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同之处
梁晨听过他的叙述后，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
“徐梦然下班并不会经过这里……遇害那天晚上她又和男朋友出去了……”
“梁晨……”林珅听着她絮絮的低语，已经秒懂了她在想什么，“受害人每天上下班回家走的路线完全和这个地方不碍着边际。案发当天傍晚，她和男友吃饭的火锅店距这个地方也有两站公交的距离……“
“所以……”梁晨接下他的话，神色若有所思，“深更半夜，她一个独身女性，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这种公园的荒僻角落。尤其半年前还发生了那三起案子，凶手尚未落网。就算时间久了，警惕心有所淡化，可如何规避危险她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她平时是不是冲动的人？会不会因为和男友吵架赌气，就置自己的安全不顾？”
林珅摇头：“案发后我们了解过情况。徐梦然身边的人普遍对她的评价是：稳重、成熟。虽然她只有24岁，但为人处事很妥帖。而且……”他话音一顿，还是说了下去，“而且通过走访中得到的一些事情和行为描述，我个人觉得，她还是个利己自私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梁晨细眉蹙紧，“还有，我觉得奇怪，一个平时为人处事稳重妥帖的人，为什么会因为火锅锅底不是自己想吃的这种小事就和男朋友吵到不可开交。实在不符合人设啊……你们有没有问过她的同事朋友，案发前她遇见了什么特别烦心的事了吗？或许和凶手有关。”
“呵呵……”林珅听了她的话低声笑了出来。他个子高了她不少，微微低着头有种大人看小孩子的感觉，“梁晨，你是不是没谈过男朋友？”
“啊？”这个问题太跳跃，她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摇头，“没。”
“怪不得。”林珅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梁晨抿唇，明显不满。说受害人的事，怎么就忽然扯到她没谈过男朋友上了？这和破案有什么关系吗？
林珅叹气：“梁晨，如果你真的谈过男朋友就会知道。恋爱中的女人，在另一半面前完全可能是不同的人设。适当的无理取闹，有时候还是增进感情的催化剂。”
还有用无理取闹来增进感情的情侣？！
这方法实在够奇葩。
两个人相处，难道不该是相互理解，彼此包容吗？是她三观有问题，还是别人三观有问题？！
梁晨忽然有那么点儿怀疑人生，然后耳朵里就听见林珅继续说道：“破案的确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所以我们调查过，案发当天下午，徐梦然的确因为工作中的事，和患者家属发生了纠纷。所以不排除她和男友吵架，有迁怒的成分。”
“哦。”梁晨点点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她隐隐觉得，案发前凶手应该是和受害人有接触的。可这样一来，等于是连怀疑的理由都断了。
正懊恼着，就听见面前地人叫了她一声……
“梁晨！”
“嗯？”她抬眸看他，视线直勾勾撞进他眼眸中。
那里面漆黑深邃，让人一眼看不见底。同时隐约闪动着一丝严肃……
“你是不是觉得……”林珅语速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徐梦然是被凶手约到这里来的。”
“我的确是有这种想法。”梁晨头点得有些迟疑，脸上的神色渐渐陷入凝思，“林珅，前三起案件的现场都是在受害人家或者工作单位附近的僻静处。基本没有偏离她们日常的活动路线。可第四起却不一样，至少单就地点来说是这样。你觉得凶手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作案习惯，只是随机的吗？还是徐梦然平时活动路线上，没有适合他下手的地方？”
林珅没有说话，他知道梁晨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而这些疑问同样也是他所不解的。
幽深的目光染上几分冷锐。他掏出手机，给组里的同事王健发了条微信过去：四名受害人日常活动路线上的监控录像还能找到多少？
那边很快回复：前面两起案件时间太久，影像资料可能已经被刷新。去运营商但云端提取会比较费时。后面两名受害人的应该没问题，很快就能找到。
林珅：好，你马上去查。
隔了半秒，又补充一条：云端备份我会找个大神帮忙提取，你和他联系，然后去补个申请手续。
发送完毕，他退出当前对话框，把沈拓的名片推送给了王健。
沈拓的微信头像是个站姿风骚的火烈鸟。林珅操作的时候看着它鲜红的毛色内心忽然闪过那么一丝毫无诚意的愧疚。这货休假就不该跑来他这里，自己上赶着找虐真怪不得他不够朋友。
“林珅……”一直陷入沉思的梁晨这时开了口。
他“嗯”了声，抬眸看她。
梁晨：“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被带入了误区。第四起其实是模仿作案，凶手……”
“不会。”林珅出声打断，他对上她的目光，语气十分笃定，“四起案件中，凶手处理现场的手法相同，而且根据受害人伤口状况，还有当时环境。我们模拟过现场，还原出的凶手特征符合同一个人。所以你的想法，可能性几乎只有百分之零点一。”
“哦。”梁晨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可脑海中的疑问却总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何，她特别在意第四起案件中凶手突然作出的改变。她总觉得这看似不起眼的不同，或许就是关键。如果找到这个关键，说不定许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林珅大概也明白她的想法。
其实这种感觉他也有。破案有时候就是“扑风捉影”，但前提条件是真的有气流涌动，有光影漂移。而不是自己去创造风和影。梁晨不在其位，她可以自由随意的提出一万种大胆的假设。他却不行。他的一个小失误，很可能就会把整个案件的侦破方向彻底带入歧途，造成无法估计的后果。
手机再这时震动了两下，是沈拓发来的微信……
——刚才有个王什么的加我，说是你介绍的！
林珅：是。
一个拍头的表情过来。沈拓：卧槽，我在休假！你又给我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
林珅不禁莞尔，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对方咬牙切齿的样子。正准备回复两句好听的，余光里却发现梁晨又走回了花坛边上，然后竟挨着徐梦然遇害的位置蹲下来，像是准备躺倒下去。
他倒吸口凉气，沉声呵道：“你干什么！”
梁晨吓了一跳，激灵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珅长腿一抬，跨过警戒线，两三步到了她近前。
“你要干什么？”说话间伸手把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梁晨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显然下的不轻。
林珅将她扶好站稳，没有再说什么。只微皱着眉头，脸色依然黑沉的可怕。
大约隔了十几秒钟，梁晨算是缓了过来，冲他露出个尴尬又勉强的笑容：“对……对不起。我是想看着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我……我这样是不是会破坏现场啊……”
林珅抿唇看着她，一阵默然。倒不是怕破坏现场。如果真怕破坏，一开始就不会让她进去了。
只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躺下去的一瞬间，他眼前竟像是出现幻觉，自动将眼前的女孩带入成了受害人。那一刻慌乱席卷心头，连他自己都觉得情绪似乎来得太过猛烈。
他许久的沉默让她更加心虚慌乱。
梁晨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真的，真的……”
“刚刚不是找过一遍了。”林珅缓了脸色，声音也尽量柔和，怕再吓到她，“其实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差不多把这块地翻个底朝天了……”
“可是你们并没有从死者的角度来看看这个世界，不是吗？”梁晨轻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和希冀。
林珅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莫名感觉到心尖某个位置酸涩微痛。那种感觉很快，快到不等他仔细体会，便已经消失不见。
“我刚刚……”梁晨干巴巴地解释起来，“我刚刚，忽然想从死者的角度来看看这个世界。”那时她正在努力进入角色，所以林珅那一嗓子，几乎吓掉了她的三魂七魄。
“从死者的角度看？”林珅皱眉凝思，将方才那些怪异又混乱的多余感觉屏蔽到脑后。
“对。”梁晨见他感兴趣急忙说道：“你有没有过那种经历。自己丢了一样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是换个人来，却发现一眼发现它就在最明显的地方。”
林珅眉头更紧：“可是来勘验现场的，不只一个法医……”
梁晨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是角色视角问题。你们来一千个人，哪怕都是业内精英，可如果他们都把自己当作法医，就都无法发现有用的线索。”。