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静桐轩中，连氏手边的茶已经换了六回了，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蔚彻却还未来。连氏急得坐立不安，又问了几回守在外间的婢子，总还是叫她再等等。

约莫着又过了一刻钟，才听见外头一阵窸窣之声，连氏想是蔚彻该来了。不料进来的竟然是余贺，余贺先给连氏赔不是，再缓缓道，“今日真是不巧啊，三公子事忙，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三公子让奴才来告诉连夫人一声，夫人此番前来，若是为了让秦椒过去瞧瞧大公子，那倒也不必面见了。”

听了这样的话，连氏并不意外，心下虽是恼恨，但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大度优雅，语气平和地说道，“秦椒不去也可以，但，可否容我带上一盘秦椒做的菜肴，权当是给病中的大公子开开胃口吧。”

连氏这是在退步，余贺也听得出来。可是，余贺来这里之前，蔚彻特别交待过的，就算连氏先退让，也不可因此心软妥协。毕竟，连氏这人，惯会绵里藏针，得寸进尺。

余贺忙不迭地摆手道，“这，这，这个，奴才也做不了主。再说，秦椒这几日也忙，墨月阁的吃食要顾着，玉蘅居的膳食也要顾着，时不时还需得给舒涵院送小点，实在是分不开身来给大公子做吃的了。”

听了此话，纵是连氏脾气再好，也没的退让，难免要恼怒的。

连氏长眉高挑，声调也稍稍拔高，道，“她一个小小的厨娘而已，我不过是要她做一盘菜，竟难于上青天了么？”

余贺少不得又赔笑道，“夫人您莫急，莫急，不如奴才再去回个话，也与秦椒说说？”

“你也不必再拖延着找什么借口，我知道的，秦椒如今攀上了三公子这根高枝，自然也不会将玉成居放在眼中了。”连氏愤慨地说着，一甩衣袖，举步往静桐轩外走去，还边走边道，“余贺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一声，就说今日是我叨扰了，这样的事儿，往后不会再有！”

“连夫人莫气啊，莫气啊。”余贺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连送都懒得送，只立在原地看着连氏迈出静桐轩的门槛。

于余贺而言，一个逊妈妈跪在门前，已是烦人，如今又来了个连氏，更是难以招架。眼下，这连氏虽是气恼着走了，未尝不算是一种了结。

然，余贺终究是把事态看得太过简单。如连氏这般外柔内刚的人，又岂会轻易放弃？

连氏前脚刚出了静桐轩，后脚便转了个弯，踱到延趣楼附近的小院里，果然在这处遇上了秦椒。

秦椒这是刚刚从延趣楼出来，手里还提着空了的食盒，正打算回小厨房去。猛然一抬眸，竟见连氏已然立在眼前，她还有些发怔，甚至忘了福身行礼。

“秦椒，我不管你如何想的，也不论你是因着什么缘故而不去见阿彦的，眼下，我只求能带上一盘你亲手做的菜肴去给他。你可知道，他在昏迷之中，还念着你的手艺。”连氏见了秦椒，废话不多说，直抒心意。

秦椒刚想开口拒绝，却听连氏又道，“你可以不去，但你不要忘了，你两位姐姐的卖身契并不曾带去雨秋别院。如今虽是母亲掌家，但家仆的卖身契可不全部握在母亲手中，恰巧你两位姐姐原是要配给咱们松芦院使唤的，后来才调去雨秋别院。故而，你应该知道，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上。”

闻言，秦椒轻轻蹙了眉宇。

连氏便知自己已经成功地将秦椒拿捏住了，遂轻笑道，“其实，谁还不想要个自由呢？我倒是可以拿着她二人的卖身契，再将她们发卖至不干净的地方，你大概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若是你此番肯帮我一把，事成之后，她二人的卖身契，我双手奉上。”

听了此话，秦椒点了点头，又道，“其实，夫人此番根本就不是为了见三公子而来的吧？您是特地来寻奴婢的吧？”

连氏则道，“都说你心思通透，如今看来，果真是十分通透。既然你都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的确如你所言，我就是特地来这里寻你的。也是我运气好，竟让我猜中了你就在延趣楼，因而我便绕过来等你。”

“好，夫人既这般坦白，奴婢也不必躲闪。说实话，为了二位姐姐的卖身契，夫人的要求，奴婢的确无可推拒。那么，敢问夫人希望我做哪一道菜肴呢？”秦椒如是说。

连氏道，“挑你拿手的，挑他最爱吃的。”

秦椒垂眸，想了想……前世的记忆里，她做的每一道吃食，蔚彦好似都很喜欢。若非要说最爱吃的是哪一道，秦椒还真是拿不定不主意。

“怎么，你竟不知道他最爱吃什么？”连氏问道。

秦椒深知眼下并非逞强的时候，遂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道，“奴婢的确不知道。”

闻言，连氏自嘲般地冷笑了声，又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给他做的是哪一道吃食？想来，第一道菜，就能博得他的青睐，必是你最擅长的，亦是他最难忘的吧。“

秦椒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做给蔚彦的第一道菜，并非什么稀奇的菜式，而是十分家常的青椒肉丝。

秦椒抬眸，望着连氏，道，“奴婢记起了，奴婢给大公子做的第一道菜是青椒肉丝。”

“那就做这道菜吧。”连氏轻叹了一声。

秦椒应声道，“是。”

连氏的目的已然达到，转身要走，秦椒却上前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又道，“是否奴婢将青椒肉丝做好，送去玉成居时，夫人便肯将奴婢两位姐姐的卖身契交予奴婢？”

连氏点头，道，“我既应承了你，便不会反悔。不过，你最好用心做好这道青椒肉丝，若是阿彦闻着这道菜的香气，能够醒来便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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