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算计

第9章 算计

杨崇贵一前一后,向府州修书了两封。

第一封告诉府州,他父亲去世了,如今麟州城换帅,通知他们一声。

第二封告诉府州,他要出一趟远门了,如今麟州城没帅,也通知他们一声。

折家人觉得两封信就一个意思:“我们杨家城内空虚,快来打我呀!”

折德依琢磨半晌,琢磨不出杨家的用意:“杨崇贵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我们把问题想复杂了,杨崇贵或许只是希望两州能修好。”折御林说道,他这么说、倒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麟府二州皆属河外,若是两州能修好,那么河外将牢不可破,任天下何人进犯,此处都必将固若金汤。

然而除了折御林之外,折御勋与折德依谁也不会这么想。

折御勋从接到信开始,就一直沉默,父亲和哥哥讨论的正激烈,他却是一言不发。

“御勋,你怎么想?”折德依与折御林商量不出一个结论来,终于转向折御林问道。

折御勋就事论事,捏着手中的信说:“信并非杨崇贵所写。”

信尾的落款是太原少尹李骧,还摁了官印。

折御勋说道这事儿,折德依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我看他这是借力打力,想用太原方面的力量牵制我们。”

折家人都很清楚,李骧其人虽然只是太原少尹,但时常与河内节度使刘崇在一起,是刘崇的亲信,这封信足以代表刘崇的意思了。而刘崇,也不是个普通的节度使,当年他哥哥刘知远起兵,推翻后晋,在开封建立了后汉,刘崇就是刘知远麾下第一猛将。

折御勋没有直接回答杨崇贵一事,转而说起了开封城围困的消息:“开封那边传回话来,说皇上杀了郭将军一家。”

折德依与折御林俱是一愣,半晌没说上话来。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

折德依眉头紧紧地攒在一起,询问道:“辽国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消息。”

“这可真是奇怪了!”对于最近辽国的动向,折家越来越揣测不明白了,如今中原内乱,正是辽主入侵的大好时机,但是辽国却像是不知道此事似的,任凭这个机会慢慢地消失。不但如此,在对待麟州一事上,辽国也像是不知情,按说如今麟州的刺史更迭,他们也该出兵试探试探新刺史的虚实,可辽国至今都没有动作。

“不知道。”折御勋摇了摇头,手里还拿着那封信,“所以杨崇贵未必是害怕辽国打来,他这是在逼我们选择。”

“选择?”

“咱们东有河内三州毗邻,节度使刘崇绝不可能叛变;东有麟州,显然他们已经选好了阵营。咱们夹在中间,杨崇贵这是在替刘崇敲打咱们!”

折御勋的这番话叫折德依脑子里“嗡”的一声作响,于乱世之中,为一方刺史,他能做的选择并不多,眼下这时局,他也一样没办法选,只能任由历史的滚滚车轮推着他慢慢前行。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折德依写好了回信,差人给麟州送了去。信中的内容很简单,一个是吊唁杨弘信,一个则是表达了希望能和麟州化干戈为玉帛的愿望,此番麟州城无主,若是辽兵来犯,府州必当倾力相帮。

回信送到麟州,唐欢掂量着信,问来者:“不知道折刺史信中所写为何事?”

送信之人将信中内容和盘托出,而后便说了句:“还望唐副将尽快将此信交到你家将军手中。”

唐欢点了点头,他起初会答应杨崇贵送信,是因为杨崇贵用整个中原的安危压他,但他这一趟走的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折府给了回信,结果一如杨崇贵所料,这倒是叫唐欢吃惊了,他先前对杨崇贵的怀疑、不信任,此刻已经开始有所松动了。

唐欢找了人,去给已经前往夏州的杨崇贵送信。

半道上,杨崇贵就接到了信,展开阅后,微微颔首,就将信叠了起来。

杨崇婧听到有人来送信,就一直粘着杨崇贵,见他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问了:“折家人怎么说?”

“应了。”

杨崇婧撇撇嘴,“看来这太原少爷的信儿,倒当真好使啊!”

“时机好。”

杨崇婧有些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可也不再深究了,生怕自己问出这话来就露怯了。杨崇婧正单方面跟自己哥哥斗着心眼儿的时候,李骧从屋外敲门而入,“听说府州那边传了信儿来,可是应了?”

杨崇贵颔首。

“如此,夏州之事就全赖将军了!”

“李少尹放心!”杨崇贵应道,他上下将这位太原少尹、刘崇的亲信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出府州的心思,府州之所以能这么快回信,而且答应了杨崇贵信中的所有要求,应该是因为投鼠忌器,府州有意投靠郭将军、所以太原的信儿一到,他们就会以为杨崇贵是借太原之势压他们,碍于府州的地理位置,折德依只能赶忙回信。

最后,杨崇贵并没有说出这番话,在时局还未定之前,说是什么都显得太早了。

李骧眼下关心的事情就只有夏州城营救刘崇而已,“杨将军,不知夏州城一事,你打算怎么安排?”

“李少尹、杨将军,你们两个累不累啊?”杨崇婧指着面前的两人,“你们这样客客气气地,咱还没进夏州城的城门呢,夏州城内的人就得把你们这两个奇怪的家伙汇报给他们主子去了!”

李骧与杨崇贵看了一眼杨崇婧,二人都笑了出来。

“杨姑娘说的是,”李骧先说道,“既然我虚长你几岁,你便称呼我一声李大哥吧?”

“大哥叫我崇贵便是!”

“李大哥,你管我叫婧儿就行了,也别总是杨姑娘、杨姑娘的,显得生分!”

“好!”李骧笑着应道,“婧儿。”

“大哥要是没有娶妻,也别同我家客气,不如就把我这话多的妹妹也娶过门好了,就当做是行善积德了!”杨崇贵扫了一眼杨崇婧,随口一说。听罢这话,杨崇婧就使劲儿地踹了杨崇贵一脚,掐着他的胳膊说:“想把我赶出门去,你就好在麟州城做你的土霸王?想都别想。”

“你这辈子是不会有人要的!”杨崇贵对杨崇婧一事盖棺定论,敛起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言归正传,“这些天我大概已经摸清了这个野利氏,他们在官道上劫掠,所劫的货物,大多又低价转手再买回中原,做点空手套白狼的生意。所以我们进夏州,扮作想讨点便宜的中原商人是最合适的。”

李骧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杨崇贵的看法。

“那我们买什么呢?”杨崇婧问道。

“买马!”

……

那边的折赛花,早就已经进了夏州城了,她差婉儿去给野利荣恩送了拜帖,野利荣恩拆开一看落款,“麟州杨崇贵”。

“麟州杨崇贵?”野利荣恩冷笑了一声,“没听过!”

“野利将军没听过杨崇贵,难道还没听过杨弘信吗?”婉儿扮作的男子问道,她一身男装,倒是有点英气。她跟在折赛花身边十几年了,又帮着打理阡陌客栈的生意,多少有些气场,与野利荣恩这样一个党项的头领站在一起,气势上却丝毫不让着对方。

“杨弘信我当然听过,”野利荣恩说这话时,不禁开始琢磨着眼前这人的来历。

“我家少爷就是杨老刺史的长子,杨崇贵!”婉儿大声说道,“前几日,你们派人从我们的地盘经过,打劫我们境内的商队,野利将军,您这榷场是不想开了吧?”婉儿说罢,眼神凌厉的一瞥。

榷场是党项与汉人境内通商的场所,党项将他们的货物拿出来在榷场换中原的货物,往往是用一些皮革、牛羊肉换些布、粮食一类的。榷场随着两地的关系的紧张与宽松,时开时停,但因为中原所售卖的都是些必需品,一旦关停了榷场,对党项来说,可就头疼了,所以榷场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党项的软肋。

野利荣恩瞧着眼前这白面书生,面有忧色。当初是打听好了杨弘信过世,他才敢到麟州的地盘去抢人。却没想到杨崇贵回来的如此之快,还敢派个书生来自己府上和自己谈生意,野利荣恩不得不觉得后生可畏!

“瞧你们说的,我哪里是去你们的地盘抢人,那人是在我自己的地盘抢的。”

“少爷吩咐了,野利将军若是拎不清楚,咱们就来掰扯掰扯!”婉儿手中竟然拿着两地的地图,她手一抖,地图就被她展开了。上面不但有两地的地形地貌,还有夏州城的布防……折赛花开阡陌客栈,南来北往的消息汇聚于此,她有意拼凑,做这么一个以假乱真的不放图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婉儿将这地图抖落出来,野利荣恩的目光立刻露出一抹厉色。

可婉儿的面上,露出的确实笑意,笑得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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