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食死徒的叛徒

作为回应，伊狄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时推车已经缓缓停下了。多塔率先跳上了台阶。

她一边紧跟着费因斯下了车，一边坦然道，“魔法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让一直生活在其中的巫师们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费因斯的脚步微顿，嘴角勾勒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有意思的观点，里德尔小姐，”他并不吝啬称赞，“很敏锐。”

伊狄看了他一眼，对方蓝紫色的眼底深处，仍然只是一片冷冽的暮色氤氲，可不见丝毫真切的暖意。

看清太多事，好像就少了许多乐趣可言。

她轻道，“费因斯教授……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真正强大的力量，是空气，是血液，是所有人的习惯和依赖。

可这时，古灵阁126号金库到了。而两人都不打算在妖精身边多谈。

高耸的大门上一样没有钥匙孔。多塔伸出长长的手指捅了捅门，那门缓缓往里缩着，最后竟在漩涡中心消失了。

“除了古灵阁的妖精之外，其他任何人要这么做，都会被门吸进去，陷在门里出不来。”多塔语带自豪地介绍。

里面很大，但无非那些堆成一叠叠的闪闪发亮的金加隆，看久了让人眼睛发慌。伊狄待了会儿就退出去，在长廊里自顾自地踱步等待。由于金库里金属味重的要命，她走的稍远了些。沿途她看到几个同样规模的金库大门，上面镶嵌的号码牌的样式各具特色，倒有趣味。

若要说她过去的经历给她带来什么，除去那些不堪的噩梦与记忆，便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趣味的一心追求。

路过一扇门前时，伊狄有点讶异地停住了脚步。

只因那扇金库大门看上去和其他的门不同，格外的奢华富丽，标着135的号码牌上竟镶嵌着漂亮的红宝石。若仅如此倒还不算稀奇——那道门，居然是大敞着的，昏暗的光照进去，似是空无一物。

她多瞧了几眼，就快步走了回去。费因斯教授和多塔已经一高一矮地从霍格沃茨基金会的金库里走出来了，教授手里拿了一只棕色的包裹，里面看着沉甸甸的。

“这是你这一年的助学金，”费因斯将包裹递到她手里，果然有些沉，“等我们去买了魔杖，明年你就能凭学校的证明信和魔杖自己来取了。”

伊狄道了谢，回去的路上便向妖精问起135号金库的情况。

多塔费劲想了想，“哦，那是被清空了，”它扭头瞅了费因斯教授一眼，“马尔福家被神秘人清算以后，就再没什么家底了。”

神秘人是指黑巫师伏地魔，他二十年前崛起，收取了无数忠心的门徒。此后巫师世界一度被他掌控，充满黑暗。伊狄在书上读到过许多这段历史的记载，可后来如何却没能了解。

她正想再问，却被费因斯教授打断了。

“伏地魔麾下的叛徒，都死得很惨，里德尔小姐，”他语气平静，眼神和语气却又像不是那么回事，忽然怪异得可怕，“但这些最好都不要和你有关，里德尔小姐。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这似乎是他首次露出严厉的言辞。

多塔在旁边叨叨地说，“费因斯先生说得很对，不要与那些亡命之徒多掺和。”

伊狄听到这个词，嘴角慢慢往上勾起一点，慢慢的。

“他们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都要邪恶，里德尔小姐，”费因斯的神情不曾缓和，他朝伊狄的脸庞和眼底深深地望去，像是某种警告，“即使现在一时销声匿迹，他的力量依旧震慑着许多人。”

伊狄正要开口，却听多塔用崇拜的语气赞美起来，“而现在这一切的安宁，都是您的功劳，尊敬的先生。”

她抬眼，轻声重复道，“费因斯教授？”

多塔点点头。

她转头看向他。

费因斯漆黑的眸子里仍看不出分毫悲喜，只是面容渐渐柔和下来。他嗓音低缓，显得很谦逊，“我从未有那么大的功劳，多塔。使他退却的，是‘爱’。”

他停顿了一秒。

“那是世间最有魔力的东西。”

等他们最终离开古灵阁，已至晌午了。阳光灼热得烤着路面，伊狄神思有些困倦，慢慢跟在费因斯教授身后。她隔得稍远，看着他飘扬的黑袍的后摆翻卷起来，裁剪精细的布料在天光下很漂亮。

他的背影显得很清朗，但又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孤绝的寒气。

伊狄回想他笑时每一次嘴角的弧度，隐约有所明悟。她忽然对这位教授又多了几分好奇。

他到底做过些什么，人们这样尊敬他呢？

摩金夫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巫，笑起来十分和蔼。他们一进去，夫人就热情地问道，“下午好，费因斯先生，您来带这位年轻的小姐买校袍吗？”

摩金夫人和教授寒暄时，伊狄往店里悄悄望去。

里面有一个面色苍白、瘦削的年轻人站在脚凳上，一个女店员正用别针别起他的黑袍。

“亲爱的，跟我来，”摩金夫人和费因斯谈毕，亲切地拉过伊狄，引导她站到挨着那个年轻人身边的脚凳上，给她套上一件长袍，“哦！可怜的孩子，你是今年的新生里，我见过最瘦的了！”

伊狄听了就听了，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给自己量合适的身长。摩金夫人像是很喜欢她的乖巧。一会儿，费因斯说他去接莉雅和沃伦过来——他们俩似乎吃午餐去了——于是他暂时离开了服装店。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一时间店里只剩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没想他也正皱着眉头打量她，一副挑剔十足的气派样子。

“怎么了？”伊狄也不躲闪他的眼神，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盯着他。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但眉间始终紧锁，他灰黑的瞳孔露出冷冷的神采，“没什么。”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字正腔圆，这让伊狄冷不防想起某个人的腔调，心间蓦然漫起一阵冷意。

既然他不说，伊狄也懒得攀谈。

一会儿，恰好那个女巫说他的试好了，伊狄便只管安心，不再开口。

年轻人纡尊降贵般的动作下了凳子，拿了包好的袍子准备离开。

女店员眼神一变，“您还没付钱，马尔福先生。”

摩金夫人的手悬在半空中微滞，但并没有立刻停下手头的活计。

伊狄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姓氏。她打起些精神，凝目再看向正堪堪转身马尔福。他面上正露出一丝僵硬而懊恼的神情，大约是真忘了。

“对不起，”尽管有些尴尬，但他到底没有露出慌乱无措，仍自然地转过身去，从身上拿出十五枚金加隆放到柜台上。那纯正的英语腔调使他依然显得有些傲慢，“我不知道。”

他用的过去时（Ididn’tknow.）——而这很容易让伊狄联想到上午多塔说过的话。

正思量时，他已离去了。

没过多久，摩金夫人也量好了。伊狄见费因斯还没回来，便自己付了钱。可她发现自己的助学金很快就少了近一半时，不免把入学要买的单子拿出来，又坐着细细看了一遍。

她眉头越皱越紧时，费因斯教授领着莉雅和沃伦来了。他俩都换了套剪裁精致的藏蓝色袍子，和教授似乎聊得很尽兴。

伊狄和他们走出去，第一句话就问，她能不能把衣服退掉。

话一出口，莉雅便收敛了笑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费因斯教授却不像有困惑的样子，淡淡问什么原因。

“我记得路上有卖二手袍子的商店，”伊狄飞速地说，她才不在意莉雅怎么想，“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可能用助学金买到新的课本。”

课本比袍子贵多了。她知道，如果买新衣服，剩下的钱只够买一套二手的教材。

莉雅有点嫌恶地扫过伊狄一身灰扑扑的裙衫，语气不善，“如果是我，当然买新袍子了。新书总要变旧的。”

“二手教材也有好处，里德尔小姐，”费因斯也不免提醒她，“上面有课堂笔记，而你的袍子——要找到合身的或许很难。”

伊狄摇头，“我并不介意穿旧衣服。”

结果他们还是回去，把刚买的袍子退了。伊狄对惊诧的摩金夫人说了抱歉。接着他们去丽痕书店买了新学期的教材，又去药店选了各种奇怪的材料。后来，莉雅在宠物商店买了一只奶白色的小猫，而沃伦和伊狄什么都没买。

“哥哥，它真的很配你。”莉雅一直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着一只毛色水亮的雪枭。

“我们有南希就足够了。”沉默寡言的男孩用一句话打发了她。

最后四人往奥利凡德的魔杖商店走去时，伊狄才重又感到胸中有复杂的情绪涌起。

魔杖店外观又小又破，门上的招牌上边写着“奥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他们进去时，店堂后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铃声。

里面很狭窄，除了一张长椅，几乎什么也没有，几千个狭长的纸盒几乎码到了天花板，气氛闷闷的。莉雅显得不太积极，她一屁股坐上长椅时，一片灰蹦出来。

“噫！”她忍不住叫唤起来。

这时，一个老头像是突然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

“下午好。”

他那双浅浅的眼睛在黯淡的店铺里，像是在发亮。

莉雅又被吓了一跳。在费因斯教授跟老店长打过招呼后，他睁大浑浊的双眼到伊狄跟前打量，老人的视线倒像能穿透人的外壳般锐利。

“哦，”奥利凡德的嗓音却是很轻柔的，“好了，这位小姐，把你的手伸出来。”

伊狄伸出手臂。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印有银色刻度的卷尺，“你用哪只胳膊使魔杖？”

“右手，我想。”

奥利凡德点点头，认真把她从头量到脚，甚至还测了头围。

“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具有超强的魔法物质，这也就是它的精髓所在，小姐……我们用的是独角兽毛、凤凰尾羽和龙的神经。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没有两只完全相同的独角兽、龙或凤凰。当然，你如果用了本应属于其他巫师的魔杖，就绝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了。”他说。

直到那只卷尺自动蹦到了她鼻孔之间，伊狄才开始觉得不太适应。

好在这时，奥利凡德先生已经从货架上开始往下搬几个匣子。

“好了，”他一说，卷尺就灵巧地滑到地上卷起来，“那么，试试这一根，小姐，山楂木和蛇神经，十一英寸长。不错，很细密。你挥一下试试。”

伊狄接过去，有些沉甸甸的，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奥利凡德一把夺回去，又塞来一根，“樱桃木，独角兽毛。八英寸。相当柔韧，试试看——”她刚接过去，魔杖又被老人夺走了。“不，试这根，冬青木，凤凰羽毛。十一英寸。非凡的组合，也柔韧。来——”

然而，她指尖依然什么反应也没有。触感仿佛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冰冷的木头。

“一位挑剔的顾客，嗯？不要紧，我想，这里总能找到一款最理想，最适合你的——让我想想看……”奥利凡德看上去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有些兴奋起来。他又起身去货架上翻找。

“哦，有了，怎么会没有呢——”

伊狄看他急切地将魔杖往她手里一塞，慌忙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