艾蒿，那东西煎水，也对打摆子有些效果。”
王寡妇担忧地望了棒槌一眼，向虎子蹲了个万福，转身出去。
“明晚才有药，你想……咳咳……你想干嘛？”棒槌死死盯着虎子。
“你猜到了？”
虎子帮他掖好被角，“药价和粮价涨了二三十倍，我们根本没钱去买，所以准备带人去借点。”
“借？如今县城大户草木皆兵，哪个不是雇人防守。你可别为我干什么傻事……咳咳……咳咳咳咳……”
棒槌激动得准备翻身下地，被虎子一把按在床上。
“不是为你！摸天台如今近600人，粮食还剩不到4000斤，再不想办法，最多撑十天，之后这里就会留下600尸体。”
棒槌望着他，狠狠叹了口气，“都怪我生病，拖累了你们。只是，带人入室盗抢，这可是犯王法的重罪啊！”
虎子笑笑，“最近，犯王法的事我还做得少吗？管他呢，破罐子破摔，能帮乡亲们多撑几天算几天。”
“再说，不犯王法也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