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来了个师爷

吴有德摇摇头。“镇守自然会帮，这个不在话下。但他又能怎么办？”

长子过继黄家以后，吴有德过了好几年才又生了吴晓义，此后再无所出。吴有德扳着手指，细细教导这个唯一的继承家业之人。“第一，发一封传唤官书，命那些开荒贼去衙门投案。但谁会那么傻，长途跋涉去打这一场官司？更不用说是个人就知道，在封地打国土官司，那是有输无赢。”

吴晓义有些懂了。“这样说来，就算派官差去锁拿，那些贼也定是不肯的？”

吴老爷：“这还用问吗。再说无论什么官差下到村寨办事，都要靠本地豪强出力。断然没有本地人坐着，靠他替自己做事的。这两条一听就行不通。镇守要帮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本镇的卫所兵，剿了那伙乞丐。但出动部队，走那么远路，用兵的地方又是封地之外……牵扯到方方面面，绝非易事。”

吴晓义道：“但为了我们家，黄伯父定然不会推辞。牵扯的人再多，黄伯父也能压服他们。谁敢对一方镇守说个不字？”

“我担心的不是镇守不愿帮，也不是黑河镇那边有什么事他摆不平。”吴有德叹口气，“怕只怕，卫所兵开来，却吃了败仗，损兵折将。那该如何是好？这等大事是要飞报封君的。连封君都不敢隐瞒，势必上报朝廷。”

吴晓义不仅亲眼见过顾庄那高大贼子的勇猛，更亲身体会过。想想当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爹爹说的是，那个高贼真的敢对抗大兵。”

父子两个一筹莫展，正在坐困愁城，忽然接到黄镇守发自黑河镇的飞鸽传书，说有要事相商，家里刘师爷已上路了，待他到时当面细谈。

吴家父子大喜。有刘师爷在，定能想出妙计，灭了顾庄这个祸患，重振吴家的威风。

刘师爷名叫刘文泉。名字虽然清雅，为人却阴险毒辣，又多狡计，无论什么难事，都能想出应对之策，因此深得黄国辉器重。

得了这封书信，吴有德每日盼不到他来。过了多时，计算路程，总算到了这个救星来的日子。吴氏父子迎出数十里外，终于见到客人时，吴有德已是急不可耐，就在路上，已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刘师爷。直到说完才想起，刘师爷专程赶来，自然有重要事项。自己却一句话都不提，实在大大地失礼。

吴寨主忙陪不是。刘师爷笑道：“吴寨主豪迈爽朗，正是边塞男儿本色。寨主只管放心，区区一介开荒贼，不过有几斤蠢力气，看我略施小计，轻轻便料理了他。”

吴家父子大喜。吴晓义恨不得扭住刘文泉问计，被父亲喝住。吴有德吃了刘师爷给的定心丸，接下来便礼数周到：先请客人沐浴休息，又排开宴席接风洗尘，酒过三巡，不说如何对付开荒贼，先问起镇守有何要事。

刘师爷伸出两根指头，只说了两个字，惊得吴家父子悚然色变。

“玉门。”

玉门不是门。从吴家边寨向北两千里，便是红尘边缘。玉门离这个边缘不远，但它却在红尘之外。

红尘之外，已不是俗世。玉门更非俗世之物。曹国上至国君下至黎民，无不对它景仰膜拜。

它是一个世家。因这家人姓白，所以大都称它白玉门。曹国有句老幼皆知的歌谣，“白玉门，登仙门”，说的就是这一家。

一个修仙世家。

刘师爷洋洋得意，说起镇守大人以及自己在为修仙世家做什么差事。“……这位白公子单名一个圭字，先天灵性极强，乃是极精纯的土系单灵根。”

少寨主吴晓义脱口而出：“我也是土灵根。”

在座的都是俗世凡人，但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的事任谁都知道。不少凡人也有天生灵根，一百个人里大约十来个的样子。

刘师爷道：“我知道。文晔公子是水灵根。”又拱手对吴寨主道，“按修仙的说法，吴老爷真是个大有根脚之人啊。”

生的两个儿子都有先天灵性，这是吴寨主最得意之事。吴老爷兴奋得满面红光，笑道：“这都是老天爷赐给镇守大人和我的一点福气。我自己啥都没有，要说有什么根脚，最多只有一段呆根。”

众皆大笑。刘师爷道：“区区不才，也有一点水灵根。”吴老爷拍着桌子，直说“难怪！难怪！”刘师爷接着道：“但我等凡人的那点灵根，万万不能和修仙之士相提并论。”

吴氏父子连道“那是当然”“那怎么敢”。刘文泉又道：“一般修仙之士的灵性，又万万不及那位白圭白公子！”

按修仙的标准，俗世人的那点灵根只能说是个雏形，还没发育。在灵气稀薄的红尘之内，这点灵根雏形终生都不会有任何发育、成长。这时所谓的土灵根水灵根只是粗粗划个大类，做不到精细鉴别。

这就好比子宫内刚刚萌生的那一点胚芽，只看那点胚芽的话，谁知道它呱呱坠地、长大成人以后是丑是俊、是胖是瘦？

不过，如果到了灵气充盈之地，又有莫大的机缘，让那点灵根雏形成长、成型，到了那时，使用一定的鉴别手段，便能看出这灵根的资质高下。

一般修仙者都是杂灵根，五系灵根混杂。混得越多，品质越低。只有两种相混，便已是极难得的上等天赋了。至于单灵根，多少代人都遇不上一个。

白玉门却出了这么一位单灵根，而且如此精纯。

白圭公子。

“……白公子羽化登仙，那是绝然无疑。”和所有被命运死死锁在红尘俗世的凡人一样，说起这些超凡之事，刘师爷一脸憧憬，两眼放光。“白玉门已经三代没有登仙之士。连我们俗人都不免有些疑惑：那句从小唱到大的歌谣，‘白玉门，登仙门’，难道不是真的？”

吴老爷一拳锤在桌上，震得杯盘跳跃。“谁敢？谁敢说它不是真的？我虽然是个边地没见识的蠢汉，但祖祖辈辈、祖祖辈辈……谁不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白玉门，登仙门’。不怕刘师爷笑话，连我小时，也曾想着离家出走，拜到白玉门下哩。”

这场酒已经喝到尽兴处。刘师爷抓住吴有德的膀子摇晃，“我也一样，我也一样！但白玉门的确三代没有一位修士羽化升天，这、这……好在天遂人愿，有了那位圭公子！”

吴晓义追问：“刘师爷，那圭公子，果真能得道升天么？不要又像上次那位白灿大师，千千万万人等着，最后却还是不成。”

没等刘师爷回话，吴老爷已经喝道：“怎么可能不成！单灵根都不能羽化，世上还有谁能成仙？”

刘文泉道：“正是。世兄不必担心，圭公子是必成的！”端起酒杯，“这一次，我奉镇守大人之命来此，办理的就是圭公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