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阴差阳错
野利荣恩见“杨崇贵”派来的下人居然都能拿出一副夏州城的城防图,心中不禁一怔,可是他投鼠忌器,也不能把眼前之人如何。新上任的麟州刺史是个二世祖,若是把他给惹急了,还真是无法预测他的反应。
野利荣恩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知道今日“杨崇贵”派了眼前这人来,就是要来谈判的,他相信这位二世祖也不敢贸贸然地踩他们定难五州的底线。
野利荣恩的语调沉了下去:“所以你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劫走的人交给我们。”
“我可没有劫什么人,我当场就把他们全杀了!”野利荣恩说罢这话,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笑得婉儿极不舒服,她的眉头微微一皱,面色沉了一瞬,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颜,:“既然如此,我们要两成。”
“我当麟州杨家是为什么而来,原来是为了分我这一杯羹。”
“野利将军若是不给,”婉儿底气十足,“那我们就榷场再见!”
“两成没有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往后我在官道上不管做什么,你们麟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每单都可以给你两成!”
婉儿思忖了一下,“此事我做不了主,只能替将军带个话。”
“好说,明日我便在府上设宴,盛情款待你家将军,就是不知道你家将军肯不肯给我野利荣恩这个面子?”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
“你只管回去问!”野利荣恩招呼了下人来,将婉儿送出了野利府。
婉儿前脚离开,野利府中的谋士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杨家居然同将军提出此等要求,莫不是其中有诈?”
“有诈?能有什么诈?不过是那姓杨的小子好大喜功罢了,麟州、府州,方圆百里都是戈壁荒漠,若非麟州与榷场离得近,怕是还没我夏州富庶。如今他找上门来,要我两成,那这钱他们杨家怎么吃下去的,我他日就得叫他们的商人怎么给老子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杨弘信还在时,避我们唯恐不及,如今这小子居然请我们去,那我们还等什么?去啊!顺带着收了麟州,给这姓杨的小子点颜色看看。”
“将军说的是,可姓杨的不知是怎么拿到的我军的城防图,不知此图是真是假?”
野利荣恩也在想着这事儿,他刚才大眼看了一遍,虽然不完全准确,可却是八九不离十。杨家能拿到城防图,野利荣恩怀疑一定是军中出了叛徒,“明日先了了这姓杨的小子,之后我得出趟城,去查查看!”
“是!”谋士应声道,而后又问:“当日劫持的那商人,将军打算怎么办?”
“刚才那小子来要人,我还当咱掳回来的是个人物,谁知道不过是来诈我一诈。看这人打扮,非富即贵,你们想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叫他家里人带着钱来赎,这肯定是一头肥羊!”
“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
婉儿从府中出来,两腿一软,老三赶紧跟上去扶住了婉儿。
“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婉儿拍着胸口,喘着长气,庆幸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
“我都被你骗过了,看你说的有板有眼的,还当你跟着小姐见惯了大场面,一点不害怕呢!”
“嘘……”婉儿给老三比划了一下,老三赶紧闭嘴,两人快步从野利府门前离开。离开时与一行人擦肩而过,杨崇贵、李骧与杨崇婧三人扮作了商人的模样来到野利府的门前。杨崇贵四处环视周围的环境,预估如果从这府中把人劫持出去,需要多少人,应该走哪条路。
杨崇婧:“我去转一圈,看看这府到底有多大!”
李骧对杨崇婧点了点头,杨崇婧就朝着后院的方向跑了去。
他们今日是来打探野利府的地形环境的,杨崇贵与李骧商量好,打算明儿以求马之名,进去会一会这位野利将军。而杨崇婧绕到了后门,故意将自己口袋里的镀金豆子洒了一地,杨崇婧赶紧“哎呀”一声,蹲在地上捡了起来。
党项的兵是个什么德行,杨崇婧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她本想着自己的金豆子一洒,那几个兵都得围过来抢。可是此刻,这几个守着后门的兵连瞧都不瞧她一眼,任由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捡“金豆子”。
这可真是奇怪了。
杨崇婧一面想着,一面摸着豆子的方向朝着野利府后门内走去,却没想到,距离门槛儿还有几寸时,那党项守门的士兵就伸出了长戟拦住了想要进去捡豆子的杨崇婧。
“我的……”杨崇婧指着屋子里的方向嘟囔道,双手合十做祈求状道:“几位爷,行行好,我捡了就出来,让我进去一下嘛!”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守门的士兵呵斥道,呵斥声还吓了杨崇婧一跳。
“求你了!”杨崇婧对着那说话的士兵撒娇,却被士兵一个拨拉,连着退出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杨崇婧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士兵用长戟指着胸口,士兵冷冰冰地说道:“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杨崇婧咕哝一声,爬起来悻悻地离开了。
那拿着长戟的士兵见门口再无别人,赶紧跳进了后院中,一把抄起地上的几颗金豆子,痞里痞气地走了出来,给对门的那士兵扔了一颗。
“要不是后院藏着个金贵的人,老大吩咐了守在这儿不能动,刚还能在摸两颗!”拿长戟的士兵忿忿不平地道。
另一个人无暇搭腔,只顾着琢磨手里的金豆子,他拿起来使劲儿地咬了一口,差点把牙齿给咯掉,“靠!被骗了,假的!”
拿长戟的赶紧也咬了一口,然后将金豆子扔到了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道:“什么穷酸玩意儿!”
杨崇婧拐回正门外,杨崇贵和李骧差不多已经把这里的格局打探的七七八八。杨崇婧拉着自己哥哥,小声地说道:“后院有情况。”
杨崇贵看了一眼杨崇婧,再看向李骧,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先回客栈再作打算。
而另一头,婉儿回到了折赛花下榻的客栈里,立刻将今日的事情悉数回禀了上去。对于野利荣恩绝口不提被劫的商人一事,折赛花判断道:“看来这个人,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婉儿点点头:“明日咱们真的要赴约吗?”
“去!”折赛花斩钉截铁地说道,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为什么不去?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们只管答应就是!”
“这样不好吧?”婉儿有点害怕事情闹大,最后自家小姐会收不了场。
“茫茫人海,你还担心咱们被那党项人找到不成?而杨家呢,什么都不会知道,平白无故地背个锅。”
婉儿总觉得有些不安,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
第二日,折赛花如约到了野利荣恩的府上赴约,她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头发全部束在后面,眉宇间虽然有英气,不过若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面前之人是个女子的。好在野利荣恩本身就是个粗人,又鲜少去中原,倒也没太察觉,只当是中原的男人都是一幅幅的女人相。
折赛花开门见山:“昨日野利将军所提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野利荣恩轻蔑地笑了笑,早就想到了眼前这小子是个好大喜功、目光短浅的小伙子。
“但是,”折赛花话锋一转,知道自己卖的虽然不是自己家的利益,可党项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太不符合那个杨家二世祖的性格了。
“但是”二字一出,果然野利荣恩的面色就拉了下来。
折赛花才不管野利荣恩想不想听,只管自顾自地说,“我要三成!”
“你小子这是狮子大开口。”野利荣恩怒气冲冲地呵斥着折赛花。
“对!”折赛花并不否认,“我当然是。”她笑着站起身,打开自己的扇子,气定神闲地在野利荣恩的府上绕了一圈,“商队经过我麟州的定界,我当然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不但保证他们在我地界上的安全,我还能保证他们安全的绕开定难五州。”
野利荣恩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刚才一番客套还像是三伏天、一转眼已是数九寒天了,他冷冰冰地说:“杨公子就不怕,我这夏州城虽然不大,但好来不好走?”
“野利将军大可以试试!”折赛花根本就不怕野利荣恩的威胁,她进来之前已经估算过野利荣恩府内的战斗力,来的时候特意少带了几人,要真的打起来,自己虽然占不了便宜,可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自己全身而退了,那野利荣恩就该着急了。
这点,野利荣恩也拎得清。
“野利将军可要知道,我既然点了头帮你,那辽人就别想再从我河外的北线分到一杯羹了!届时,野利将军多出来的,你应该会算。”
野利荣恩沉默了一阵子,忽然爆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杨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条件,我答应你了!”野利荣恩应声道,走到折赛花旁边,使劲儿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在院中略备了些酒水,杨兄弟,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那我就先谢谢将军了!”
二人正往后走,下人忽然来报:“将军,外面有两位马贩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