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
夜色深深,一轮独月悬挂高空,遮蔽星眼,迢迢汉河如空无一物,被清冷的月光照耀的扑朔迷离。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仙乐。
他神色肃穆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冷不丁地浑身一颤,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这见鬼的天气!
逍遥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前,忙问道:“老头儿,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五哥他……没事吧!”
仙乐见他凑过来,脸色垮了垮,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赏了一记暴栗子,伴随着逍遥抱头嚎叫,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子!我忙活了这么久,你好歹让我喘口气儿。”
仙乐边说边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佯装要收拾逍遥,被他躲开了。
“好了!老头儿,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逍遥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这老头儿也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老妖精,活这么大岁数,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偏生还非要人哄着、捧着。
楚瑜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摇头示意他别说了,转过身来朝着仙乐微微一笑,开口打圆场:
“老头儿,里面究竟什么情况,你看大家也等这一晚上的,水也没喝、米粒未进的,您就说说吧。”
旁边墨家老族长见这老泼皮耍起无赖来,也开了口:“是啊,仙乐,你就别卖关子了,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啊,老哥儿几个,可是一直等到现在。”
仙乐看了他一眼,冷哼道:“都回去休息吧,眼下里面没什么事,要是有事儿,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们的。”
“啊,你这……”
沈家族长是个急性子,他们几人候在此处等了大半夜的,滴水未进,就换来了这么个答案,合着他们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呗。
他正想开口辩驳两句,被身旁的钱家族长拦住了,沈家族长看了看身旁的人,清风一扫,拂袖而去。
仙乐留下这模棱两可的话,也算是给了众人一个交代,他这个臭脾气,五位大家族的族长也都是领教过的。
剩余在场的彼此对视了一眼,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来震王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纷纷告了辞,先行离开了。
毕竟,与其留在这里看人脸色,不如痛痛快快的回去吃个饭洗个澡,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最后不还是得靠他们这些人么。
众人纷纷离去,只留下逍遥和楚瑜,仙乐看了他俩一眼,摇了摇头,道:“进来吧。”
他转身打开了门,让出一条路,望着门外的两人。
门一打开,一股血腥味飘了出来,逍遥心下“咯噔”跳了跳,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楚瑜,楚瑜也察觉出他的异样,一把握住他的手,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门。
灼华殿内已经被清洗过,地上的血迹还模糊擦除着湿润,咸腥浓烈的血腥气并没有因为被打扫过而有所消散。
两人每走一步,内心多一点惶恐,就像是行走在炭火上,被来来回回的滚烫灼烧,弄得身心疲惫。
仙乐在跨入内室的最后一步犹豫了半分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他俩一眼,忍了又忍,这才动了动嘴皮子:“你俩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朝着仙乐点了点头。
饶是仙乐已经给他俩做了预防,真正看到震王和风轻轻的时候,楚瑜还是忍不住掩嘴忍了忍恶心,靠在逍遥身前。
逍遥一手扶着楚瑜,眼神半刻没有离开床上的两人,他两只脚浮肿的厉害,像是被人抽去了经脉,大有倾颓之势。
他见过五哥太多太多生死不明、浑身是血的场景,可看到两人昏迷不醒,就那么静静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是浑身一阵冰寒,反胃涌上来。
两人静静的躺在一张床上,大约还没来得急换衣裳,震王瓷白的里衣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沫子,顺着丝绒的线条,慢慢浸润成大片大片的血红,直到瓷白的里衣如同朱红染料缸里才新染的红衣一般。
风轻轻也没好哪儿去,紧挨着李震黎那一侧的半截衣衫红红的一片。
两人面如白蜡,惨白惨白的,清浅不着痕迹的呼吸微弱的像是命不久矣的夏蝉,费力地扇动着毫无力气的双翅,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并肩躺在床上。
仙乐无声的从腰间抽出烟枪,用手在烟头处来回地按了按烟丝,原本打算抽两口,缓解缓解房间里低沉诡异的气氛,看了看床上的两人,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时间,手里的烟也索然无味了,他索性收了烟枪,默然不做声。
逍遥注意到,他五哥和风轻轻两人紧挨着的两只手紧紧地贴在一起,风轻轻的手被扭转着朝下紧紧地贴在李震黎的手腕上,缠着一股红线,看不出来是本来的样子还是被鲜血染红的。
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伸手指了指两人双手相贴的地方,问道:“这是何意?”
仙乐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他指的方向,说道:“哦,换血。”
“换血?”逍遥面上一紧,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曾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似乎很邪性。
忽然,他瞳孔紧缩,紧紧地盯着仙乐,莫非是……
“你说的是换血术,相传能够起死回生的换血术!!!”
仙乐一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地望着他,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给这小子科普一下杏林院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逍遥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他松开楚瑜,靠近床沿,将头往里探了探,紧盯着两人手腕相贴的地方,一根细细的红绳缠绕着,方才离得远没注意,近了些才发现那红绳上竟然全是流动的鲜血。
相传,山岳国的圣女之所以被奉为圣女并非是随便挑选出来的,而是上天的恩赐。除了莫兰啦诅咒之外,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挑选方法就是换血术。
这换血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换的,是有极其严苛的条件的。
据说圣女天生异瞳,能看到人们体内的血液,换血主导人除了要拥有异常高超的医术之外,换血的两个人还必须是同一种血液。
而且,血液相同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换血成功,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传闻中也就成功过那么一次,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位山岳国国王,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位国王换血后只活了一年。
李逍遥半弯着腰,一双眸子里浸染寒冰,蓦然一回头,像是一夜寒冬。
“你别告诉我,五哥他只能活一年。”
仙乐目光凛然地看着李逍遥,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眼前的少年眼里有一股浓烈的杀气,像是无数枚冰针齐刷刷的朝他涌来,他原本想调侃的心恍然一动。
他似乎在这个少年的眼里看到了些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仙乐捋了捋白须,冷哼道:“若非老子,他能活过今天就是个奇迹,至于还能活多久嘛?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你们最好有个心里准备,别说老子没给你们说!”
逍遥的睫毛猛烈地颤抖了两下,像是被什么疾风利刃猛扎了一下子,眼泪哗哗的憋红了眼眶,连带着心脏也在那一瞬间恍若骤停。
时间被那一句话给暂停了,三个站着的人如同被定格,动也不动,连轻弱的呼吸声都销声匿迹。
若非夜晚那烦人的蝉鸣有一声没一声地闯进来,大约没人会信眼前的三人是方才还说着话的那三个大活人。
半晌,逍遥回过神来,喉咙里咕隆了两声,只看见嘴巴一张一翕。
“不是换血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古老铜钟里发出的轰鸣,而且是多年未曾开封的铜钟蒙着层层灰,被外界一阵撞击,发出撕裂般低沉逼仄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仙乐张了张嘴,该说什么呢。
该说如果不是风轻轻提出换血,震王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死掉了,还是说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他该死还是得死,药食无医,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又或是告诉他准备好后事,震王想做什么就陪着他做,让他开开心心的走?
只见他张了张嘴,望着逍遥的眼睛第一次晃了神,终是不忍地别开了眼,什么都没说。
仙乐越是这样,逍遥的眼泪越是不争气,原本就蓄满泪水的眼眶,伴随着哽咽声,肆虐开来。
眼前那个曾经嘻嘻哈哈的少年,抽泣的如同黄发垂髫的稚子,一阵眩晕感上来,差点倒在李震黎和风轻轻两人身上,楚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
仙乐也是吓了个半死,幸好楚瑜手快,逍遥这要是倒下去了,怕就不是死一个了,躺在床上的两个怕是得双双把地府还了。
要是扎在两人心口的银针再戳中了逍遥,他就是上朝的罪人。
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仔细些,现在还不是你难过的时候,他俩的危险期还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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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了,会把它更新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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