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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徐太后的喟叹声,蔺君澜依然不太放在心上。
徐太后对之前蔺君澜与杨可晴的相遇有所耳闻。她也知道,女儿和外孙女儿之间的隔阂。
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徐太后说道:“待到自己的孩子一日日与自己愈发不亲近起来,你后悔却也晚了。”
蔺君澜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后悔?莫不是她长大了,就能不认我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了么!”
徐太后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还没开窍。这事儿哪里是认或者不认就能解决的?
看蔺君澜起身要走,徐太后就也没有多加拦阻。只唤了单嬷嬷来,吩咐道:“你去寺中的厨房看一看,问问那些师傅们这些斋菜是怎么做的,可有什么诀窍,怎的就那么好吃。”
单嬷嬷应了声是。
蔺君澜看徐太后吩咐的那么详细,可见是真心想要弄清楚个中缘由的,奇道:“娘你打算学了回去做?”
也不怪她好奇与多心。徐太后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御膳房里几个老御厨早就摸清了她爱吃的口味,她也爱吃他们做的东西。换一种未必就有那么喜欢。往常的时候在山明寺吃了那么多回,都没见徐太后对这里的斋菜抱有什么好奇心。如今斋菜味道不变,徐太后却突然做了这样的吩咐,当真有些蹊跷。
徐太后刚才和蔺君澜说了那么多她都不放在心上,这一次她也懒得多解释了,只道:“槿儿近日来胃口不好。刚才晌午的时候我看她斋菜倒是吃了不少,就想着问了来回去给她做。”
蔺君澜没料到徐太后居然关心元槿到了这个程度。刚才她吃的多吃的少太后许是都没有留意,没料到到了元槿那里后,竟然变成了万分的关注。
蔺君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娘你这样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孩子母亲?”
徐太后看她这样针对元槿,亦是有些厌烦,“是为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左右都是一家人了,计较那么多作甚?”
其实徐太后这般想的通,还有一个缘故。
先帝的时候,蔺君泓的时候,后宫妃嫔众多,勾心斗角不断。
偏偏到了蔺君泓这里,帝后二人一心一意,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先皇和蔺君淙的妃嫔们都已经去了通德寺,皇太后又已经出了事。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宫里的整个氛围都不一样了。
徐太后过的舒坦,不用再多想那么多的算计和衡量,长久下来,心境也宽广了些。
蔺君澜看着徐太后平和的面色,轻嗤道:“一家人。好似就只有我和你们不是一家人似的。”
“不是一家人,你当你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徐太后也火了,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当年的那些事情就罢了。且说说阿泓登基后。他那么果断的一个人,那么的护着槿儿,你犯了那么大的错,他也只是将你一直关着而已,没动你性命。槿儿差点命都没了,你还想怎样!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再多亲情也消磨没了!”
“你当我想伤害邹元槿?”说到这个,蔺君澜的眼圈儿也有些发涩,“若不是为了可晴,我犯得着冒着阿泓生气的危险,来算计她吗?”
听了她这话,徐太后的脸色柔和了点。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心里还是挂念着的。
沉吟半晌后,徐太后让人拿来了个手钏,“这样吧。你把这个拿去送给可晴,就说你给她准备的。那孩子是个心宽的。她看你惦记着她,自然就对你好了。”
这金手钏上嵌了珊瑚珠,漂亮又可爱,很适合那个年龄的小姑娘佩戴。
蔺君澜磨磨蹭蹭的将手钏拿了过来,低头不语。
徐太后有心让她自己想清楚,就出了门去看荷塘看花,没有再和蔺君澜待在一处。
不多久,蔺君澜出了院子。
她本要往杨可晴那里去。来回兜了好几圈后,终是脚下一转,去了元槿的院子。
元槿此时并不在屋内。
她正在方丈大师这里,与他一起品茗。
方丈大师喜欢的茶和元槿略有不同。
元槿喜欢口味清淡一些的,方丈大师这边的茶要浓郁一些。不过,初时泡的几杯是苦的,后面两倍却有些回甘。
元槿不由得多喝了几盏。
方丈大师笑了笑。待到元槿将要离去的时候,他拿出了两个开过光的玉坠赠与她。这玉坠通体润白通透,十分漂亮。
见元槿看的目不转睛,大师笑问道:“女施主准备将这两物如何用?”
元槿思量了下,说道:“打上络子做腰坠。一个保人平安,一个保人康健。”
她是想着,一个给蔺君泓,让他平平安安的。一个给蔺时谦,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方丈大师摇了摇头:“是送给你和他的。”说着,指了指元槿小腹。
元槿诧异。
因为经过这一会儿和方丈大师的相处后,她发现了大师的一个特点。说什么都是半拉,从来不点透点明。似是这样直截了当的连东西送给谁都特意说明,还真是难得。
方丈大师道了声佛号,“有人为你们二人担忧,牵挂不已。这坠子你们往后带着,应当能安了他的心。”
元槿有些了然,想必蔺君泓短笺上所说内容与她和孩子有关系。
她也不再追问,工整行了个礼,这便和大师道了别。
感念大师和蔺君泓的一片心意,元槿将这两个坠子好生搁了起来,放在怀中亲自收好。
她满怀欣喜的往回行去,还没到院子,便看到有小宫女在不远处四处张望。看到她后,小宫女欣喜不已,迎了过来,而后将蔺君澜在等她的事情说了。
元槿心下有了准备。待到进院子瞧见蔺君澜时,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相待。
两人本就不对付。每次见面,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元槿没打算请蔺君澜进屋。她可还记得这位不是个脾气好的,若是火气上来,少不得屋里要碎了什么物什。倒不如在院子里的好。就算蔺君澜去砸、去摔,这些石桌子石椅子也不怕。
“你来了。”没了长公主的封号,元槿对着蔺君澜真的不知道怎么称呼为好,就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
蔺君澜和元槿也没什么话好说,就将手钏搁在桌上,往前推了推,而后低声说道::“对不住。上一次。”
虽然是干巴巴的一句,不过元槿终究是听明白了。
她甚是愕然。
蔺君澜竟然为了上次宴席上下药的事情而道歉?
元槿有些不敢置信,奇道:“你……在和我说?”
看到她那不相信的模样,蔺君澜冷哼一声,扬着下巴道:“不和你说那会是和谁说?”
第一次开口,是最艰难的。几句话下来,她到底是放松了许多,别开脸去,较为顺畅的说道:“那次我做的不妥。是我对不住你。”
元槿这便笑了。
蔺君澜半晌没听到她说话,只当她是还介意那事儿,不由得眼神发沉,暗暗讥讽地扯了下唇角。
她本也不是真心实意来道歉。不过是看徐太后把元槿夸得跟朵花似的,所以想试一试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
如今没听到元槿的回答,蔺君澜就抬起了头准备多说点什么驳她一驳。
哪知道一抬眼就看到眼前之人的笑容。
虽然很淡,很浅,但很真诚。
这对在宫中长大、看惯了勾心斗角的蔺君澜来说,心里还是有点触动的。毕竟她刚才暗自腹诽了许久,没料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蔺君澜心里有些不自在,转身就要走。
元槿开口叫住了她。
蔺君澜停住步子,不耐烦的道:“又是怎么了?”
元槿被她这语气给气笑了,“我不过看你嘴唇发干,所以想请你喝杯茶而已。”
蔺君澜和元槿一直不对付,到了元槿这边的院子后,又是一副爱答不理趾高气昂的模样。元槿这边的人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见蔺君澜对皇后不敬,自然也懒得搭理她。坐了这许久,竟是连杯茶都没给她。
现在已经到了暑天。元槿瞧着她口唇发干,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缘由。若是平常,她也是懒得管蔺君澜的。不过如今蔺君澜主动送东西给她,当先低了头认错,她就也顾及对方了一下。
蔺君澜再看了元槿一眼,硬邦邦说了句“不必”,这便转身而去。
她既是想要离开,元槿就也没有多去理会,并不挽留。
毕竟蔺君澜只是轻飘飘说了句道歉的话,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的。
单嬷嬷刚要将石桌上的手钏收起来,徐太后带着单嬷嬷来了元槿这里。
还没开口说起来意,徐太后一眼看到了那手钏,不禁问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元槿就细问缘由。
听了徐太后的话,元槿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她哪里知道蔺君澜送她的东西竟是太后让蔺君澜给杨可晴的?
不过回想一下,蔺君澜确实道了歉,然后道歉的时候把东西放到她这里,并未说是送她的。
说不准是蔺君澜自己不好意思送给杨可晴,所以托她转交?
莫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回,竟以为东西是蔺君澜送给她的?
元槿也不知个中情由。想必问了蔺君澜也是白问。
左右得了蔺君澜的一句道歉更为重要些。这些首饰之类,她并不缺少。只是这东西事关徐太后和蔺君澜母女俩,元槿不打算自作主张处理此物,就问了徐太后的意思。
徐太后想了想,唤了单嬷嬷过来,让单嬷嬷把东西给杨可晴送去,又道:“只交给姚先生就好。说是可晴母亲送的。”
若是单嬷嬷亲自给杨可晴,杨可晴肯定要怀疑,为什么蔺君澜给她东西反倒是元槿的人送去的。若是姚先生转交,便没了这个顾虑。
单嬷嬷走后,元槿这便和徐太后说起了旁的。
不多时,有小沙弥来禀,说是邹家的少爷们来了。
元槿欣喜不已。本想亲自去迎,无奈身子发沉,着实不能随意乱走,只能耐着性子在院子里候着。
过了好半晌,依然没有熟悉的人影出现。
元槿有些急了,不时的遣了人过去探问。
孟嬷嬷看她不住起身向外张望,有些着急,赶忙过去扶住了她,说道:“娘娘不要着急。若是舅爷看到娘娘这样子,反倒要担心起来。”
元槿笑道:“哪就那么娇气了?”不过,这焦急了好半晌,有些出汗。因为是在孕中,吃不得凉食和冰镇的食物,降暑只能靠着屋里的冰块。她生怕再热下去过了暑气影响到孩子,到底是耐着性子坐下了。
邹元钧进来的时候,入眼便是元槿百无聊赖的模样。他也不让外头人通禀,大跨着步子进了屋。当头就要见礼,被元槿让孟嬷嬷一把扶住了。
“旁人也就罢了,哥哥也要与我客气么?”元槿笑问道。
邹元钧了解元槿的脾气,见她如此说,又看屋里除了元槿外,只孟嬷嬷连带着往日元槿身边的三个丫鬟,邹元钧就没太过拘礼,在离元槿几尺外的地方坐下了。
邹元钧来了后,这边倒是无甚太多相熟之人。所幸的是贺重凌也在,两人就摆起了棋局,无事可做的时候权当打发时间。
元槿不愿和徐太后还有蔺君澜处在一处。杨可晴又是要时常跟着姚先生学习。元槿乐得跟哥哥还有贺重凌在一处待着。
两人一个棋路沉稳暗藏机锋,一个尖锐凌厉好不退缩,一来一回的,倒是不分上下,各有胜负。
初时元槿看得有趣,到了后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邹元钧说道:“若是身子乏了不若去歇一歇。”
元槿就笑,“邹大爷不说自己棋下的不好让看的人无趣,反倒要说我身子不好来了。”
元槿在家里的时候就惯爱“欺负”哥哥们。邹元钧都已经习惯了她这般样子。恰好一局结束,他索性站起身来将位置让出,“不若你玩一会儿吧。”他说着,朝贺重凌望过去,“想必贺大人不会介意的。”
邹元钧印象里元槿和贺重凌颇为熟稔。在太平镇的时候便是如此。
贺重凌淡淡一笑,并未多说,气定神闲的将棋子收好,将其中一盒给了元槿。
元槿知晓邹元钧是看出了她的无聊所以如此。也不推辞,接过盒子从中拈起一子放了上去。
棋子莹白坚硬,夹在纤细白皙的指尖,衬得手指更加娇嫩柔滑。
贺重凌目光盯着白字定定的看了会儿,待到它落到了棋盘上,方才挪开视线。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半晌,最终是个和局。
邹元钧看了看贺重凌,又看元槿,呵的一声轻笑,低声道:“贺大人就算是让人,也是让的极有风度。”乍看之下,竟然瞧不出哪里开始让的。
贺重凌笑道:“娘娘棋艺好。”
元槿连连摆手,“哥哥面前你就不用帮我说好话了。”她哂然笑道:“与他对战过好些回。我那点水平,哥哥一清二楚。”
贺重凌便淡淡的点了下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慢慢的将棋子收起。
几局下来,邹元钧看的有些发困。
任谁对着个四平八稳每次都和局的棋战都会提不起精神。
邹元钧索性拿了本经书到树下去看。
元槿扬声叫他,他也不肯再过来,晃了晃手中之物,说道:“这个更好。”
这明显是说她下棋还不如经文有意思。
元槿甚是受打击,脸色苦哈哈的很是颓丧。
贺重凌却笑,垂眸看着楠木棋盘,望着上面的纵横线,说道:“这不正好?娘娘若是有事问我,倒是方便了。”
元槿回身过来,朝他望了一眼。面上的沮丧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就落了一子到棋盘上,又伸出手指朝着白字划拉了一下,圈了三个子出来。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旁人不会留意到。贺重凌却看见了。
他抬眸望了下,紧接着跟了个子落下。
元槿奇道:“你这没放对地方吧。”说着就要挪动他的黑子,“难道不知道?”
说那最后一句的时候,元槿正巧在往前伸手。她又快速划了一道线,将六个黑子给划拉了过去。
六,陆也。
元槿分明是问陆家知道不知道。
贺重凌眼含笑意,口气却很是严肃,“你觉得可能会不知道吗?”说着,他挪动了下自己先前搁着的黑子,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样的话,才对。”
元槿心里发凉。
蔺松华早前已经被陆家接了去。这倒也是。一个孩子被人带走,家里大人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陆家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
这就是在帮三皇子遮掩了。
“落子无悔。贺大人你这可是算输了。”元槿抿了抿鬓发,望了眼枝叶不动的树木,说道:“天气这样热,我看不如明日就回去。若是过了暑气,可是不妙。”
贺重凌顺口接了几句,两人又将这一局对战完,就将棋盘收了起来。
元槿想要早点回去的提议很快就被徐太后接受了。
徐太后并非一下子就答应下来,而是元槿从旁相劝后才应允。
元槿用的理由也很简单——杨可晴明天就要走了。左右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不如一同离开,还能在路上做个伴。
蔺君澜喜好玩乐,在宫里拘的久了,有些不愿回去。被徐太后怒瞪了一眼,倒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谁知临行前还是出了点岔子。
翌日上午,天气稍微有些阴,漫天的灰色,看不到一丝亮光。
好在没有下雨的黑云。这样的天,倒是适合出行。最起码不会太晒。
徐太后也因了这天气欢喜了几分。她让元槿去歇着,她自己看着宫人们在收拾行装。
元槿就去寻了姚先生在说话。
杨可晴听闻要一起走,很是欢喜,拉着元槿的手问七问八。
元槿还没反应过来,姚先生倒是先听出了点道道,与杨可晴道:“你若是想寻你母亲,不妨和娘娘直说。”
杨可晴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元槿仿若没看到她的羞赧般,指了一处地方说道:“我先前过来时,她正在树下吃冰镇绿豆汤。如今不知用完了没。”
杨可晴笑嘻嘻的谢过了元槿,这便朝着那边欢欢喜喜的过去了。
元槿本想着这下子母女俩关系许是能缓和一些。谁料她还没和姚先生说完话,杨可晴就气鼓鼓的回来了。一张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并非欢喜的,而是给气的。
元槿细问缘由。
杨可晴心里有气也不会对她发,就将之前的事情大致讲与她听。
原来先前蔺君澜刚好喝完了绿豆汤,正漱口的时候,抬眼看见杨可晴。
当时两人的气氛还算和乐,来回说了几句都心平气和。
出现岔子的时候,是蔺君澜冷不防看到了杨可晴臂上的金镶珊瑚珠手钏。
她愣了下,奇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杨可晴一直想着东西是母亲送来的,故而欢喜。听了这句话,她脸色瞬息万变,最终沉静的说道:“不然应该在哪里?”
蔺君澜看她脸色不太对,迟疑着没敢开口。
杨可晴上前半步,逼问蔺君澜:“究竟是不是你送我的?”
蔺君澜没敢回答。
就算是本来打算送给杨可晴的,可那也是徐太后的意思、徐太后的东西。而后她自作主张将东西给了元槿……
她当时是觉得,既然徐太后准备和元槿打好关系了,索性她也往元槿那里去,试探着看看那小丫头是不是如徐太后说的那般好。
因为她觉得空手去不太好,索性就将那手钏给了元槿。毕竟元槿人年轻,又漂亮,戴着这样鲜艳色泽的饰物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哪知道东西辗转一番又到了杨可晴的手里?而且还说的是她送的……
此时此刻下,在杨可晴的逼问下,她倒是不好意思点这个头硬说是自己怂的。
杨可晴的眼圈儿瞬间红了。她一把撸下手钏,狠狠掷到地上。金属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镶在上面的已经被撞碎掉了下来,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
杨可晴就这么跑了回来。
姚先生听闻,在旁叹了口气,拍了拍杨可晴的肩,说道:“送这东西来的嬷嬷说是你母亲送的。”
杨可晴绞着手说道:“不是她。肯定不是她。”说罢又恨恨的踢了下脚,把脚前的一颗石子踢出去丈多远,“若是她的话,她肯定就直接承认了。”
元槿有心相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安慰了杨可晴几句后,就去寻了徐太后,让她来拿主意。
徐太后听了后并未和元槿多说什么。只将蔺君澜叫了去怒斥一通,而后让蔺君澜去寻杨可晴。
哪知道杨可晴和姚先生竟然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已经凑着这会儿的功夫离开了山明寺。具体去往的方向,却并非是冀都那边。
徐太后这回可是恼了蔺君澜,连车子也不与她一起坐了,直接板着个脸一直到了冀都都没好转。
回来安顿好之后,单嬷嬷来寻孟嬷嬷诉苦:“大姑娘也是个心眼儿实的。这事儿承认下来就一句话的事,哪就那么复杂了?偏偏……”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孟嬷嬷心说蔺君澜那种性子也能说一句“心眼儿实在”?面上笑得温和,劝道:“您老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过上几日许是就好了。”
单嬷嬷也是急得不行了方才过来。孟嬷嬷说完后,她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该走这一趟来与孟嬷嬷说,又暗自叹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后想了想还是与孟嬷嬷说道:“怕是难。以往小郡主即便恼了大姑娘,也没有这样连句话都没就走的情形。”迟疑了下,她问孟嬷嬷:“娘娘那边可能帮帮忙?”
孟嬷嬷苦笑着摊了摊手,“娘娘现在都还没弄清这整个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单嬷嬷想了下,确实,徐太后和元槿说起来的时候,只三两句带过去,并未点透。她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回到静明宫。
因为之前蔺君澜和杨可晴的事情耽搁了会儿功夫,所以回到宫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之前单嬷嬷来寻孟嬷嬷,便是趁了徐太后用完膳的时候。而元槿觉得奔波一路后身子不舒爽,洗了个澡方才传膳。因此她就更晚了一点。
待到她梳洗完毕裹着衣裳出来,饭食已经摆放齐整,蔺君泓执卷而坐,在灯光下看书。
听到动静,蔺君泓将书搁到一旁,上前过来扶她。
秋实这便松开了元槿的手臂退了出去,从外将门给掩好了。
两人在桌前并肩坐下,元槿就说起了贺重凌讲的那件事。
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蔺君泓抬手止住。
“好好吃饭。”他将筷子塞到她的手里,开始不住的往她碗里夹菜,“这些事儿,我自有定论。”
看他如此,元槿心里安定了许多。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和蔺君泓提。
哪知道又是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止了。
“吃饭。”蔺君泓将剔了骨的糖醋排骨塞到她的口中。
酸酸甜甜的滋味传到口中,元槿也是饿了,当即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夹了米饭吃着。待到咽下,又有一块鱼肉到了她跟前。
几次三番下来,元槿终是发现了不对劲,搁下筷子责问道:“怎么只有荤菜没有蔬菜?”
蔺君泓笑道:“这两日吃素食还没吃够?”
出乎他的意料,元槿居然摇头说道:“那里的斋菜很好吃,我很喜欢。”
蔺君泓讶然,低笑着暗自思量,若将山明寺掌厨的大师们掳来宫中做御厨,到底有几分胜算。
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细考虑这事儿,第二日晌午,倒是迎来了一些惊喜。
徐太后让人给元槿送了两道素菜过来,做的竟是和山明寺那里的极像。虽然口感上不是百分百的相同,却也足够让元槿十分惊喜的了。
“这菜是怎么来的?”元槿笑着让人将送菜过来的单嬷嬷叫进屋,细问道:“看着不像是从寺里带回来的。”
若是昨日里让寺中僧人做好了再带来,这样的天气隔了一夜定然就发酸变质了。倘若用大块的冰镇着来保质,菜的色泽又不会那么新鲜。
瞧着像是新做出来的。
可是新做出来的,怎么可能?
单嬷嬷看了眼旁边的蔺君泓,笑说道:“太后看娘娘吃的高兴,特意让人去跟着学的。巧的是静明宫跟过去的一位公公早先在御膳房做过,他跟着大师们学了这两天,倒是掌握了点诀窍。今儿上午太后就让他在静明宫的小厨房里试着做了这两道出来。若娘娘觉得好,每日里都给娘娘送菜来。”
说是将菜送来,却没说将人调到永安宫来伺候、为元槿做饭。
元槿明白,这位公公怕是徐太后身边得用的,等闲离不开。
既是如此,肯让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去学了那么久的菜式,回来后让他下厨来帮忙做饭,太后这番心意也是很不错了。
徐太后主动示好,元槿自然领情,笑着说了句“那我可是有口福了”,不过也叮嘱道:“不用天天做。偶尔吃上一次便好。”
单嬷嬷笑着说没事,太后说过,天天送也无妨。
元槿正要再开口,旁边蔺君泓凉凉的说道:“何必这么麻烦?让他教了御膳房的人,不就省了许多事?”
听了他这话,元槿也是无奈。
谁不知道还有旁的更简洁的行事之法?徐太后分明是想缓和下和她的关系,所以才这样绕圈子的来做。
偏偏蔺君泓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要说单嬷嬷也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听到年轻的帝王这样逼问,不急不躁的说道:“这是太后的主意。陛下若是有新的想法,不如去和太后商议。婢子是做不得准的。”
蔺君泓勾了勾唇角,未再多说什么。
方丈大师赠与元槿的两个坠子,缘由元槿转述给了蔺君泓听。
蔺君泓知晓后,竟是不让旁人动手,亲自学了打络子的办法,一点一点的做了两个大红色的,将两个坠子挂在上面,而后择了其中大一点的那个给元槿。
元槿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亲自动手。
蔺君泓满腹的心思没法和她言说,只能含糊答道:“我想着,心诚一些,效果应当更好。”
旁的不论,他这话倒是实打实的正确。
元槿思量着他或许是怕她生产的时候会遇到困难,所以求了这一个来保她平安。心中欢喜且温暖,她就日日将这坠子佩在身上。
有孕四个多月后开始,元槿的胃口已经一点点更加的好了起来。
说起来她之前三个月也没有太过于遭罪。虽然吃东西的时候感觉口味不对,但最起码,那种呕吐得天昏地暗的情形没有出现过。虽然偶尔有过吐出来的情形,倒是不多。
孟嬷嬷直道她是个有福的。
“一般有孕之人能够安安稳稳吃下东西就是难得了。能够不吐,那就是难得中的难得。”孟嬷嬷的语气里满是喜意,“可见小殿下是个知道疼娘亲的。”
“可不是。”葡萄也道:“就连太医也说,娘娘这一胎怀的极其安稳。”
说着话的功夫,静明宫里就来了人。
正是单嬷嬷。
自打从山明寺回来以后,单嬷嬷日日都要过来给元槿送吃的。
早先的时候,还只是从山明寺学回来的素食。渐渐的,就多了煲汤。如今元槿胃口好了后,连同甜点也一并做了送来。
看到单嬷嬷吩咐着身边的小太监将食盒放到桌上,樱桃忍不住掩口笑道:“哎呀,我可刚发现,这食盒可是一日比一日大呢。”她朝向单嬷嬷,问道:“我若没记错的话,初次嬷嬷拿吃的过来,是用了最小的那种食盒吧?”
最近单嬷嬷来得多,永安宫里的宫人们就和她熟识了许多。特别是元槿身边的几个,已经能够很自如的和她开玩笑了。
樱桃是个伶俐的。
她说“初次拿吃的过来”,便是说的从山明寺回来第二天那一次开始算。
她刻意忽略了之前引起不快的徐太后日日让人送来的那些汤,单嬷嬷也领情,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初次东西少,自然是放得下。如今却不成了。”
如今她用的食盒,是两人抬的那种大食盒。宽有两尺多,足足有六层高。每一层还都能放进去两个菜碟两个平盘。
元槿笑着让人给单嬷嬷拿了锦杌过来,又让宫女引了两个小太监去旁边茶水间喝茶,这才让人将东西一样样摆上去。
每个宫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若是少了哪一个,还需得再记上去。为免太后那边会麻烦,元槿每次都是让人将送来的吃食装到自己这边的碟子和盘子里,再将脏了的盘碟洗干净搁到食盒里。
她原本打算的是,让送菜来的单嬷嬷和小太监们先回去。这边收拾好了后,遣了人将东西送回静明宫就好。
哪知道太后吩咐一定要单嬷嬷她们自己带回去,免得麻烦了这边的人。
元槿就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让单嬷嬷他们暂等着。待到收拾妥当了,再由他们带回去。
因为蔺君泓白日里忙碌,每天的晚膳都是蔺君泓和元槿一起用的,所以徐太后就择了午膳的时候来送。
可巧的是,今儿蔺君泓将政事尽快处理好了,提前来了永安宫。而刚刚洗净的餐具还没有完全放好,单嬷嬷他们还没有离去,这便恰好遇到了。
蔺君泓初时没有看到单嬷嬷,当先抬眼看到了满桌的东西,疑惑道:“我记得还不到传膳的时候,特意早点来和你商量吃什么。怎的今儿那么早就摆上了?”
元槿笑着说道:“母后体谅我,多送了点东西过来。”
单嬷嬷就带了刚刚从茶水间过来的两个小太监给蔺君泓行礼。
蔺君泓看看他们,又看了看最大号的那个食盒,薄唇紧抿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他站在屋门口静立了半晌,微笑着和元槿说了会儿话后,终是坐不住了。说了句“你等我一会儿”,这便站了起来,大跨着步子往静明宫行去。
徐太后正在给屋里的花儿浇水。
听人来禀,说是陛下来了的时候,她的手晃了晃,水就洒了些出来,落到了花盆外面的花架子上。
徐太后拿了布巾擦拭着水渍,就听脚步声传来。
她头也不回,问道:“阿泓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蔺君泓沉声道:“太后怎的如今送那么多东西给槿儿。”
之前单嬷嬷回来的时候,徐太后已经听说了蔺君泓脸色不善。如今看他过来质问,心里已经有了底,便道:“我疼自家儿媳,有什么不对?”
“可你也得悠着点儿。”蔺君泓火气上来,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太医说过,有些菜式要少吃,或是对槿儿身体不好,或是对胎儿不好。您怎么就不听呢?”
徐太后不以为然道:“往年我怀你们的时候,也没太拘着这些,不也好好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
初次怀蔺君澜的时候,胎就很稳。她有时候馋的狠了,就算是太医说“最好不要吃”的东西,她也会偷着吃一些。最后看来,也没甚大碍。后来到了怀蔺君泓的时候,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也没太拘着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一些。
因此,如今元槿有孕,她想着也不用太过紧张。
蔺君泓一听这话,顿时火了。
他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宁愿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杜绝那所有会带来危险的可能性,来保证自家小妻子和孩子的健康与平安。
“你好好的那是你。槿儿身子不如你好,所以不一定禁得住这些。”他道:“槿儿那边你就不要乱送东西了。”
徐太后是本着照顾元槿的心来行事的,听他这样,也怒了,气道:“我是你娘!我还用你来指使我做事?”
蔺君泓和徐太后辨了几回后依然没有成效,语气愈发生硬起来,冷哼道:“谁说年纪越大做的事情就会越对?二者怕是没有什么关联。”
徐太后想了下,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顿时愈发恼火,连声唤了人来,要将蔺君泓给赶出去。
蔺君泓斜睨了她一眼,不等旁人战战兢兢来请他,已经转过身子,拂袖而去。
于是这母子俩居然就这么杠上了,互不搭理。谁也不肯先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